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懵懵懂懂地看着正在气头上的妻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放得平和：亲爱的，怎么啦？是不是做了个噩梦？
  我以为她是被噩梦吓醒了，没想到却听她说，什么噩梦？不要转移话题好不好？你就是我的噩梦……你瞎了是不是，看不见被子全被你拖走了？
  原来竟是为了这么点儿小事，我觉得真是好笑，可接下来我就不再觉得好笑了。未待我辩解，又听她说，这么冷的天，你想要冻死我呀？姓周的，我没想到你竟是这种狼心狗肺的人，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外面有相好的了，想冻死我再把她娶进门？呸，你想得倒美，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你现在吃的住的，哪一样不是我们陈家的……
  陈燕越说越气，说着说着就揪着我的头发往墙上撞。听着自己的头和墙相撞时发出的咚咚声，我的怒气也忍不住一截一截地往上蹿！
  这算怎么回事，不过是被子被不小心拉开了，冻醒后自己盖好就是了，哪能这样对待自己的丈夫？真是岂有此理！我一把拉住她的手，想把她紧紧地拽着我头发的那只手松开。
  她没想到我竟敢反抗，愣了一下就发了疯一样从床上跳到地下，顺手拎起床边的一只凳子，狂叫着向我的头上砸来。我一闪，凳子砸到了床沿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巨响，把楼下她的父母都惊醒了，忙披着衣服上楼看是怎么回事。因为刚结婚不到一个月，我不好意思让两位老人看见我们小两口打架，便谎称是猫不小心撞翻了花盆，把两位老人哄回去睡觉了。
  这时，我也冷静了下来，想到自己毕竟是个上门女婿，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如果真要跟陈燕动手打起来，自己往后在这个家的日子也许会更加难过。所以，后来不管陈燕如何打我，我既不敢还手也不敢声张，直到最后我不得不跪在地上向陈燕求饶为止。
  见我已被她彻底“制服”，再加上闹了这么久她也累了，凌晨3点左右她终于停了手，自己躺到一边很快睡着了。
  我不敢和她睡一起，等她睡着后就抱起自己的枕头睡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我到洗手间洗脸准备上班时，从大镜子里看见自己已经浑身是伤，头发被揪掉了不少，头也被撞出了一个大包，连脖子上都布满了被她用指甲抓伤的痕迹。望着镜子中伤痕累累的自己，我再也忍不住，蹲在马桶边小声地哭了起来。
  幸好，她还给我留了张整脸。为了不让别人发现我遭老婆毒打这件事，去上班时我特意穿上了一件高领T恤衫，这样就把脖子上的伤痕遮挡住了。除了我和她，谁也不知道我被老婆毒打的事。
  男人被自己的老婆打，我在现实生活中几乎没有听说过，这种事如果不小心传了出去，别人通常是不会谴责女人的，只会觉得这个男人没本事，是个窝囊废！
  我或许是个没本事的男人——有本事的男人，谁会去做上门女婿？——但我还不愿别人把我看做是窝囊废！
  老婆，你饶了我吧（1）
  陈燕的脾气越来越坏，对我越来越蛮横，越来越不讲理，不管大事小事、有理没理，她都要争个赢，轻则辱骂，重则动手，一直到我跪地求饶为止，否则就没个完。我虽然性格内向、为人老实，但我同样很好面子，我害怕如果让左邻右舍知道自己在家中被老婆打伤会受到嘲笑，所以对她我是骂不还口、打不还手。
  她还是个小心眼的女人，不许我在外面和任何女人说话。记得有一次我和邻居大婶聊了几句，陈燕在屋里听见了，从屋子里冲出来，对着我就是一阵叫嚷。
  她有个妹妹，今年刚刚17岁，在我眼里还是个孩子，她怕我对她妹妹动歪心，竟然对我约法三章：不能主动和她妹妹说话，更不能在一起乱开玩笑；吃饭时不许挨着她妹妹坐；她妹妹的卧室不许我随便进去；她妹妹在洗手间洗澡时，我不能靠近洗手间……
  连自己的亲妹妹，她都要这样防着我，我觉得这是对我的极大侮辱，但我却拿自己的老婆没有办法。原来我只是觉得自己没本事，现在我却感到自己活得很窝囊，我只盼着陈燕能看在我是她丈夫的分上，突然良心发现，不要再这样对待我。
  然而我不会想到，我的噩梦还只是刚刚开始。陈燕对我的暴力从此后愈演愈烈，每天晚上我就如同生活在地狱一般。
  在第一次被老婆打了后，没过几天，我下班回家还没有来得及吃饭，陈燕便把我叫进卧室，关上门大声问我：“周强，你给我老实交代，你昨天交给我的工资怎么比上个月少了几百块钱？”
  我赶紧跟她解释：“对了，我忘了告诉你了，这个月办婚事有几天没有上班，所以老板就扣了几百元钱。”
  对我的话，陈燕根本就不相信，她劈头盖脸又打了我几个耳光，然后抓着我的头发说，真是笑话，你在哄小孩子是不是？谁说结婚还要扣工资，你以为我不懂国家的政策？
  “燕，我说的是真话，我怎么敢骗你，你要是不相信的话，可以打电话去厂里问一问呀……”我像个犯了错误的孩子，低着头不敢看她的眼睛。我的心怦怦直跳，紧张地等待着她的惩罚。
  她果然蛮横地命令我脱光衣服跪在地上，然后抽出我裤子上的皮带开始抽我的屁股。我终于忍受不了这样的折磨，趴在地上痛哭起来。
  看见我趴在地上哭，陈燕更加恼怒，她抓着我的头发将我从地上提起来，大声呵斥道：“哭什么哭，瞧你这副熊样，哪里像个男人，真丢人！”说着，陈燕又把赤身裸体的我按倒在床上，并用被子将我的头蒙住，然后又开始抽打我。
  她似乎打上了瘾，从此这样的虐待几乎每天都要在我的身上重演一遍。
  我开始害怕起了她，于是便借口厂里工作太忙要加班，尽可能减少回家的次数。但即使这样，我每次回家仍躲不了被老婆毒打一顿的噩运。很快，我的身上就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我在陈燕面前，已经完全没有了一个男人应有的尊严。
  在单位我没有勇气去公共浴室洗澡，我害怕同事们看见我满身的伤痕。有一次，几个同事在打闹中把我的上衣脱了下来，看见我的身上有那么多的伤，大家被惊得目瞪口呆。
  当他们问我是谁把我打成这样时，我无地自容，沉默了很久才小声说，我前段时间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抢劫的，他们见我身上没带多少钱，就把我暴打了一顿。
  又一个月初，到了厂里发工资这天，陈燕早早地打来电话，让我晚上务必回趟家。下了班后，我只好硬着头皮回家。我刚走进屋，陈燕立即“砰”的一声把门关上，然后就叫我把工资交出来。已经被老婆收拾得服服帖帖的我，赶紧把工资一分不少地拿了出来。陈燕接过我递过的钱数了数，脸色顿时变得青紫，我知道大事不好，不由得浑身发起抖来。
  怎么只有这么点儿钱，你不是天天晚上都在加班吗？告诉我，加班的钱哪儿去了？听见老婆这样厉声问我，我正在想着如何回答时，陈燕又大声问：你是不是把钱都给了外面的野女人了？没错，肯定是这样……
  她没说完，人就已经扑了上来。她用双手卡着我的脖子，狠狠地掐我。我弓着身子，脸涨得通红，快被她掐得喘不过气来了，只好连声向她求饶。
  她松开我后，我便向她老老实实地交代了我晚上不回家其实并没有加班的实情。
  还好，老实交代了后，她没有继续打我。不过让我感到更加胆战心惊的是，她沉默了一会儿又突然冷冷地对我说了一句话，真没想到，连你这样的人现在竟然也敢骗我了。难道我就真的这么好欺负吗？见我一直怯懦地望着她，她停下来看了我一会儿，然后接着说，算了，算了，你还是先吃饭吧，不过这事没完，吃完饭再说！
  果然，当我在忐忑不安中吃完晚饭后，陈燕又把我叫进卧室，随后便将卧室的门关上。看她那架势，我知道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吓得我扑通一声跪到了她的面前，抱着她的腿哀求道：“燕，这次你就饶了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骗你了。以后要是再骗你，你打死我都行！”尽管我再三哀求，可她只是用冷冷的眼光看着我，什么话都不说。
  “站起来！”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喝道。我赶紧站起来，她一只手揪住我的头发，一只手左右开弓打我的脸。这样折磨了好大一会儿后，陈燕又命令我把衣服和裤子脱光了跪在地上。
  当时正是数九寒冬，我就这样赤裸着身体跪在冰冷的地板上，陈燕则抽着烟坐在床上看电视，边看边轻蔑地瞥上我一眼。
  半个小时后，我终于忍受不住刺骨的寒冷，只得用颤抖的声音哀求陈燕：“燕，让我穿上衣服行吗？我实在冷得受不了了。”
  可我的话音刚落，坐在床上的陈燕抬起脚来又猛踢我的头，现在知道怕冷了，你早干什么去了，怕冷还敢骗老娘？老娘就是要看看，今天能不能冻死你这个窝囊废！
  我伤心地哭了起来：“燕，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你丈夫啊，也算是个男人呀！俗话说一夜夫妻百日恩，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她冷笑着说，笑死我了，真是笑死我了！就你这样的人，还敢自称是男人，是男人怎么会撒起谎来连脸都不红？你真的是男人吗？我看不像，我看你简直连一条狗都不如！真的，你连一条狗都不如……
  陈燕说着说着又来了气，她用毛巾塞住我的嘴，然后就用自己的拖鞋猛抽我的背、屁股。剧烈的疼痛使我忍不住在地上来回打滚，我想哭又哭不出声来，任眼中的泪水不停地流出来。
  我真恨我自己怯懦、无能，我真是个窝囊废、窝囊废、窝囊废！
  我开始觉得自己或许真的连一条狗都不如，狗被人打急了还会反扑上去咬上一口，而我却不敢做任何反抗！
  我想离婚，可她这时却怀孕了
  尽管陈燕的虐待使我感到没有一点儿做人的尊严，可我一直忍着，如果不是实在被她逼得走投无路，我也不会想到离婚。
  也许很多人会觉得我贱，这样被老婆虐待还不肯离婚，可实际上我有难言的苦衷。我之所以不愿意跟陈燕离婚，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在我的兄弟姐妹中还没有离婚的。我怕自己结婚还不到一年就离婚，会被远在贵州老家的兄弟姐妹笑话。
  我在陈家反正早已经没有尊严了，我不想再在自己家里也被人看不起。另外，我的户口也从老家迁到了温州，我害怕如果真要和陈燕离了婚，户口又会被迁回老家。毕竟温州要比贵州发达得多，我舍不得放弃这儿的优越条件再重新回到贫困的家乡。
  尽管如此，随着陈燕对我的虐待逐步升级，后来我还是想到了离婚。我的婚姻生活简直就是地狱，如果想逃出这暗无天日的地狱，只有离婚这条路可走。
  我暗暗下定决心要和陈燕离婚，可就在我正为离婚做准备时，一个意外发生了：陈燕怀孕了！我知道，女人怀孕期间丈夫是不可以提出离婚要求的。于是我只好等着孩子出生，等孩子出生后，我再向她摊牌吧！
  陈燕在怀孕期间，怕动了胎气，不再像过去那样动不动就发脾气了。这段时间，她几乎没再打过我。
  生下孩子后，她又忙着照料孩子，本能的母爱天性让她暂时忘掉了身边的丈夫，加之她生的又是儿子，全家都命根子似的疼爱着，她更是把儿子看得比自己都重要。或许是她觉得自己能生个儿子，这其中有我的一份功劳，对我的态度比过去好了许多。
  短暂的宁静让我忘记了曾经的苦难，我慢慢地也放弃了离婚的想法。毕竟我现在已是孩子的父亲，对一个家庭而言，也许责任比什么都重要。一个结了婚的男人，就要对家庭负责，对孩子负责。哪怕为了我可爱的儿子，我也要忘掉离婚的念头。想到这个家，想到儿子，我又能怎样？况且我若离开这个家，我又能去哪里？哪里是我新的归宿？
  时间过得好快，不知不觉又过了三年。最近这三年，总感觉光阴似箭，想想人的一生恐怕也就是这个样子了。我经常感叹岁月的无常，所以我也很珍惜眼前的幸福：有班上，有房住，有老婆，有儿子。虽然老婆曾经喜欢打我、骂我，但起码这几年她对我还是不错的，已经很少再打我、骂我了，我应该感到满足了。
  我以为她已经改掉了恶习，可等儿子上了幼儿园她轻松下来后，她又旧病复发了，把过剩的精力再一次发泄到了我的身上，我的噩运再次降临。
  随着儿子渐渐长大，家庭开支也越来越大，靠单位里那点儿工资，已经很难养活这个家了。经陈燕同意，我辞掉皮鞋厂的工作，在镇子上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