第 14 节
作者:天净沙      更新:2021-02-26 23:25      字数:5028
  步。今天要想让他们上钩是不太费劲的,因为他们会轻信谣传。萨拉只需抢先一步,抢在别人之前利用那些谣传就行了。她开始给那些最密切的关系户挂电话。由于汇率机制已濒临崩溃,货币市场更加易于波动,更加易受谣传的左右。
  时间已是10点30分。市场正处在一片麻木之中,此时她来了灵感。她在剑桥大学的老朋友,现任法兰克福《时代周刊》记者的曼弗雷德·阿宾根打电话来跟她闲聊。
  “刚刚与芬利斯银行通过话,嘴封得很紧,告诉我你已去了洲际银行。话可说得不太好听。”他说着笑了起来,“他们可不是金融城最受欢迎的银行,我是说你的新雇主。”
  “没错,不过倒有些补偿。可话说又回来了,谁是为了受到欢迎才去的呢?”
  “你说得倒也是,银行家就像新闻记者一样被人讨厌。”
  “我们是一对贱民。”萨拉戏言道。
  “贱民,”曼弗雷德嗓门变大了,“别跟我谈论什么贱民不贱民的。我正在试图为一篇关于经济学的报道搜集素材,采访联邦银行委员会的成员时颇费了一番周折,可是谁都不肯吐露一点消息。我并不是贪心。只要有一点点信息我就会满足的,可是他们一个个守口如瓶,无可奉告,一本正经,自鸣得意。”
  他继续抨击着,不过他下面说的那些话,萨拉没有再听,她在琢磨他前面的一句话。过了一会儿,她发现电话里已没了声音。曼弗雷德已经不说了,“你还在听吗?”
  “对不起,曼弗雷德。老板刚才在这儿转悠,使我分了心。”
  “他是谁?”
  “啊,曼弗雷德,你认为老板是个男人,我很高兴。看来德国还没有受到女权运动太大的影响,这可是一件好事。”
  “好啦,好啦,”他打断了她的话,“对不起,你刚才说的是谁呀?”
  “意大利人。丹特·斯卡皮瑞托。”
  曼弗雷德发出一声尖叫,“啊哈,是个怪物。狂徒一个。我有个朋友早些年曾与他共过事。天哪,你真的加盟进去了!”
  不过萨拉已是充耳不闻了。她正在构思一笔交易。她说了声再见后,便接通了巴黎银行的线路。约翰尼·麦克德莫特马上提起了电话。
  “约翰尼,问一下你那里美元兑马克的现货价,以1OO计①?”
  她的意思是说:“以1亿美元进行交易、两天之内结讫的美元对马克的汇率是多少?”她的言语在其他任何场合都会显得莫名其妙,但在交易厅里却司空见惯。交易员都属于精神分裂型的入物,有时会打来电话,一聊就是半个小时,有时又是一开口就谈生意。
  “1。7745,55,”麦克德莫特大声说。他的意思是,他以1。7745的汇率卖出德国马克买入美元(付出1。7745德国马克,得到1美元),并以1。7755的汇率买入德国马克(付出1美元,得到1。7755德国马克)。这种情况下买卖间的差额,即差价,为10个“基本点”,也就是买卖的盈利。麦克德莫特是一位做市商,其职责就是从事货币买卖。他必须报出买卖价格,但却无法了解其他交易商的意图。于是盲目交易便成为构成干这一行所特有的莫测性和趣味性的因素之一。作为自营交易商的萨拉不会在货币方面做市。她什么时候想买卖多少就买卖多少。她绝不会像麦克德莫特那样听任其他交易商的摆布,但是所冒的风险要远远大于麦克德莫特。他整天都在买进或卖出货币,却很少“建仓”(即只从事非常短期的投机性买卖)。萨拉则有时要建数日乃至数周的仓位,在短期内从事巨额货币买卖。
  “我给你100。”萨拉说道,意即她卖出1亿美元并买入等值的德国马克。
  “好的,成交。我以1。7745的汇率买入100。”麦克德莫特复述道。
  “成交。”萨拉说道。
  他们对话中的语调和用词听起来给人一种简单化的假象。其实几乎每一用词都经过仔细推敲且具有明确的、法律认可的含义。误用以及误解词语可能会造成数以十万英镑的损失,因此他们的注意力是高度集中的。
  交易完成后,萨拉一丝不苟地进入结算程序。首先,她在“台账本”上做了登记,那帐本上有她的全部交易记录。登记单上包括了这笔交易的全部细节:币种、价格、金额、交易对方、交易时间、结算方式以及结算日期。然后,她撕下登记单的上半截,即一张淡粉红色的细字条,将其插入一台小型机器的输入端打上时间印章。随后,她把登记单投进结算文件盘。5分钟之后,结算部派人取走登记单。该部会保证在两天内把1亿美元存入巴黎银行的有关帐户以结清这笔交易。与此同时,他们在巴黎银行的对等部门将于两天内把177,450,000德国马克转入洲际银行的帐户。
  萨拉此时重仓持有德国马克。她吃进马克是相信它对美元的比价会上升。倘若果真如此,她就会清仓——沽出德国马克,吃进美元——并从中获利,哪怕汇率出现微小的波动,盈利金额都将是巨大的。她的记录手续完结之后,按照指示又将交易情况通告了阿诺特。
  “有什么特殊理由吗?”他讥笑着问道。
  萨拉付之一笑,拍了拍她的肚子:女性的直觉。他对此根本不能理解。
  随后的两小时中,她盯着显示器等待着,盼望德国马克出现扬升。没有任何动静。汇率顽固地挂在1。7745,55附近。
  萨拉希望午饭会使僵局有所松动。威尔逊观察着她那出神的状态。很明显她此刻是不打算挪动的。“我去一下伯利小吃店。”他自言自语大声说了一句。斯卡皮瑞托半小时前就悠闲地走了出去,接着阿诺特也走了出去。萨拉一个人留在交易台上。10分钟后,威尔逊手里拎着两个纸袋回来了。他把其中一袋放在萨拉的台子上。
  “鳄梨和对虾,还有橙汁。”他无所顾忌地笑了,“我看你的胃口不会小。”
  萨拉开心地笑了笑,撕开箔纸包装,咬了一大口,“你会感到大吃一惊的。”她伸手把手袋拿上来,掏出了钱包,但是他赶紧挥手制止了她。带新来的同事出去吃一顿像样的午饭是也是惯例。一年前他刚到时就受到过一次邀请。买一份伯利小吃店的三明治是他最起码能做到的,因此见她要拿钱,他感到不好意思。
  他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几口就把那块三明治吃进肚里。
  “这么说你做了交易?”
  萨拉点点头,一面小口喝着橙汁。
  “美元兑马克,好像交易量还不小吧?”
  萨拉再一次点点头。威尔逊将头歪向一侧,探询般地望着她。她笑了起来,“跟你说吧。我认为德国的通货膨胀比统计数字显示的情况要好一些。我想这一点也许今天下午会透露到市场上。”
  “为什么?”
  “这个嘛,统计数字明天上午就要公布,从我了解的情况来看,德意志联邦银行显得有点沾沾自喜。”
  威尔逊笑起来,“有点沾沾自喜?你的意思是说比任何时候都要沾沾自喜。”
  萨拉笑嘻嘻地说:“我可没这么说。不管怎么样,我以为值得下赌注。但愿马克今天下午会稍稍上扬,到时我就一笔抛出。”
  “如果说统计数字到明天才会公布,为什么今天下午就抛出呢?”
  “你注意观察一下。市场的涨涨跌跌往往发生在数字公布的前夕。不知怎么回事,总有人会先知先觉。”
  威尔逊感到很好奇,注视了她一会儿,然后仔细看了看他的显示器,拿起电话,卖出了1,000万美元,买入了17,755,000德国马克,汇率在1。7755。他把电话放回交易台,对她笑了笑。“我也找到了感觉。”他俩一起笑了起来,此时斯卡皮瑞托和阿诺特已吃完午饭逛了回来。
  2点30分,萨拉刚感到有点焦躁不安,马克对美元的汇率便开始一点一点地上扬。马克兑美元的每百分之一芬尼①的升值,譬如说汇率从1。7745升至1。7744,就会名义上给她带来5,636美元的盈利。这就意味着,如果她当即决定以即时汇率沽售她的德国马克并吃进美元(“清仓”),她就将得到100,005,636美元。由于当初吃进德国马克时付出了1亿美元,她便净得5,636美元的差价作为盈利。
  5分钟后,汇率达到1。7700,10,又过了10分钟之后达到了1。7650,60。3小时之后,美元对马克的汇率对她有利地攀升了85个基本点,而她已能坐收接近50万美元的盈利。准确地说,是481,314美元。她感觉到威尔逊正在神情紧张地望着她。他一心想要抛售,想要清仓并实现盈利。但是行情趋势并没有变坏,萨拉仍在持仓,所以他仍想尽可能坚持下去。
  萨拉在等待,很有耐心地注视着显示器。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她体内的肾上腺素在激增。3点30分时,她以1。7640,50的汇率清仓,获利538,243美元。几秒钟之后,威尔逊跟着她也清仓出局,获利59,490美元。
  萨拉向阿诺特汇报时,他一直在观察她的每一举动。他说了声“干得好”,可是笑得很不自然。
  萨拉觉得应该庆祝一下。她给三一证券公司的松本正美挂了电话。接电话的是她的一位同事。
  “请叫一下松本正美。”萨拉说罢便开始等待她的朋友把正在打的电话打完。坐在两英尺开外的阿诺特颇有兴趣地旁听着。松本正美,他熟悉这个名字。想起来了:那是他女朋友的朋友。世界太小了。
  松本接了电话,“嗨,亲爱的,抱歉。都是那些讨厌的业务。”
  萨拉大笑起来,“是啊,我也一样。听着,今晚喝两杯怎么样?”
  “好哇。我还没有做任何安排。”她沉默了少顷,然后尖锐地问道:“有何缘故吗?”
  萨拉笑了笑,“新闻。庆祝。这总够了吧?”
  “足矣。”松本疑心重重地说。
  5点30分,萨拉关闭了显示器,准备下班。她觉得她弯腰拿手袋时看见斯卡皮瑞托正透过百叶窗帘观察她。她朝百叶窗帘瞪了一眼。整个下午阿诺特一直不断进出于他的办公室。他不可能不把她的成功交易告诉斯卡皮瑞托。任何一个正常的老板都会走出来当面表示祝贺,然后最起码会带她出去吃上一顿。可是斯卡皮瑞托却坐在办公室里,缩在百叶窗帘后无动于衷。她才不会去讨他的赞扬呢。她把手袋往肩上一挎,径直朝外走去——
  正文 第11章
  萨拉走出大楼时,虽然感到交易大获成功,但却有些垂头丧气。她开始疑惑,究竟怎样才能接近斯卡皮瑞托,看看他是不是在搞什么名堂。在市况平淡之际,大多数交易员都喜欢用闲聊来消磨时间,以那些令人尴尬的细微末节把5年来的个人生活展现一番。他们这类人不可能有什么秘密可言。但是斯卡皮瑞托少言寡语,讳莫如深。他从不停下来跟人随便聊天,即便谈及业务,也都是三言两语。能从他嘴里掏出一两句话来的唯有阿诺特。萨拉很想知道斯卡皮瑞托与朋友、与女友在一起时是什么样子,在放松警觉时的样子。她招呼了一辆出租车,往梅费尔区驶去。
  “怎么回事?”松本边说话,边领着萨拉走入起居室,“究竟是什么新闻?我们庆祝什么?”
  萨拉在米色长沙发上坐下,蹬掉鞋子,伸开双腿,“新工作。洲际银行。”
  松本发出了低低的嘘声。她从靠墙的桌子上取来一包香烟,点燃了一支。
  “希望他们付给你高薪。”
  萨拉耸耸肩,“没错儿。”
  “哎,得了吧。不是为了钱,一个人干吗要上那里工作?”
  萨拉笑笑,也拿了支烟点上。松本皱起眉头望着她,“怎么样啊?”
  萨拉大笑起来,“你已经回答了自己的问题。是为钱,干吗要上那里工作?”
  松本耸了耸肩,“不管怎么样吧,他们为人如何?是不是跟他们的名声一样差劲?”
  “还要差劲,”萨拉笑着说,“我的老板冷若冰霜,是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意大利人,不过,至少他还能让人容忍。可是他的2号人物是个十足的混蛋。叫马修·阿诺特。”萨拉厌恶地说出了他的名字,“傲慢自大的美国人,他毫不掩饰对我的仇视。迫不及待地想抢在我表现出比他棒之前,让老板炒我的鱿鱼。”
  “我认识他,”松本平静地说,“见过几面。的确,我对他也没有好感。”
  萨拉收回双腿,身体向前倾着,“你怎么认识他的?”
  松本笑了。这回轮到萨拉好奇了,“我认识他的女友。她也上我去的那家健身房。叫卡拉·瓦伊塔尔,意大利人,非常漂亮,也很放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