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节
作者:
乐乐陶陶 更新:2021-02-17 08:49 字数:4777
那她,究竟是要躲什么?
她曾以为,她可以用尽一生一世来将魔夜教逐出仙湖岛,可当那大厦将倾的那一刻到达时,她竟然犹豫了。
原来,她也是会怕的。她不过是个极其普通的女子,要的,只是守住那极其可悲的平淡和幸福静静过一生,可那终究,不过是一场梦。
长达十七年的一场梦,可梦终归是梦,无论再长,都终有梦醒时分的时刻。
可那一刻的沉重,她是否可以承担?
无欲无念,无求无望,无争无斗,静静守着相爱的人,如一对寻常人一般,相夫教子,相互扶持,虽然平淡,却不乏味,这不就是她一生所求的生活吗?
可,那终究是私心,家仇雪恨面前,是容不得私心的。
亦如那清心寡欲的心,是容不得仇恨的。
“姥姥,我答应你。”语气依然是平静无波,即使心中依旧踌躇,可她并未拒绝。她知道,那是姥姥毕生的心愿,她不能也不会拒绝。
“馨铃,如今,我将仙湖岛的圣果交与你,不是要你复仇,更不是要你被仇恨所吞噬,而是要你好好待人,以德报怨,感激并珍惜现在有拥有的一切,与世无争,心无杂念,这才是姥姥想要的,知道吗?”语气中的威迫已经全然不见,有的,只是历经一生的沧桑和看破一切的淡然。
原来,学着看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只是她的心中,有着太多太多的如尘埃般的杂念,对她而言,真的可以诠释看透这两个字吗?
“姥姥……”一声颤声,将心中的恐慌和不安全都漏了出来。她以为她可以掩饰地很好,却没想到,只是一句话,竟背叛了她的心。
掩饰,终不过是自欺欺人。骗得了别人,骗得了自己的心吗?
为了一时的安宁,却要用一生来承受更大的痛苦,值得吗?
“馨铃,不要说不可以,你可以的,一定可以的,这是我一生中第一次请求,也是最后一次,你可以答应我吗?”语气里除了期盼,馨铃还清晰地看到姥姥眼中稍纵即逝的愧疚。
虽然短暂地一晃而过,却依旧还是深深刺痛了她的心。
声音,没有来地颤抖,胸口的痛越发地疼,那不是心口的创伤,而是暗藏多年的恐惧。
时间可以拂去创伤,可是恐惧,却是剧烈疼痛后注定留下一生的后遗症。
“姥姥,我答应你,我不会恨任何人,包括魔夜教,包括紫兰。”嘴唇颤抖一番,终究还是说出了一番违心的顺从。
姥姥啊姥姥,今日我的所承受的痛,均是拜那魔夜教和紫兰所赐。这不共戴天的仇,你叫我怎么能忘?
“那就好了,那就好了。”仿佛最后一件心事得到了结,姥姥淡淡笑了笑,透出看破一切的淡然和无奈,原来,看破一切的人,对待这世俗般的仇恨,竟可以如此平静。
可她,终究不是姥姥,也不会是她。
意难平,终究是难以平息。
那嘴角的弧度,勾起的,岂止是对过往的无尽的沉痛。
姥姥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柔和,那是一种不杂任何欲念的单纯,记忆中,这是第一次,却也是最后一次,她看到姥姥如此毫无顾忌地敞开心扉。
这么多年来,她隐忍的,究竟是怎样的艰辛。
可惜,这一切,来的太晚,她再也没有机会看到姥姥这般的笑容了。
“馨铃,这圣果,是你的了。仙湖岛,也是你的了,记住我说的话。”姥姥淡然一笑,笑得那么真实,那么毫不掩饰,在这硝烟战火中,谁有可以忘却一切笑的如此开怀呢?
手中捧着的圣果晶莹透亮,似那日夜色桃林中璀璨的光圈。只是这一刻,竟让她的心越来越沉重,再也高兴不起来。
“我这一生,坎坷了一生,蹉跎了一生,可看透了一生,可到最后,可还是做不到问心无愧。”姥姥的神情突然变得有些飘渺,飘渺得就如山谷中空洞的回音般,在风中渐渐流逝,仿佛流逝的,还有她坎坷的一生。
“姥姥不要。”心中突然腾起一丝慌张,那慌张,就如当日在雪山以为云飞腾即将丧命时的慌张,那是死亡前最后无助的呼喊。
纵然她拥有千般法力,纵然她能扭转乾坤,却依旧无法打破注定的生死之格。
何况,她只是一个平凡的弱女子,微弱到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又怎么能去跟命运抗衡呢?
明知于事无补,她却依旧不肯放弃。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刺眼的光炫,令她的双目仿佛顿时失去知觉。
手,本能地随着眼前的黑暗而松开。这一松手,却注定了永远的分离。
倘若那一刻,她能紧紧地握着不放手,会不会姥姥就可以不要走?
可命运总是弄人,纵然只有片刻的松开,但过往的美好和未来的希翼却在那一秒从手中悄然逝去。
毫不停息,毫不眷恋。
“姥姥,不要,不……”脑中顿时被空白填满,此刻,她的双眼紧紧锁着前方渐渐化作雾气的姥姥,望着那渐渐斑驳的身子,她却再也无力去挽回什么。
手,却还是执意地四下挥舞,试图抓紧姥姥即将散去的身子。
她的目光中,透露出一股淡淡的情绪。那是她不能道明的情绪,那眸华中,没有惋惜,没有怨恨,却也没有对人世间的任何缱绻。
也许,不是没有眷恋,而是不得不放手。
人在面临生死时,总是难以做到心若止水,掩饰地再好心也会隐隐作痛。倘若有人真的可以做到波澜不惊,那定是无情之人。
而她,从来就不是善于掩饰之人。
☆、第八章 孤月残霜(3)
雾气越来越浓,她却无力抓住任何碎片,手中的温度渐渐转为冰冷,她知道,那是生命流逝的冰冷。
冰意入骨,麻木了沉痛,只有胸口的恨,越来越浓。
雾气越来越浓,在四周渐渐扩散,从指尖飞快流逝,一寸寸弥漫在空中,模糊了她的双眼。
只是,模糊双眼的,是雾,还是泪。
飘渺间,眼前仿佛隔了一层纱,那紧贴着脸颊的冰冷令她瞬间被绝望填满。眼前的视野渐渐模糊,就如这人世的险恶一般,模糊到难以捉摸,模糊到她无法猜透。
长风掠过,吹散了浓稠的雾气,却吹不破眼前阴霾的气息。
无尽的雾气借着凛冽的风越来越浓,带着绝望的飘逸,将仅剩的希翼一点一点蚕食。
她从来都不喜被拘禁的感觉,但这一刻,她却愿意永远束缚在这无尽的萧瑟中。
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姥姥还在身旁,兴许,这样看似庸人自扰的行径才可以让她看的更开一些。
风从指尖流逝,姥姥的脸庞在雾气中渐渐朦胧,最后化作一道白雾,再无任何存在过的痕迹。四周仍是那骇人的死寂,死寂到仿佛方才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幻想。
可是,幻想终是建立在希望之上的,没有希望,有哪来地对现实的期盼,又怎么会有不屈世事的反抗?
只是,残酷的本质,真的是可以用命平衡的吗?
不知是雾借风长,还是风助浓雾,这雾,在风的驱逐下竟没有丝毫的递减,那不断扩散的冰冷仿佛随时可以抵触心中致命的冰点。
亦如这笼住一切的死亡的气息,丝毫没有因为她们的到来而有所改变,一步一步至今,只能是越陷越深不能回头。
回头?自从她决定离开仙湖岛起,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雾愈来愈多,似悬崖下翻腾的江涛,滚滚而来,却没有丝毫离去之意。浓雾如阵阵黑云压定般将她罩住,潮湿的气息紧紧贴着肌肤,带着最彻骨的凉意,一丝一丝将她吞没。
馨铃只觉仿佛顷刻间,四周的光点骤然消失,紧随而来的是绝望的毁灭,一切来的是那么突兀,突兀到她还未来得及闪躲便被永久地束缚在这无形的牢笼之下。
气息渐渐变得微弱,她隐隐觉得,有一双无形的手牢牢钳住自己的脖颈,她越是挣扎,便越是疼痛。仿佛深陷泥泞般,越是反抗,便越陷越深。
她不禁轻拍胸口,试图缓解那紧迫的压抑,身子却无法抑制般地呆滞,渐渐僵硬在这冷冽的雾气中。
只有那胸口不断翻涌的苦涩抵触着僵滞的身子,似倒下前最后一搏。
就当她以为,渐渐消耗的勇气再也无法支撑摇摇欲坠的意识时,突然,迷雾中传来一阵清晰的呼唤,即使双眼朦胧依旧那么明显,那是姥姥的呼唤,却也是诀别时的凭吊,只是落在耳边,心中却不知是怎样一番滋味。
“馨铃,我对不起你的母亲,我希望你能够幸福。”
一声呼唤,带着隐隐的忏悔,却带着更多由衷的祝福。她不知姥姥为什么说自己对不起冰月仙子,但她却深知,手中的幸福就如那一捧清水般渐渐漏失,她能握住的,到最终究竟还剩下多少。
话音停在耳旁,迟迟不肯散去,当她知道,无论逗留多久,都是要散去的。
握不住的沙,终究只能放手。
她的手终于无力地松开,不再挣扎,没有遗憾,但她的心,却也在同时落空。她突然感到身子是多么得无力,无力到连抬起头的勇气都丧失了。
放手之后,心中无尽的落寞和虚空,用什么才可以填满。
风渐渐停息,仿佛也看开了一般不再反抗,纵然,无谓的反抗也是徒劳。雾也渐渐稀疏,带着一种冷漠的无奈渐渐从视野中消散,却也象征着自己与姥姥最后一丝牵绊就此消散。
可是,散不去的,是心中的疮痍和无奈。
视野渐渐通明,连那骇人的黑暗也一去无踪,但她知道,纵然如此,她依旧无法望穿前方荆棘满布的路。
重见光明的那一刻,她才发现,光线忽然变得好刺眼,刺眼到令她感到一阵眩目,这种眩目即使在黑暗中她也不曾感到过。
可是,令她眩目的,是明晃晃的光线,还是心中的大潮般的失落。
原来,人的心境是不会因为环境的改变而有丝毫的移动。
该来的一切总是要来的,早一点来,也是一种好事。
只是她不知道,她是否已经准备好面对这一切。
“馨铃!”云飞腾和晓嫣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不禁微微螓首,抬头的瞬间掩去眼里的伤痕,可她却再也无法装出云淡风轻的坚强。
“晓嫣,飞腾。”唇瓣闪过一丝诡异的殷虹,徐徐绽放出浅浅的弧度,浅的就如她眼中的欣喜般微弱。这弧度中,蕴藏着一丝淡淡的欣喜,更多的则是对未来的苦涩。
未来?世事难料,瞬息万变,能在这杀戮中安稳地站在这儿,就已经是一种幸运了。
只是这幸运,如今听起来,是多么的讽刺。变了味的惊喜,只怕是比痛苦还要难过。
可是,不能言语的痛,才是最无助,最痛心的吧。
人在受伤时,总喜欢伪装成一副坚强,就如动物受伤时自我疗伤一般,是本能。人的本质,本就是猜疑和妒忌,即使再相信,也不会把自己轻易交付他人手中。
因为,没有相信,才不会有情。没有情,就不会作茧自缚。
一个人倘若如藤蔓般依附着情而活着,那么,到最终,只会是越陷越深。
只是她不明白,她已经深陷了,那云飞腾呢?是否陷得比她还要深呢?
心中越来越痛,脸色也仿佛抑制不住般变得异常苍白。鼻尖突然闻到一丝焦味,丝丝仿佛还带着大火燃烧时绝望的肆意。
鼻尖的焦味混合着心中的苦涩越来越浓,在心中不断跳动,仿佛要随时撕裂她的心。
“遭了,他们往这里面熏烟要引我们出去。”耳旁传来晓嫣大惊失色的声音,她的语调抬高了几分,却依旧冲不破这越来越烈的浓烟。
心中陡然结冰,只觉得仿佛心中的伤痛被人放大,那疼痛是那么地清晰,清晰到她可以感觉到眼角被逼回的泪水。
魔夜教的人根本无从得知这山洞的出口,紫兰是从这里逃出去的,那么这一切,定时与她有关。
紫兰啊紫兰,你竟是如此地残忍,你亲手把仙湖岛推向毁灭的端口,如今却又赶尽杀绝,连最后一丝生机也不肯留下。
难道,这岛主的头衔,有那么重要吗?
还是你心中的恨,令你变得如火药般充满毁灭性?
但这致命的毁灭性,会什么要勾结逆贼,如矛头般对着自己曾经的同伴?
看来你的心中,真的不曾有一丝的感激,或是内疚。
你可以让我死,可为什么要狠心到将我仅剩的命也利用到极致,令我死的如此肝肠寸断。
你就这么确定,我今日一定难逃此劫?
眼中的湿气渐渐失去温度,亦如此刻她的心中,也如薄冰一般的寒冷。
“怎么办?”鼻尖的焦味略过所有的气味,渐渐将他们拢住,似一道无形的墙,带着绝望的坚韧,将他们与生命生生隔开。
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