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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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凉 更新:2021-02-26 22:27 字数:4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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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奶奶他们上气不接下气地告诉男人们;道生两口子虽说没戴铐子;可还是被押到警车里去了;警车后面是个铁笼子;关牲口的;太不像话了;不能女儿犯法;连娘老子也要陪着去坐牢吧;又不是解放前。女人们七嘴八舌地将满腔怒气发泄到了赶回来的无辜男人们的头上了。望着陈道生家被洗劫后的一片狼藉;男人们直摇头;洪阿宝说;“这个家算是完蛋了;谁也救不了了;都回去摆摊吧!”没有人说话;他们的脚抬了抬;却没力气走出76号大门。
于文英是在大伙惊魂未定的时候冲进院子里来的;她根本就没力架好自行车;自行车歪倒在大门边的地上;车轮呼呼地转着;于文英一进院子就哭了起来;“店里被公安抄了!衣服被扔得满地都是。收银台的抽屉也被撬裂了。”院子里的街坊们站在光秃秃的石榴树下全都傻眼了;于文英哭着往陈道生屋里跑;孙大强拉住于文英说;“道生的家也被抄了。你看这屋里翻得跟狗圈一样;什么也没翻到;把他们两口子还抓走了。”
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这个祸不单行的家正在他们眼皮底下下沉;沉到了人间地狱。院子里哑口无言;所有的街坊像是正待遣反的俘虏一样束手无策;他们相互地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似乎想从对方的脸上找到出路;而所有的脸一律茫然。然后他们就抬起头望着天;天很高;阳光很远;空荡荡的天就如同他们空荡荡的心一样;于是他们将口水和阳光一起咽进了喉咙里。
陈道生和钱家珍是第二天中午放回来的。
走进虚掩着屋门的家。家里呈现出一派劫后余生的荒凉;没来得及洗涮的碗筷落满了灰尘;像是出土文物;半个风干的馒头不知什么时候滚到了桌边;差半厘米就要掉到地上;地上满是踩烂的旧报纸、破衣服和坛坛罐罐;几双鞋子就如同几对拆散的夫妻;散落在不同的房间和角落里;怎么也凑不成一双。陈道生站在这个形同虚设的空间里;对面色苍白的钱家珍说;“事到如今;讲面子、名声都没意思了;你出远门去躲几年也行;双河这地方没亲戚;你表姐家在无锡;那里条件好;你去打一份工;自己养活自己;等到几年后;事情有了转机;你再回来;要是实在信不过我;我惹的事我承担;我同意离婚;你跟我受的罪太多了;我对不起你。”这一次钱家珍不凶也不骂;她第一次没说坚决离婚的狠话;只是一个劲儿地哭;哭得很伤心;真的走到妻离子散的地步;钱家珍反而乱了方寸。“贫贱夫妻百事哀”;“离婚”是吵架夫妻肯定要说的一句话;就像结婚典礼上一定要说“美满幸福;白头偕老”一样;也就是说说而已;不能当真。钱家珍走投无路的泪水让陈道生重新认识了妻子;钱家珍看上去唠唠叨叨好吃懒做不负责任;但换一种说法应该叫做随心所欲无所用心轻松悠闲;这本来就应该是一个女人的天性。为什么要让一个弱女子去披星戴月地拼命挣钱养家糊口;为什么要让一个需要呵护的妻子去为儿女前程四处奔走;是自己的无能让钱家珍没过上一天好日子;钱家珍是一个世俗的女人;但自己也不是一个高贵的男人;生活在世俗中的男人不能给妻儿提供日常化的世俗生活;这是男人的失职;想到这里;陈道生眼眶就湿了;他望着钱家珍混乱而又失去光泽的头发以及那日益空虚的神情;他心里一乱;说出话来就更乱了;“这么多年;你最少提过一千次离婚;我都没答应;现在这个家完了;我不能连累你。下午看完小莉;就去把手续办了。”钱家珍扑上来又是抓又是踢;陈道生抱着头保护自己;他感到裤裆里被实实在在地踹了一脚;裤裆的疼痛让他记起自己是个男人;他抱着脑袋叫了起来;“我不是同意离婚了嘛!”钱家珍打踢的频率更快了;她哭着喊着;“陈道生;你这个没良心的;我在你家床头站过一夜也是你陈家的人;我不离婚;坚决不离婚!”
陈道生两口子背着两口袋东西倒了三趟公交车赶到了郊外的看守所。
风停了;冬天午后的阳光依然很清淡;通往看守所的水泥路在阳光下泛着苍白的光;这条人迹罕至的道路浇铸着一个个失败与毁灭的记录。
最近一批已判刑的犯人陆陆续续地押往各地劳改农场;押送犯人的日子里;看守所 如临大敌;双河警方绷紧了神经;这是一点也不能出差错的地方;所以陈道生两口子走到拉着电网的高墙前时;警察荷枪实弹地注视着他们;登记、验明身份证、口头盘问后;陈道生钱家珍被一个警察带着往铁门里走;然后交给第二道铁门的警察;走到第五道铁门时;陈道生发觉自己好像走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洞里;洞里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到哗哗啦啦拉枪栓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脚镣手铐的声音和若隐若现的哭声;那哭声是女儿小莉的。
第五道门是最后一道了;陈道生离小莉也越来越近了;他看到了铁门里面的一排排平房和楼房;很整齐;很严肃;很寂寞;像是医院的太平间一样无声无息。那位鼻梁上长着一颗黄豆大小黑痣的警察看了看第一道门开出的探视单;鼻子往上凑了凑;黑痣也水涨船高地向上移动;警察劈头盖脸地对着陈道生钱家珍吼了起来;“有你们这样的父母;就有陈小莉这样的孩子;责任心哪去了;良心哪去了?捡来的孩子也不该这样对待呀!”
陈道生连忙低头认罪;他抹了一把被教训出来的鼻涕;“都是我们做父母的不好;没管教好孩子;给政府添麻烦了。”说着就从肩上卸下口袋;“送些东西给孩子;临走前;我们想当面教育教育她。”
警察指着陈道生刚抹完鼻涕的通红的鼻子;“我说你们不负责任一点都没冤枉你们;陈小莉已经被押解新疆了。”
陈道生一听傻了;“不是说今天才走吗?”
警察说;“今天早上八点就被押上火车了;昨天你们干什么了?为什么不早点来;有你们这样做父母的吗?死缓无期的家属都还来探视;你们到现在才来;探视我们呀?”
陈道生说;“我本来就是打算昨天来的;可……”话到嘴边;没往下说。
警察说;“可什么可的?可你们比市领导还忙是吧?市人大杨副主任今天一大早六点钟就来送儿子了。我不跟你们啰嗦了;赶快回去吧!”
陈道生记起来了;今天早晨六点钟的时候;审讯已持续了一整夜;刑警队审讯室里;那个审讯他的警察对他说了这样一句话;“如果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你真的不是刘思昌同伙的话;那你的脑袋就保住了。”警方的态度在小莉被押上火车的时候;缓和了许多;警方问既然你不是刘思昌同伙;又不知道刘思昌究竟做什么生意;为什么刘思昌拿走了三十万;一个多月不见人影;又不来公安机关报案;这能说得过去吗?陈道生说;“我们弟兄几十年了;我怎么能报他的案呢?”开往新疆的火车开动的时候;陈道生已经被洗清了;他既不是刘思昌的同伙;而且对刘思昌犯案毫不知情。小莉去新疆;陈道生回76号大院。那时正好是早上八点。
陈道生和钱家珍背着两口袋东西极其沮丧地走出了看守所大门;他们最终没见上女儿一面;也没关照上小莉几句;这让陈道生头脑里乱哄哄的;像一群马蜂在里面乱飞;扎得脑子生疼。
钱家珍身子软软的;几次要瘫倒在地;陈道生拿过钱家珍肩上的口袋;搀扶着她;步履蹒跚地往公交车站走去;一路上;陈道生突然有了一种相依为命的感觉;这种感觉很不真实;但让他很感动。
钱家珍说了一句;“这个家;往后只有靠你一个人撑了!”
陈道生说;“我是男人;这本来就是我的事。”
这样的话;此刻听起来;有点悲壮;也有点怕死就不当共产党员的豪迈。
傍晚时分;太阳斜穿马路;城市里有楼房的地方;阴影接连不断;阴影下走动的行人;像从烟囱里爬出来的;全身上下都是黑的。
8
刘思昌离开双河的当天下午;欧亚商贸公司就被市中级人民法院执行厅封了银行账号;账号上只有三十四块钱;还不够执行车辆买汽油;几家起诉的银行申请执行刘思昌的不动产;价值四十万的云岭别墅28号一个月前已经卖给了台湾老板。桑塔纳轿车是在宏达大厦停车场发现的;法院准备拖走的时候;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手里拿着车门钥匙走了过来;他主动拿出了三天前汽车过户手续;然后说了一句;“我这可是真的;车管所有过户档案;有兴趣不妨去查一查。”说完钻进车里;发动机器;一溜烟钻了出去;屁股后面的一股黑烟直扑法警们的鼻子。
刘思昌临走前给业务一二处的处长老苏(注:两个处只剩下老苏一人;身兼两个处处长和业务员)一千块钱差旅费去温州讨要那笔永远也要不回来的一百二十万元的钢材款;老苏很犹豫地说陈标找不到了;刘思昌说;“能要回来钱;给你百分之二十。”老苏想说谁要是能要回来钱我倒贴给谁百分之二十;但他没说;他知道公司气数已尽;本来就准备走人了;所以就揣起一千块钱走了;财务室的两名长相一般的女会计每人拿了八百块不清不楚的钱后;放假回家了;办公室主任兼总经理秘书张海泉是技校毕业的中专生;对刘思昌无限崇拜且忠心耿耿;他是辞去了市电子元件厂的正式工作后投奔刘思昌的;所以临走前刘思昌将张海泉叫到自己的办公室谈了两个多小时;说了一些感谢的话;又塞给了他五千块钱;他对张海泉说;“你是我最贴心的人;我得跟你说真话;这次云南生意如果做不成的话;公司就垮了;你还年轻;这点钱只能帮助你暂时度一度难关;有机会的话;做一点小生意;不要贪大;不要贪面子;不要相信任何人。其实我也不是你值得信任的人;这大半年来;公司生意实际上只有我一个人在做;做什么生意;我没对你说;也不会对你说;这就是人的可怕之处。”张海泉像死了父亲似的放声大哭;“刘总;我信任你;我一辈子都相信你;我不要你的钱;你会做成云南生意的。”刘思昌走过来轻轻地擦去张海泉的眼泪;将钱再次塞进他的怀里;“听我的话;别再犯傻了!时间快到了;我马上就去机场。”张海泉抹干眼泪站起来说;“刘总;我开车送你去!”刘思昌握了握张海泉的手说;“不用了;车被恒达公司借去了;我打出租去机场。”
这就是说;刘思昌离开双河与离开人世是一样的;他走之前将公司人财物都作了临终安排;安排得有条有理有情有义;法院执行厅只是履行了一次毫无意义的执行程序;没有任何实质性成果。刘思昌欠几家银行二百多万贷款;银行多次催要一无所获;只得一纸诉状将其告上法庭;判决书纷至沓来;刘思昌无力偿还;久拖不决的贷款让银行对他失去了信心;刘思昌好话说尽无济于事;请客送礼没人敢收;自被陈标骗走了一百二十万货款后;祸不单行;中原公司又在拖欠了九十万货款一个月后倒闭;意了十几次都找不到下落不明的老总;离开双河前的刘思昌实际上已经陷入绝境;而他欠几家铜铁厂泳泥厂、建材厂的贷款付了东家欠西家;拆了东墙补西墙;总是;补不上;加上去年下半年钢材水泥降价;几票生意又亏了几十万;去年冬天是他来到这个世上最冷的一个冬天;他觉得四处逼债的围剿比当年父亲喝醉了酒后将他吊到屋梁上用皮带抽还要惨烈;但他不愿倒下;就像他当初不愿被人瞧不起一样坚定;于是从去年底他开始跟道上的一个朋友联系;在云南边境做起了脑袋吊在裤带上的生意;最初投了二十万;货出手后;很快就赚回了三十多万;这让他一发而不可收拾;很快他就做成了双河市的龙头老大;到今年夏天的时候;他做了四票;赚了一百八十多万;本来他准备赚五百万就收手;可七月流火的夏季的一个早晨;他接到云南供货商的一个电话;电话里说再打一笔钱来;货到后五百万就赚到手了;刘思昌一咬牙连本带利倾其所有汇去了二百六十万;可那位一直讲信用的供货商大金牙却迟迟不发货;热锅上的蚂蚁刘思昌去了三次云南;前两次供货商说通往缅甸的路被水冲坏了;一时过不来;第三次去的时候;供货商就在云贵高原上蒸发了;一个道上的朋友说大金牙可能已经被警方逮捕了;而且刘思昌也已经进入了警方的视线;所以劝他赶紧办一个护照;以防万一。
故事进行到这里;所有的人都已经明白了几分;刘思昌当然做的不是缅玉坯料生意;而是缅甸金三角偷运入境的毒品生意。作为双河后来居上的毒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