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节
作者:小秋      更新:2021-02-26 22:21      字数:4823
  “苏依!”展廷的声音突然传来,苏依循声望去,喜出望外,果然是展廷,展廷来救她于水火之中了。
  “你叫苏依?”男孩儿看着苏依冷不丁的问道。
  苏依转身朝展廷跑去,却被男孩儿突然拽住了手:“你还没说你来这儿干什么呢!”男孩儿一本正经的冲苏依吼道。
  苏依急的差点掉下眼泪,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无理取闹又莫名其妙的人呢,她不过是上了个厕所,顺带着看了两眼屋子里的排练而已,怎么到了这人眼里,她就成了十恶不赦之人了。她用力掰着男孩儿的手,谁料,男孩儿却越握越紧,和她较起劲来。
  “我不是特务!”苏依冲男孩儿喊道。
  “什……什么特务?”男孩儿瞪大眼睛,紧抓着她的手依旧没松,不明所以的问:“你没病吧?”
  “你……你才有病。”苏依急中生智,狠狠踹了男孩儿一脚,男孩儿吃痛,松了手。苏依趁势朝展廷跑去,边跑边冲男孩儿喊道:“你才是个假洋鬼子!”
  男孩儿就这么被苏依将了一军,顿时忘了疼痛,愣在原地,回味着苏依最后那句话,又看了看自己的装扮,半天没缓过神来,假!洋!鬼!子!他辛苦多日苦心钻营的哈姆雷特的造型居然成了假洋鬼子,就好像辛劳被人无视,尊严被人践踏一般,只觉得一口怨气积郁在心,瞬间怒火中烧。
  “别让我再遇见你!”男孩儿朝着苏依消失的方向咬牙切齿,愤愤吼道。
  展廷带着苏依回到礼堂内八小的位置,不满的说:“你怎么这么慢?表演都快开始了!”
  “我,迷路了。”苏依低声解释着,刻意忽略掉了被假洋鬼子非难的那段。
  展廷并没有过多苛责,拿出老师给的号码牌,分别粘到了两个人的衣服上,小声提醒:“记住,我们是三号!”
  表演开始,诗朗诵,红*歌,摇太阳,虽说也是有歌有舞,精彩纷呈,但输在千篇一律,看多了难免让人昏昏欲睡。
  苏依和展廷走下舞台时,展廷舒了口气:“总算结束了。”
  大家都知道,前面的节目只是热热场子而已,二小和一小的同学上场才是比赛真正开始的时候,二小,是唯一一个可以和一小一争雌雄的学校。
  所以,展廷和苏依只是想着表演时不出差错就好,至于得奖,那是天方夜谭。
  一小压轴表演话剧《哈姆雷特》,那部莎士比亚的四大悲剧之一,苏依第一次接触就是从那次表演开始的。
  她再次看见了非难她的男孩儿,此刻的男孩儿手握长剑,正在和舞台上另一个漂亮的女孩儿互诉衷肠。
  那个扮演奥菲利亚的女孩儿长得真是漂亮,苏依在心里偷偷感叹,同样是被浓妆遮掩,可女孩儿的那双眼睛似盈盈秋水,晶莹明澈,仿佛下一瞬就有无限光华倾泻流出似的。
  她偷偷瞥向展廷,展廷正全神贯注的看着舞台,目不转睛,这让苏依突然觉得万分惆怅,漂亮的女孩儿谁都喜欢,展廷也不例外。
  比赛结束,一小众望所归,《哈姆雷特》得了一等奖。
  大家都站在舞台上等着合影,苏依远远的就看见了扮演哈姆雷特的男孩儿,条件反射的往人群后面又缩了缩。
  偏偏天遂人愿,苏依个子小,摄影师点名让她站在第一排,辅一站定,便听见背后传来异样的抽气声,不禁回头看去,真真是冤家路窄,她躲来躲去、藏来藏去,最后居然站到了哈姆雷特的前面。
  那张照片苏依照的格外忐忑,一颗心时刻提防着哈姆雷特,照相一结束,她拔腿就朝展廷跑去,却被哈姆雷特一下子揪住了脖领子。
  ☆、假洋鬼子
  苏依被自己的衣服勒到,轻咳出声,狼狈挣扎中,听见身后的哈姆雷特冲她怒吼:“你说谁是假洋鬼子!”
  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苏依还是懂的,此时此刻,无论是智斗还是武斗,她都明显处于下风,所以,她再次明智的选择沉默。
  哈姆雷特从椅子上跳下来,怒视着苏依,一张铺着粉的脸涨得通红,像个白里透红的萝卜一样,很是滑稽,苏依看着他,竟突然生出一股想笑的冲动来,只是念在形势对自己不利,又给生生忍了回去。
  “发生什么事了?”展廷看着愤怒异常的哈姆雷特,又看了看一脸无辜的苏依,走过来问道。
  哈姆雷特没有理他,仍旧怒不可歇的抓着苏依,不依不饶。
  “周纪垣,你在做什么?”又一个声音传来,不同的是,这次是个女孩儿,声音柔和婉转,像一股清泉缓缓流过,叫苏依不禁愣住,朝声音的主人望去,果然是她,那个扮演奥菲利亚的女孩儿。
  “你别管,这是我和她的事!”周纪垣不耐烦的朝渐行渐近的女生吼道。
  “你又惹是生非,小心我回家告诉周伯伯!”女生缓步走来,食指触到周纪垣的额头,不无戏谑。
  “简月,你别得寸进尺啊,不就是比我大一岁吗?别老装的跟我姐似的!”周纪垣梗着脖子,一脸不服气。
  苏依看他分心,偷偷往外抽了抽自己的手,却被周纪垣警惕的又攥紧了一些。
  苏依禁不住懊恼,这可如何是好,哈姆雷特不依不饶,围观的同学越来越多,她可不想因为这么一件小事,最后闹得人尽皆知。
  展廷突然来到苏依身边,不由分说的用力掰着周纪垣的手,周纪垣见有人挑衅他的权威,立刻像个圣斗士般士气大涨,紧抿着唇,力道又加重几分。
  苏依只觉得手腕被他捏的生疼,骨头要碎了一般,直恨不得立刻给他两巴掌,只是这周围几乎全是他的同学好友,碍于他人多势众,苏依默念好汉不吃眼前亏,打落牙齿和血吞,一并忍了,只盼望着展廷可以赢过他。
  展廷毕竟是自小干惯了体力活的少年,对付起周纪垣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娇生惯养的温室小孩来绰绰有余,不一会儿,周纪垣便承受不住展廷的力道张开手来,苏依甩甩酸痛的手腕,白了周纪垣一眼,站到了展廷身后。
  尽管不甘,但周纪垣毕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输了,狡辩不得,可心里又着实不服,瞪着展廷那双赢了他的的手,发现什么似的,冷哼一声,眼中的嫌弃和鄙夷展露无遗。
  展廷的手不似周纪垣那么白皙修长,他的手由于长年触碰药炉,指甲熏得泛黄,又由于平日里活计较多,常常跟着姥姥姥爷拾荒,积年累月,便滞留下了不易除去的黑色污垢,来这里之前展廷已经仔细修整过,但指甲上的污渍却是他无论如何努力也无法彻底清除的。
  展廷注意到了周纪垣的目光,知道他在鄙夷什么,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退了几步,偷偷把手掩到了身后。
  周纪垣捉到了展廷的弱点,不甘示弱的斗气又被激发出来,像个胜利者似的俯瞰着展廷。
  苏依气愤异常,想出言反驳,还未张口,便看见简月走了过来,拽起周纪垣的手,笑道:“再不回家小心吃周伯伯的板子。”语毕,也不管周纪垣愿不愿意,便强迫性的把他往人群外拽去。
  周纪垣挣扎之际,一不留神碰掉了简月头上固定假发的蝴蝶发卡,不偏不倚,刚好落在展廷脚下。
  展廷弯腰捡了起来,张了张嘴,却没有喊出声,意识到什么似的,把发卡塞到了苏依手里,转身便走。
  苏依会意,追过去把它还给简月,然后,一路快跑着朝展廷追去。
  两个人搭公交回家,展廷坐在苏依旁边,用力绞着手指,不发一言。
  苏依也不打扰,她知道展廷心里在想什么,也知道他在苦恼什么,展廷的自尊心强到常人无法理解的地步,他那么努力,无非就是不被人看低,可今天,却又不得不面对另一个现实,他用尽全力才得到的东西,是那些出身优渥的人轻而易举便抛弃的,他们不需要比试,只要站在一起,便高下立见,他不服,却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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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廷以八小年级第一的身份考进了F中,F中虽说也是重点高中,但和一中初中部比起来,还是要差上许多的,人们常说,进了一中初中部,就表明一只脚已经踏进了一中,而进了一中则表示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已经有一半握在了你的手中。
  以展廷的成绩,是完全可以进入一中初中部的,这也是八小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过了一中分数线的人,就在所有老师为展廷的优秀啧啧称赞时,展廷却做了一个让人咋舌的决定,他没有报一中初中部,而是选择去F中,几乎一夜之间,所有称赞过展廷的老师都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无不感叹:孺子不可教,烂泥扶不上墙,有好出路不选,偏偏自毁前程。
  苏依自然知道展廷心中另有打算,这些天,展廷姥爷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而F中的收费比之一中初中部是要便宜很多的。她理解展廷,也相信以展廷的实力,即便去了F中也是可以大展拳脚,最后一鸣惊人的。
  苏依悄悄把自己的奋斗目标由一中改为了F中,她做所有事情似乎都没有明确的目的,却有一条清晰的主线,那就是展廷,展廷在哪儿,她便会出现在哪儿。
  就在展廷去F中上学,苏依奋战在去F中路上的时候,苏家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苏依的弟弟——苏瀚,苏依在乡下的爷爷奶奶身体日益不济,加上孙子顽劣,不堪重负,便把苏瀚也送到了城里他父母这里,苏瀚的到来,让苏依本就岌岌可危的地位几乎摇摇欲坠,向来不讨喜的她,完全成了透明人,被光明正大的忽视了。
  苏瀚来的当天,苏依被迫从住了六年的卧室搬到了客厅沙发,没有人顾及苏依是否面临升学考试,也没有人在意她是否需要一个安静的学习环境,父母的注意力全都到了苏瀚身上,苏瀚只来了几天而已,便把苏依六年都未曾尝试过的东西全部尝了个遍,苏瀚与苏依在苏家的地位,无异于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苏依每天除了固定的家务要做完之外,又多了一项新任务,清洗苏瀚因为淘气无时无刻不脏兮兮的衣服,每每苏依放学回家,堆积如山的衣服里大部分都是苏瀚的。
  苏瀚对于许久没见面的姐姐,并未表现出多少思念也没有手下留情,反之,折磨苏依几乎成了苏瀚每日的必修课,是他最大乐趣所在。苏依有口难言,只得忍气吞声,脸色却日渐憔悴下去。
  展廷每到周末还是会约苏依去郊外走一圈,两人一周不见,再见面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倾诉。
  展廷白了,也高了,清秀许多,而苏依却像个面黄肌瘦的萝卜头一样,偶尔还会带上黑眼圈。
  “学习不要太拼命,以你的成绩考上一中初中部绰绰有余。”展廷总是这样劝慰。
  “我不想去一中,我想去F中。”苏依无比认真。
  “就算考上一中我爸妈也不会让我去的,一中收费太贵了,他们肯定会说:‘在哪儿学习不一样,关键在人,不是环境。”苏依怕展廷多想,又补充道。
  “F中也不错。”展廷躺倒在草地上,又问道:“你爸妈对你还那么糟糕?”
  苏依想到这些日子里苏瀚到来后自己的境遇,不禁叹口气:“比以前还糟,苏瀚来了。”
  展廷曾经听苏依说过她在乡下还有个弟弟,只是他从没见过,便也渐渐忘了。
  “他欺负你?”展廷问苏依。
  “我爸妈本来就重男轻女,苏瀚又淘气,感觉这几天我老了十岁。”苏依无奈的说。
  展廷见苏依愁眉不展,仿佛真的老了十岁的样子,不禁轻笑出声:“需要我帮忙吗?”
  苏依听到这话鼻子一酸,儿时的种种又浮现在眼前,她从小受了委屈便不敢告诉父母,因为心里清楚,告诉他们也于事无补,只会给自己添堵,可展廷不一样,他总会挺身而出,为自己逞强出头,即便被揍得鼻青脸肿也从不退缩。
  那种熟悉的感觉再次归来,自从展廷去了F中后,他们之间生疏许多,苏依本以为儿时的亲密无间早已远去,纵然想挽留,却也无可奈何。可是展廷今天的话却让她觉得格外亲切和安心,她很感动,也很知足,可最后却还是苦笑一声:“展廷,现在谁都帮不了我,因为对方是苏瀚啊。”
  对方是苏瀚,那是她一母同胞的血肉至亲,苏瀚再怎么放肆张狂苏依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