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节
作者:爱之冰点      更新:2021-02-26 22:21      字数:4753
  去。
  路过指挥部旁边的医院,听见有人在哭,齐秋月又嘱咐沙吾同:“这个事件很敏感,你今后在指挥部里出出进进,尽量不提,别人说,咱尽量回避。”又扭头问:“你理解我的意思吗?”沙吾同说:“不理解我也执行。”齐秋月马上说:“你咋还说这话,这是林秃子的话,林秃子抢班夺权,谋害毛主席事迹败露,仓皇出逃,摔死在蒙古温都尔汗,你的思想这两年在农村,太落后,这把你毁了。”
  到了政工组办公室,齐秋月让写作组人员都来,互相认识一下,下午由领导交代写作任务,郑主任亲自接见。原来一中学生朱洪伟也抽在写作组。师生见面,感慨万千。问起他的近况,朱洪伟苦笑一下,说:“这不,也来青山当民工了。”
  到了下午,指挥部会议室里,坐着沙吾同等五人,由政工组组长齐秋月陪着郑主任来到会议室里时,每人都站起来同领导握手,并由齐秋月介绍同领导认识。郑连三满面红光,同别人握一下手,点一下头,说一声:“你好!”原先就认识的,寒暄两句,再用手拍下肩膀。沙吾同一进来就拣个离门远一点的角落坐了,他不想同小青年们坐一起,他感到别扭。当郑连三走到沙吾同跟前时,齐秋月忙给他丢一个眼色,他慢腾腾站起来说:“郑指挥长好!”不喊主任,偏偏要另眼另色地称呼,齐秋月生怕他俩打别扭,圆场说:“还是沙老师脑子转得快,用现职称呼,应该,应该。”郑连三今天表现比以往都好,老远就伸出手来,说:“姜是老的辣,今天请来个大佛大神,可要出大力流大汗了。”沙吾同本不想应腔,怕被又不识抬举了,忙打个哈哈说:“女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今天流点汗不算啥,只要能交上卷就行。”郑连三说:“应当说士为革命事而死。咱青山水库虽说搞的是建设工程,但这一块土地是社会主义天地里一块红色热土,也是革命的大熔炉。”接着他就讲了这次请大家来,是因为北方十三省市要在菊乡召开农业学大寨现场会。咱们菊乡人民在市革委领导下,能活学活用大寨经验,因地制宜,修建青山水库,这是响应毛主席“农业学大寨”号召的具体行动。会议定在五一节期间,届时,由到会的中央首长亲自题写水库名字,锻碑刻石,并正式将水库命名为大寨水库。这是菊乡全市数百万人民的光荣,是毛主席为首的无产阶级司令部对菊乡人民的无限关怀。我们所从事的事业将会写进菊乡历史。因此我们就是刷新菊乡历史的功臣。我们写作组所从事的工作就是要把这种精神和干劲写出来,以便给首长做好汇报,及时得到指示,使菊乡的无产阶级革命和建设事业得到更加迅猛的跃进。接着正式宣布成立现场会筹备小组,筹备小组由齐秋月任组长,朱洪伟为副组长兼写作组长,沙吾同为顾问,重点执笔。其余几个小青年分别任命为执笔助理和采访员、通讯员等等。
  第二卷第十章 老周嫂子(7)
  宣布完毕,郑连三因为很忙,离席走了,齐秋月留下安排具体工作。沙吾同说:“我要这个重点执笔的空名干啥,这是怕我不努力,给我个紧箍咒而已。”齐秋月说:“明确一下责任,也好分工合作。”几个小青年热情挺高,马上就领来笔、墨水和稿纸,采访记录本,忙碌开了。齐秋月也搬来了有关文件和青山战报,让他们先务虚,以便早日进入实质性工作。齐秋月对沙吾同说:“你是老师,他们全听你的,我走了,这一班人只许带好,不许带坏。”
  任务艰巨,离开会只有四十多天,要写出一份像样的材料相当紧张,几个小青年马上分头下工地了解情况去了,屋里只留下他、朱洪伟和助理三人。沙吾同把门关上,悄声说:“这个乔佩佩你们认识不认识?”朱洪伟说:“认识。”沙吾同问:“这青山水库上真有喜儿?”两个小青年说,有。原来这水库工地基本上有三部分人员组成:一部分是回乡知识青年和上山下乡插队落户的知识青年,想把青山当跳板,招工、当兵、上大学的,喜儿就出在这些人里边;一部分是基干民兵,这是工地的主力军;另有一部分就是像沙吾同这些人,能说会道,难领导,各地方感到头疼,就派到青山,集中劳动,监督你,叫外松内紧,内部控制。这样,等于古时的流放和现时的牛棚。沙吾同听了,似有所悟,怪不得郑连三把他也收敛到这里来。他说:“我们现在给郑连三写材料吹喇叭不是叫人家当猴耍,吹得好了,是人家的功劳。吹不好了,是咱们没有本事写好,怕是还要受批判。”朱洪伟说:“这就是我们心理上难以平衡的地方。”沙吾同又提到“黄世仁”的说法,他们说:“不用想就知道乔佩佩是让黄世仁糟蹋出了事,抓不到人家把柄,人家把她一甩了之,她咋活下去,就自杀了。”沙吾同说:“心疼人啊。”就想从这里给郑连三捅一刀,小青年说:“行。只是不知她有遗书没有,如有遗书,就可以找到这个黄世仁。”沙吾同说:“不管有没有遗书,或有了被人销毁了,这姑娘死了这事本身就应当有个说法。齐秋月说有阶级斗争的复杂背景,咱就抓住这一点做篇文章。”
  接下来几天,他们利用写材料调查访问的便利,串连了不少民工,经过周密的策划,一天早晨,人们起床到河里洗脸,看到工地上到处都贴上了为乔佩佩之死讨个说法的大字报和小字报。在指挥部门口的一堵墙上,一份揪出青山工地黄世仁的大字报更是醒目,其语言的犀利、推理的严密真叫人拍案叫绝。
  马福顺回到家里,一边洗手,把毛巾蘸了水来不及绞干,就急不可耐地告诉老婆:“郑连三前几年招惹齐秋月没有栽倒,他那淫心不改,迟早会栽的。”老婆说:“再栽也没有你栽的跟斗大,到如今才给你个青山指挥部后勤组,这一辈子怕是难恢复到昔日的辉煌了。”马福顺说:“我这个年龄还图什么,只是难咽这口气,想当初齐秋月来当打字员,不是我把他郑连三留到办公室,他早就被下放到县了。如今齐秋月成了大气候,倒还没有多大架子,郑连三那小子倒是不怕天不怕地了。张政委来时,我极力在政委面前说他能干,满以为只要他会记点旧情,陈小焕那头翘不起来了,郑连三进不到核心,可该我往上抬抬步。谁知,这小子倒神气上去了,咱却莫名其妙被刷了下来。”老婆听了丈夫的话,不知可否地“唔”了声。马福顺说:“这一回,我把火点给了沙吾同,沙吾同不会放他过山的。”老婆说:“沙吾同都混得这步田地了,你给他烧底火,让他去蹦,不是把他往死里推?你缺德不缺?”说着就要上青山,劝沙吾同别鸡蛋碰石头。马福顺就说,一个女孩子在指挥部门口自杀的事,太可怕了。近几个月来,青山的女孩子,请假的、逃跑的、失踪的都有。那里不是人呆的地方。不戳他一下,他就太肆无忌惮了。老婆说,那也不能举死人上竿儿。
  老婆催马福顺立马回青山看着点,别让沙老师出头露脸。正说着话,市革委电话来找,马福顺匆匆忙忙到了市革委。王贵桥病了,张政委主持会议,通报了青山水库大字报的事,要大家统一认识顾全大局、齐心协力筹备好菊乡现场会,对于大字报的处理意见是:把不稳定因素消灭在萌芽状态,一手硬,一手软,对人民内部矛盾,手要软,嘴要亲,不要激化矛盾,对敌我矛盾不管它出现在哪里,不管牵扯到谁,都要硬着手脖子进行斗争。现在菊乡的大方向就是迎接现场会的召开,凡破坏、干扰这个大方向的,绝不能听之任之。
  会快结束时,王贵桥被扶着进来了,他坐在张政委旁边,就大字报事件发表看法,说:“这绝不是偶然的。这是阶级斗争在农业学大寨运动中的新的反映,也是被镇压下去的红造总的派性势力的恶性反扑。不管他们借题发挥也好,还是蓄谋已久也好。从本质上讲,干扰农业学大寨运动,就是反对毛主席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在菊乡的进一步落实。这是反革命行为。在这个大是大非面前,我们掉以轻心,就是对人民的犯罪。全体共产党员和无产阶级革命派的同志们,必须从这个高度来衡量自己的认识。”他不断地喘着气,不断地喝开水,缓过一口气,又说:“在我们革命队伍内部,市革委会内部,也应当看到有个别人,在革命的大好形势下,不能自律,有被糖衣炮弹、甜言、美女打中的可能,这一点,在建国前夕,毛主席就告诫过全党,结果出了刘青山、张子善这些败类。现在毛主席亲自发动和领导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正进入一个新的历史时期,菊乡出不出刘青山、张子善也是不无可能的。刚才张政委讲了一手软,一手硬的问题,我补充一点就一手反对左倾干扰,一手反对右倾干扰,这才能保证我市革命生产双胜利。”
  会议决定,立即在全市,尤其在青山水库,开展一次揭批查运动,即揭阶级斗争新动向的盖子,批判极左思潮回流,查坏人坏事。
  一个星期之后的一天早晨,沙吾同因为头天夜里梳理材料,睡得晚一些,吃早饭时,他还没起来。忽然丁建设来叫他,说到宣传队排练室集合开大会,他匆匆穿了衣服,抱着金丹就向山下走去。几个警察在门口拦住他问:“你是沙吾同?”他答:“我是。”不再问第二句,就扭了胳膊,推上警车,鸣了汽笛拉走了。
  “爸爸,我要爸爸──”金丹哭喊着,追着汽车大叫。她跌倒了,顺山坡向下滚,一个宣传队的女孩子跑过来,把她抱起来,送给了齐秋月。齐秋月把她送回苇子坑,交给杨兰五。十天后,老周大妈到苇子坑把金丹接回沙家湾。
  杨兰五不认识老周,当他看到金丹叫着“大妈”扑过去时,才知道她是谁了。他把她领到屋里坐下,说:“这是一家啥样的人家啊!我总是心不甘,说小焕死了,怎么死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总得给个说法。”老周说:“如今又摊上一个坐牢的,这是招住三煞五黄了。”杨兰五痛苦地摇了摇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这几年,有关沙吾同的消息,我知道得很少。因为我又回到市一中教书后,与王记香又成了两地分居的局面。王记香一个人在家,既忙队里,又忙家里;既喂人娃,又养鸡、鸭、鹅、猪,我就心挂两头,生怕把她累病了,总想多替替她。每到星期六下午,班会一结束,就骑车回家,一百来里,还要翻山越岭,到家天就大黑了。心就操不到沙吾同身上了。
  这时节,王记香也是一到礼拜六下午,就在家里翘首以盼了。记香说:“到了你快要回来时,我就坐立不安了。”有一年,是个深秋的一天,学校里开大会,动身时,就五点了。我到了油房河渡口,正要扛起车子过踏石,只听“哇”一声,王记香连鞋带袜淌过河来,抱住我就哭:“吓死我了,你可回来了。咋才回来?”到了家里,她说:“一到这一天,在地里做活,那些嫂子们就说,工作的要回来过礼拜日啦,尽是臊话。说得人心里就想,就浑身发麻。一过了这个时候,不见你上来河坡,我就想出事了,是犯错误了,还是路上摔山沟里了。吓死我了。”我说:“这不是回来了吗!”就搂住亲她。她说:“别急。”……过了一会儿,她说:“我可知道你攥了不少的水,就像冲锋枪。一个礼拜,你忍不住哩。”我说:“你也是迫不及待呀。”她就打我,打了一会儿,很是正经地说:“你呀,要是在外边跟人干坏事了,瞒不过我。我就能知道。”我笑了:“还有啥样?”她说:“反正我知道,我能感觉出来。”然后挺神秘地说:“蓄的水是有数的,多长时间多少,我都知道。你听着,哪一回少了一滴水,我也不依你!”然后就问:“是去找齐秋月了吧,才耽搁到这时候?”
  我真的想见齐秋月,那是一个好女人。但是齐秋月如今成了有身份的公众人物了,哪能是我这个普通老师能随便搭上话的。妻子不信。说:“藕断丝连,你们肯定在心里连着。”我说:“你真会胡乱比,就没有藕,哪里有丝?”她多次像审问一样,问我们在苇子坑时,晚上开会回来,拉过手没有,没有人了搂过没有,干过那事没有;问得人心里一阵一阵烦腻。她就像得到了什么证明,高兴地笑笑,说:“反正你们两个有情,眉来眼去总少不了。”我问:“都是啥眉眼?”她说:“就这样,就这样。”我说:“看你那个啥样子!”她说:“样子不胜人家齐秋月,可人家齐秋月不伺候你,我会伺候你,给你洗衣服,拆洗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