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节
作者:
阎王 更新:2021-02-26 22:10 字数:4694
感激,对他的优点的最深刻的认识,都同对他高尚行为的钦佩融合和混杂在一起,并且常常激起这种情感,使其变成最热烈和狂热的崇敬。古代和近代史上人们抱着最特殊的喜爱和好感来回忆的英雄们,许多是这样一些人:他们在争取真理、自由和正义的事业中,在断头台上死去,并且在那儿表现出同他们的身份相称的那种自在和尊严。如果苏格拉底的敌人容许他在自己的床上平静地死去,那么对这个伟大的哲学家的称赞,便不可能获得那种使人眼花缭乱的光彩,这种光彩在后世的人士中一直可以看到。当我们浏览弗图(Vertue)和霍布雷肯(Houbraken)雕刻的杰出人物头像时,我想,在英国的历史上难得有这样的人:他并不感到,雕刻在一些最杰出的人物——托马斯·莫尔先生、雷利、罗素、西德尼等——头像下面的这把一直作为砍头标记的斧子,给附有这种标记的这些人物显示出某种真正的尊贵和情趣,这比他们从自己有时佩带的纹章这种无用的装饰物中所得到的更为优越。
这种高尚行为也不只是给无辜和具有美德的人们的品质增添光辉。它甚至使人对要犯的那些品质也产生一定程度的亲切的敬意;当一个盗贼或拦路强盗被带到断头台上时,他在那儿显得庄重和坚定,虽然我们完全赞成对他的惩罚,但是,我们常常不得不感到惋惜:一个具有这种优异和卓越的才能的人,竟然会犯下这样卑劣的滔天大罪。
战争是一个获得和锻炼这种高尚品质的大学校。如同我们所说的那样,死亡是最可怕的事情;克服了对死亡的恐惧的人,在任何其它的自然灾难临近时,都不会心慌意乱。在战争中,人们逐渐熟悉了死亡,从而必然会消除在意志薄弱和没有经过战争的人身上可以看到的那种迷信式的恐怖。他们只把死亡看成是生命的丧失,只把它看成厌恶的对象,正如生命恰巧是想望的对象那样。他们也从经验中知道,许多表面看来很大的危险,并不像它们所显现的那么大;通过振奋精神、开动脑筋和沉着应付,常常很有可能从最初看来没有希望的处境中光荣地解脱出来。对死亡的恐惧就这样大为减轻,而从死亡中逃脱的信心或希望则增强了。他们学会了不很勉强地使自己面对危险。当他们处在危险之中时,他们不那么急于摆脱,也不那么心慌意乱。正是这种对危险和死亡习惯性的轻视,使得军人的职业高尚起来,并且在人们的意识中,这种职业同其它职业相比显得更为高贵和体面。在为自己的国家服役期间,熟练和成功地履行军人的职责,似乎已经成为一切时代人们特别喜爱的英雄们的品质的最显著的特征。
巨大的军事上的勳业,虽然同一切正义原则相违背,并且丝毫没有人性,但是,有时也会引起我们的兴趣,甚至为指挥战争的毫不足取的人博得一定程度的尊敬。我们甚至对海盗们的业绩感到兴趣,怀着某种尊敬和钦佩的心情来读知一些微不足取的人的历史。他们在追逐最罪恶的目的时,与任何一般的历史课本或许能提到的情况相比,忍受了更大的艰辛,克服了更大的困难,遇到了更大的危险。
在许多场合,对愤怒的控制似乎没有对恐惧的控制那样高尚和崇高。在古代和现代的雄辩中,正义的愤慨的恰当表示构成了许多最好和最令人叹服的段落。雅典的狄摩西尼痛骂马其顿国王的演说,西塞罗控告喀提林党徒的演说,从表达这种激情的高尚的合宜行为中导出了它们的全部妙处。但是,这种正当的愤怒,只不过是抑制并合宜地缓和到公正的旁观者能够给予同情的愤怒。超过这个界限的那种怒气冲冲的、喧闹的激情,总是讨厌和令人不快的。使我们感兴趣的,不是这个发怒的人,而是作为他的愤怒对象的那个人。在许多场合,宽恕这种高尚的品质,甚或比最合宜的忿恨更为优越。在引起愤怒的一方作了合宜的谢罪时,或者即使他们完全没有作这样表示,在公众的利益需要与最可恨的敌人联合起来以便履行某项最重要的职责时,那个能够抛却一切敌意,对曾经最强烈地反对过他的人们表示信任和热诚的人,似乎应当得到我们高度的钦佩。
然而,对愤怒的抑制,并不总是显出这种绚烂的色彩。恐惧是愤怒的对立面,也常常是抑制愤怒的动机;在这种场合,动机的卑微消除了这种抑制的一切高尚性质。愤怒促使人们攻击对方,而纵容愤怒有时似乎显示出某种胆量和高于恐惧的品质。纵容愤怒有时是虚荣的对象,纵容恐惧却从来不是。爱好虚荣和意志薄弱的人,在他们的下级或不敢反对他们的人中间,常常装出一副激昂慷慨的样子,并且自以为他们也显示出了所谓气魄。恶棍常编造许多自己如何蛮横无理的谎言,并且想象自己因此会成为对他的听众来说如果不是一个和蔼可亲和值得尊敬的人,起码也是一个很可怕的人。现代的风气鼓励人们决斗,因而在一些场合可以说是鼓励私人复仇,这种风气或许在很大程度上使当今因恐惧而抑制愤怒变得更为可鄙。在对于恐惧的抑制之中,总有某些高尚的东西,不管这种抑制以什么动机为依据。对于愤怒的抑制则并非如此。除非这种抑制完全以体面、尊严、合宜的意识为基础,不然,决不会得到完全的赞同。
按照谨慎、正义和合宜的仁慈的要求行事,在没有什么诱惑使我们不这样去做的情况下,似乎并不具有高贵的品质。但是,在巨大的危险和困难之中冷静审慎地行动;虔诚地奉行神圣的正义准则,不顾可以引诱我们违反这些准则的重大利益,也不顾可以激怒我们去违反这些法则的重大伤害;从不听任自己的仁慈的性情由于个别人的狠毒和忘恩负义而受到抑制和妨害——这种仁慈可能对这些人实施过,属于最高贵的智慧和美德这样的品质。自制不仅其本身是一种重要的美德,而且,所有其它美德的主要光辉似乎也源自自制。
对恐惧的抑制,对愤怒的抑制,总是伟大和高尚的自制力量。当它们为正义和仁慈所驱使时,不仅是伟大的美德,而且为其它美德增添了光辉。然而,它们有时也会受到截然不同的动机驱使;而且,在这种场合,虽然这种自我控制仍然是一种伟大的和值得尊敬的力量,但是,它们可能会是极端危险的力量。大无畏的勇猛可能被用于最不义的事业。在受到重大的挑衅时,表面上的平静和好脾气有时可能隐匿着非常坚决和残忍的复仇决心。为这种掩饰所必需的内心力量,虽然总是并且必然被卑劣的虚妄所玷污,但是常常受到不持卑劣看法的许多人的高度钦佩。梅迪契家族中的凯瑟琳的掩饰功夫常常受到学识渊博的历史学家达维拉的称颂;迪格比勋爵及其后布里斯托尔伯爵的掩饰功夫,受到了严肃、认真的克拉伦敦勋爵的称颂;沙夫茨伯里伯爵(第一)的掩饰功夫,受到了很有见识的洛克先生的称颂。甚至西塞罗似乎也认为,这种欺骗确实不是非常高尚的品质,但也不是不适用于具有一定灵活性的行为方式,他认为,尽管如此,从总体来看,它还是可以赞同和尊重的。他以荷马著作中的尤利西斯、雅典的地米斯托克利、斯巴达的来山得、罗马的马库斯·克拉苏等人的品质作为这种欺骗的例子。这种隐秘和心计很深的欺骗经常出现在国内大乱之时,出现在激烈的党派斗争和内战之中。当法律在很大程度上变得无能为力的时候,当最清白无辜的人不能获得起码的安全保障时,为了保护自己,大部分人面对恰巧在那个时候占上风的任何政党,不得不采取随机应变、见风使舵和表面上顺从的态度。这种虚伪的品质,也常常伴有极其冷静的态度和毅然决然的勇气。其出色的运用以具有那种勇气为必需条件,正如死亡通常要通过某种检测来确定一样。它可以平常地用来加剧或减轻对立派别之间的那些深切的敌意,正是这种敌意使其成为必要。虽然它有时会有些用处,但是它至少同样可能是十分有害的。
对不很强烈和狂暴的激情的抑制,似乎更不容易被滥用到任何有害目的上去。节制、庄重、谨慎和适度,总是可爱的,而且不大可能被用于任何有害的目的。令人感到可爱的纯洁简朴这种美德,令人敬重的勤奋和节俭这些美德,来自和缓地实行自我控制这种坚持不懈的努力,获得了伴随它们的一切朴实的光彩。在幽僻而宁静的生活道路上行走的那些人,他们的行为从自我控制中获得了属于这种行为的很大部分优美和优雅;这种优美和优雅,虽然不那么光彩夺目,但是,其令人喜爱的程度并不总是低于英雄、政治家和议员的显赫行为所伴有的那种优美和优雅。
在对自我控制的性质从几个不同的方面作了说明之后,我认为,没有必要再进一步详述这种美德。现在我只打算考察:合宜的程度,即公正的旁观者所赞成的任何激情的程度,是因激情的不同而不同的。对某些激情来说,过分比不足较少使人感到不快;而且这种激情所达到的合宜程度似乎较高,或者说,它更接近于过分这一头而不是不足这一头。对另一些激情来说,不足比过分更少使人感到不快;而且这种激情所达到的合宜程度似乎较低,或者说,它更接近于不足这一头而不是过分这一头。前者是旁观者最乐于表示同情的激情,后者是旁观者最不想表示同情的激情。前者也是其即时的感受或感觉合乎当事人心意的一种激情,后者则是其即时的感受或感觉不合当事人心意的一种激情。如下一点可以作为一条一般准则确定下来:旁观者最乐于表示同情的那种激情——因此,其所达到的合宜程度可以说是较高的——是其即时的感受或感觉或多或少合乎当事人心意的一种激情;相反,旁观者最不想表示同情的那种激情——因此,其所达到合宜程度可以说是较低的——是一种其即时的感受或感觉或多或少不合当事人心意的、甚或使他厌烦的激情。这条一般准则,到目前为止在我所能作出的考察之中,还不容有一个例外。少数几个例子马上就能充分地说明这条准则并证明它的真实性。
有助于把社会上的人团结起来的内心感情的倾向,即仁爱、仁慈、天伦之情、友谊、尊敬的倾向,有时可能过分。然而,即使这种过分的感情,也会使得一个人为每一个人所喜欢。我们虽然责备这种过分的感情,但是,仍然同情地、甚至是亲切地看待它,而从来不会厌恶它。我们对它的感受更多的是遗憾而不是愤怒。在许多场合,纵容这种过分的感情,对直接产生这种感情的人本身来说,不仅是愉快的,而且是饶有兴味的。确实,在某些场合,尤其在这种过分的感情施加到卑劣的对象身上(这是常有的事)时,常常使产生这种感情的人感到十分真切和出自内心的苦恼。然而,即使在这种场合,一个心地善良的人也会怀着最大的同情来看待他,并且对由于他软弱和轻率而矫揉造作地藐视的那些人感到极大的愤慨。相反,被叫做铁石心肠的这种感情的不足,当它使一个人对别人的感受和痛苦无动于衷的时候,同样使别人对他的感受和痛苦无动于衷;而且,由于把他排斥在世上一切人的友谊之外,也就把他排斥在社会上一切最好的和最舒适的享受之外。
使人们不相往来并且似乎有助于切断人类社会各种联系的内心感情的倾向,即愤怒、憎恨、妒忌、怨恨、仇恨的倾向,其过分较之不足更易使人感到不快。这种过分使一个人自己也感到卑劣和可耻,并且使他成为他人所憎恨的有时甚至是很可怕的对象。其不足却很少受到人们的埋怨。然而它可能是有缺陷的。缺乏正当的义愤是男子品质中最基本的缺陷,而且,在许多场合,这使一个男子没有能力保护他自己或他的朋友使之免受侮辱和侵害。甚至愤怒和憎恨这一本能本身,也是有缺陷的。过度的和方向不适当的愤怒和憎恨便是可恶可憎的妒忌。妒忌是这样一种激情,即以怀有恶意的厌恶心情来看待真正配得上他们所具有的一切优势的那些人身上的优势。然而,在大事情上温顺地容忍无从具备这种优势的其他一些人凌驾于自己之上或超越自己的人,被公正地指斥为没有骨气的人。这种软弱,通常可以在怠惰、有时可以在好脾气、在不爱与人作对、讨厌忙乱和恳求之中看到,有时也可以在某种不合时宜的宽宏大量之中看到,这种宽宏大量幻想它始终可以藐视它那时藐视的利益,于是就十分轻易地放弃了它。然而,继这种软弱之后到来的常常是极度的懊丧和悔恨;而且开始时表面上所具有的那种宽宏大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