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节
作者:      更新:2021-02-26 21:53      字数:4731
  我不知道睡了多久,再醒过来的时候,天仍旧在下雨。那些可怕的影像,仍旧清淅地浮在眼前。他不在。我爬起来,居然感觉好了很多。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走的时候,我正巧看到他回来。他说,让我先把药吃再走。他知道了我有毒瘾的秘密,他教我要强大起来,我猛地给他跪下来,要他救救我。
  他没有答应我,只叫我吃药。药是苦,但师父没有拒绝,我的心里就充满了希望。我要活着,把那些欺负我的人,踩在脚底。为了这个信念,我用功地读书,用心地照顾老妈,老妈吃了师父给的药,终是有些好转。我对继父他们表示逆来顺受。只有在我练武的时候,才会用劲全力。师父不常在家,即使平时受了气,来这里找他,他也不在。有时候很恍惚,不知道自己过的生活是不是真实的。我不信任别人,也不接受别人的帮助。在别人眼中,我孤僻,冷傲。
  师父曾不止一次地告诉我,他教我功夫,只想让我强大保护自己,而不是作为暴力的工具。如果被他发现我斗殴,他会不再见我。为此,我一忍再忍继父他们的折磨。我甚至没有告诉师父我的继父是怎么样的人。为了老妈所说的和气生财,我能忍的真的忍了。只要他们不触摸我的底线。我在他们的眼皮底下,一天,一天地强大起来。
  当我可以攥起拳头为别人的申张正义的时候,那就痛击别人的□□,让人不敢相信,这是我的力量。我感谢师父给予的一切,更不敢,忤逆他的话。
  师父治好了我的毒瘾,这更是我喜出望外的。继父他还指望着靠那些白粉控制我。做他的美梦去吧。呵呵。那个家,除了老妈是我唯一牵挂的,在师父这里,我才能有做一个人的尊严。师父偶尔会问起我继父和他儿子的事情我简单地说了下,他听了也没多说,只叫我要低调。不能让继父看穿我已经戒了白粉。
  路恩转过身来,面色沉重,你继父,怎么能这样对你?
  她惨笑,说来话长。也许是我个性叛逆,不听他的话吧。我妈嫁给他之后,才知道他有黑道背景的。他为了能在黑道混个脸熟,不惜拿我作赌本。我唾弃他。也曾劝老妈跟他离婚,但老妈已经经不起折腾了,两次婚姻,都让她没有体会到幸福,暴力和绝望,打垮了她的意志和身体。她和我,都没有能力挑战强大有背景的继父。只要他不肯点头,我和老妈就没有解放之日。
  老妈宁愿委曲求全。老妈那几年病又犯了,开始埋怨我惹继父生气才会遭打,要我忍着点别冲着他。我惹不起总躲得起吧。结果还是中了他的计。
  他对你怎么了?路恩紧张地问。
  他又让我重新沾上了毒瘾,就在前几年。她低垂着头,闷声着压抑自己的愤怒与痛苦。她的双拳捏了起来。他是个混蛋,是个恶魔。他最终害死我的母亲,还想再次控制我。我听了师父的话,没有对他动手,我没有亲手杀他,那是我一辈子最无奈,最遗憾的事情。我做不了,做不了!
  她再也压抑不住,偏头靠在了他身上,抽泣起来。
  ☆、(八十五)
  路恩把手伸到她眼前,向她示意一下。眼睛都红红的她有些诧异,他一本正经地说,没有纸巾,我们队里训练时习惯用衣袖擦汗。你的泪比汗还多,也应该适用。
  她哭笑不得。可路恩却真看着她腮边还挂着泪珠,手捏着袖口,拂上她的脸轻轻地将泪珠拭去。林扇的呼吸刹那间停顿了下来,拳头放开来,双眸紧盯着他。他为什么要这么亲昵地对她?他离她那么近,对她的影响力太大了。他的眼睛里有着她的倒影,还有他的眉毛,眼睛,睫毛,嘴唇,都是如此的性感和吸引人。她喜欢他。
  她开始呼吸急促,心脏咚咚地跳得厉害。甚至管理不住自己的嘴巴,呢喃地想说出脑海里想过的字眼来,路恩,我……
  我喜欢你。
  只说了一个我字,他的手机铃声响了。他收回手,伸直腰来从裤腰袋里掏出手机,方平啊。现在才到账,那也行啊。我改天再谢你呢。嗯,拜。
  林扇在他接电话的时候,深吁了口气,为自己的失控感到慌乱。她并没有毒发,为什么也会这样?她的眼珠不住地来回转动,思量着应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心。无法否认,她的情愫在他不断地关心她的时候,已经生根发芽。但他和她有太大差别。她有伤,有毒瘾,有不良历史,而且随时都可能会死,没有一个男人会接受这样的生活。他,积极向上健康快乐,一个热血青年,比她好的放眼一抓比比皆是。她不能和他在一起。从她为了他能在水中存活,她选择放弃。而现在,她更加不能连累他。爱他,就要让他得到幸福快乐。
  她对未来不抱希望和乐观。
  路恩并不知道她脑袋瓜里想什么。他还沉浸在先前她说的故事当中。他轻快地对她笑,你好些了么?我想知道你师父呢,为什么不出手帮帮你?
  林扇把刚才想的都收进心里,掩饰笑意说,有些事情,只能尽力而为。我师父他已经尽力了。在五年前,师父因病过世了。而我是在那之后,感觉失去了人生的支柱,放松了警惕,所以就让继父有机可趁了。从此以后,我就过着这样的日子。没有人再关心我的身体健康,没有人再监督我要坚强,没有人会看到我的努力的一切。只有人控制我,将我变成一个傀儡。最关心我的人,一个个都走了。我的心,也涣散了。
  路恩抬手看了一下表,就那一个动作。林扇已经会意,她起身,强颜欢笑。我今年24岁,十三岁时陪母亲嫁到继父家。十四岁开始吸毒,也开始学功夫。十七岁时,我已经戒掉毒瘾。十八岁,我的功夫已经达到一个层次。但也在那一年,老妈去世。十九岁,师父去世。从此,我和继父,继子三人相依为命。五个月前,我离开那个地方,到处流浪,最后来到这里。故事,就是这么简单。我说完了,回去吧。
  路恩点头,两人回到自行车前。他背起包,在握上车龙头的那一刻,仿佛又想起什么来的,眯着眼睛说,五个月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显然一震,别开他注视的眼神,扭头推开了自行车。她不想说。回去的一路,他没有再追问这个问题,一直默默地骑在一旁。他知道这个答案肯定是江沁航有关,否则她不会这样。感情的伤,他没有办法替她治,但身体的伤,他拧足了劲,也是要做到的。
  回到租车处,还车子的时候,林扇不小心用车头蹭了一旁站在那儿的一伙人一下。那些人看起像混社会的二流人氏,叼着烟头,歪着嘴巴,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为首的还是个胖子,林扇自当没什么,放了车子就调头要走。那胖子很不爽地吆喝找碴,哟,美女,碰着哥哥了,也不礼貌些道个歉?
  林扇停住脚步想了一下,又走。这种瘪三她见得多了,在继父的圈子里,这号人物连脚趾头都排不上号。再说,就轻碰了一下,又不会掉块肉。
  胖子见状,砸了嘴里的烟头,一挥手,身后一群哥们一拥而上,拦住了她。眼睛色迷迷地打量她。嘴里相互说着淫秽的评价。她是无所谓,听之任之,嘴角浮现一丝冷笑。小丑唱大台。
  路恩还了车冲进来,用身体挡在她面前。你们要干嘛?
  胖子晃着脑袋,得意地用他的肥猪手拍拍他的脸,小子,没你的事,滚一边凉快去。
  路恩不为所动,即使那一伙人开始摩拳擦掌,架式十足。林扇望着他宽阔的背影,欣喜地笑了。他在保护她。她喜欢的他,没让她失望。
  路恩正气凛然,尝试和他们讲理,不要逼他动手。他说,发生了什么事情,好好说。
  老子跟这女人有过节,你闪一边去,否则老子连你一块揍!胖子恶狠狠地用指头在他眼前戳动着,还想推他。路恩晃了一下,仍旧屹立不动。他强忍着对方嘴巴里喷出的臭味和烟味,还有那嚣张的气焰。攥紧双拳,咬紧牙关。
  身后,林扇突然被人一拽,不巧正拽的是右手。呀听得骨头轻微的错位声,她忍不住痛呼了一句,身体被拽了出去。路恩回眸,胖子趁机一拳塞到他脸上,打得他踉跄倒地。这伙人见开打,一哄而上。几个人围着路恩,几个人围上林扇,乱七八糟的拳脚相加起来。
  他们这伙人没有素质,没有道德,没有品质。他们常在这一带晃悠,有名的混社会的团伙。大家吃罪不起,店里的人,路过的人,没有人敢上前去拉架,没有人敢站出来,能躲多远躲多远。
  林扇失去了一臂,另一只手完全失去了力量。她被人捉住,失去了反抗的力量。左手,孤单地抱住头,闭着眼睛蹲下来承受他们的踢打。她头一次明白了弱者的无助与无奈。
  在上层黑社会,才有怜香惜玉的词。
  ☆、(八十六)
  路恩,他怎么样了?她突然感觉到,自己的疼痛已经算不上什么。她还牵挂着他。他说不定还需要她的保护。她必须站起来。这个信念仿佛给了她力量,一拳一脚中,她的左手指,成了爪状,出手如电,捉住打上来的一脚,猛然间一扯,她闪过脸去,听到一声唉哟倒地。
  路恩刚开始也落于下风,但他毕竟是强将出生。对付五六个男人,擒拿术在身,也算不上什么难事。林扇的痛叫声让他恼怒这些人,他们居然敢在他的面前伤害她。他下手的力道加重,胖子哼哼唧唧,几下就被打倒在地。只见得他身手了得,一记左勾拳,右劈腿,那架势,完全就是个练家子。胖子的脖子被踢了一脚,现在都回不到正位上。他哭丧着脸看着兄弟们一个个被打倒在地,痛哭连天,他悲催至极。
  林扇漂亮的一脚踹开了要捉她的男人,自己却站立不稳要要向后倒去。路恩眼疾手快,要冲过去护住她。可有个混蛋就想从中害他,扑上前去想揪住他。路恩手肘一塞,硬挺挺地击中他那满口牙,只觉得好像有什么碎裂,然后,他的怀抱里多了一个温香暖玉。
  你还好吧?
  这一句话,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问了出来。
  路恩点点头咧嘴笑,嘴巴里似乎含了一口血腥味,他用拇指腹抹掉嘴角溢出来的血。那胖子那一拳,还下手挺重的。林扇吁了口气,疼痛使她蹙紧了眉头,左手紧紧地抓住右臂。她装作没什么,离开他的怀抱站立起来。
  胖子颤微微地爬起来向他走来。路恩微侧脸,阴冷着声音,要我帮你校正脖子么?
  胖子停住了脚步。他的兄弟个个挂彩,包括那个满嘴牙被打碎,正捂着满面痛苦,带着愤怒的眼神,却不敢上前一步。个个人退到一群,畏惧地瞅着他。他们不甘心被打,想靠着人多势众来挽救最后的一击。
  路恩扫视了他们一眼,又回过头来对她说,这交给我。
  林扇慢慢地退后几步。他要与他们再打上一架,如果有必要的话。她没有办法再助他一臂之力。如果她是健康的……。这一刻,她痛恨自己的伤残。
  胖子被路恩眼神中的无畏和坚定,还有他的气质给吓到了。这家伙不是个寻常的人。他们非常识趣。他大声地吆喝,你等着,臭小子,别让我们再给碰到了!否则我也会把你的小脖子拧成麻花!
  路恩抹着鼻子,憨笑着看他们远去。好些日子没有活动筋骨了。他们真应该陪他玩玩。让林扇也见识一下,在他的保护下,她不会受到伤害。
  他走到她面前,为自己的英雄救美而得意。他说,他们所有人再围上来,也不是我的对手。他粗心大意地没有留意到她的伤势。林扇忍着,就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她垂下了手臂,跟着他一起走出了租车处。
  在进入汽车站之前,他去了银行取了钱,再领着她去饭店。他再次确认了时间,离发车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在他准备点餐的时候,她起身说要去上洗手间。他瞄到了她那张刷白了的脸。
  他下意识地摸摸发凉的脖子。他遗忘了什么??
  这饭店的洗手间并不怎么样。只有两个蹲位,旁边一个水龙头,上面搁着两个滴着水的拖把,下面放着一个发白的水桶。墙面上没有镜子。她伸出左手掬水洗了把脸,再用力地捏了捏,尽量使它有些血色。右手臂沉重得像挂了一袋铅在臂膀上似的。
  身后有人经过,然后直接进了蹲位,大声地锁上了门。她走出洗手间,在过道上远远地眺望正在点餐的路恩。
  左手抓住右手骨错位的地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牙关一咬,咔嚓一声!
  她的身体好像被雷电击中一般,颤抖不矣。额头冒起冷汗,脸色更加骇白。她的嘴唇也被牙齿咬破了,沁出了血丝。但她在笑,她接骨的手法学自师父。他说动用武力难免会受伤,基本的自救还是要学会的。现在,她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