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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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 更新:2021-02-26 21:53 字数:4768
一个连蛇和野猪,甚至连死都不怕的女人,还有什么可以顾虑的?
林扇热泪盈眶,你不懂的!你永远不会懂!
他也大声地回应,是,我是不懂!不懂你在害怕什么,宁愿选择死来做为逃避的方式,也不要选择面对这些。可我明白一点,人的生命太宝贵了!你何其幸运,获得重生!你却不醒悟,不珍惜!
是,我是这样!林扇怒得口不择言,她全身发抖,脑子都快运转不过来。你看清了吧?要我面对全世界的野兽都好过面对世界的人!他们太残忍,太现实,太奸诈,太可怕,太无情,太可恨了!
几个太字一出口,连路恩都给怔了。
你有没试过,在你累得想倒下来的时候,想趴下来休息一下都成了奢望?你有过连身体都不受你控制的时候没有!你有没经历过,在一拳又一拳打在你的身上时,血液就像水龙头的水汩汩流出时,你却只能无动于衷地承受?你可以看着他们笑,可却不能让自己哭!谁来懂我的痛?谁来抚慰我的伤?你不懂,谁也不懂!
路恩安静地聆听。
林扇又吼,我只要想一片安宁,只想要一个小小的家,只想要他,可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没用!爱我的人走了,都走了!哈哈,他们去了天堂,他走向了她!我还能做什么?祝福么?笑么?哈哈哈……
她那歇斯底里的模样,像极了个疯子。要不是见过她正常的模样,路恩肯定将她列入疯女人一列。看得出她饱遭了不少不平的待遇。
就这点破事,你就承受不住当起了逃兵?路恩嗤笑着问。虽然内心为她而难过,但他却不想她继续这样悲伤下去。
林扇毫不避讳的承认了。破事?她被这个尖锐的词扎得心儿疼痛。但她别过眼去黯然地说,对。我不想再面对了。
为什么是你选择当逃兵?这么被动。他挑眉说道,你就这么心甘情愿地承受别人给予你的这些痛苦么?
不心甘,不情愿又能怎么样?她自嘲地笑,你以为我有多大能耐?
我都不敢小看你。路恩别有深意地说道。
她有些诧异地迎上他的视线。他仿佛在默默地说,你要没能耐,就不会跑到这儿来了。
林扇讪笑,这些都没有什么。好过面对复杂的人群。
路恩说,证明给我看。
林扇怔住,什么?
他一字一句地说,证明给我看,你敢于面对这个丛林。
林扇想为自己辨解什么,话还没有出口,他已掉头,往前走去。她驻在原地好一会儿都没有动弹,直到冷风钻进她的身体,侵入皮肤,泛起一阵疙瘩,她已理不清自己有什么选择的余地了。
☆、(二十五)
她像一个机械人似的麻木地跟在他的背后,踩着他踩过的路。不知道何时他的手中也多了一根相同的棍棒,一路在拨开藤蔓,敲打着可能藏匿在绿叶之后的危险。他十分机警。
但她毕竟体力尚未完全复原,即使他已尽力放慢了速度,她还是跟不上。走一段路,就开始喘息不停。更让人恐惧的是,她开始头重脚轻,脑袋好像成了红红的烤炉,烫得她想一头扎到水里去。
眼前的景象在晃,晃得有些飘渺。林扇艰难地咽了下口水,吃力地说,我,我……
她一头便栽倒下去。
路恩回头,闪电般的伸出手臂,截住了她。她就软棉棉地倒在了他的怀中。路恩皱起眉头,不悦地骂了句脏话。她的体力不行了。双唇泛白,一摸额头还在烧着呢。
他不得不停下脚步,照顾她的高烧退去为止。不然的话,她很有生命危险。
为了安全起见,他找了个地势较高的地方铺垫了些树枝和树叶,轻轻地将她放了上去,然后在一侧盖起了帐篷。看到最后点点余晖洒落在她身上,一切都显得那么地宁静。他舒了口气,转身离开。
一双黑色长靴,搁在吧台上,蛮有节奏地点点。一双修长而苗条的腿,配着浅色牛仔裤。不到三秒钟,一声女高音拔地而起。林扇,你被解雇了!
黑靴缓缓收回,露出的是一张林扇的面孔。她的脸色与眼前这个戴着深度眼镜,涂着大红嘴唇的女主管更冰冷。林扇眼不斜视,伸手拿起那女主管丢在桌上的那个信封,毫不留恋的离开。
信封里,装着的是她在这里二十九天的工资。
女主管在背后尖叫。如果不是林扇过于强悍,她本来可以省下这笔钱的。
等电梯。在她想着怎么花掉这笔钱的时候,阵阵呜咽声来。那是一个穿着破旧的女孩子,不停地抹泪呜咽,断断续续地说着,不要开除我,我还要妈妈和弟弟要,要养啊。
她的泪,就那么像溪水一般,清澈,冰凉地流淌在青涩的脸庞上。她的发丝被泪水打湿,粘在了脸庞上。不停地拭泪,不停地呜咽。直到保安都冲出来要赶她走。她抗拒着,高喊着那个女主管的名字。她向保安乞求,放她进去和女主管理再沟通一下。
可那女人却高傲地推推眼镜,掉头走进了办公室。
信封,送到了她的面前。那含泪的眼睛里充满了讶然和惊喜,朦胧中,看到林扇潇洒地踏进了电梯,嘴角边,露出了一丝微笑。
老板,来碗酸辣粉。林扇轻快地吆喝一声,在路灯照射下的小摊前选了张空桌坐下。不远处那个锅炉里飘出来的香味,把她的馋虫都勾出来了。
饿了。真的,好饿。本来计划可以美美的去吃一顿的。不过也好,这路边摊也一样可以打发她那可怜的胃的。
好疼,好心酸。林扇别过脸去,在紧闭双眼的那一瞬间,把泪收了回去。
再睁开的时候,她仿佛听到了阵阵鸟语花香。眨了又眨,全身的疼痛如排山倒海般的涌来,疼得她眉头紧皱,倒吸了口冷气。
她一点也想不起来现在是怎么回事。天已经近黑了,空气里还夹带着冷冷的刀子一般。为什么她现在躺在这里,动弹不得。饿得浑身无力,头也有些不清醒。她尝试几次用力都没有成功。她决定省点力气。
她已经置身在帐篷内,路恩突然从天而降,掀起帘子,坐在一旁。一块湿而冰凉的东西放在她的额头上。她的睛珠随他的身影转动。他仰头大口喝水。水珠溅得满面都是,连她的脸上了感觉到了丝丝清凉。
他那豪迈的样子又在林扇的心里不自觉地给他加了几分。
她发现自己的声音健全的。我,我怎么了?
晕过去了。路恩只顾喝水。别动,烧得不轻。
路恩心情沉重。她必须要尽快送去医治。他身上只带了平时的外用伤药,却无法解她之急。如果她有着顽强的生存意志,还说不定能扛过去。可眼前,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生命在他手中一点一点地流逝。他,相当自责。
林扇看着他忧郁的样,心里却轻松极了。她的嘴角还不由得浮现了朵朵笑盈盈的花来。你,也有不开心的事了?
路恩莫名其妙地应了一句,呃?
看到她居然在笑,让他更觉得诧异。不会是烧糊涂了吧?怎么开始傻笑了?
林扇用这渐沉入黑暗中的夜色来掩饰自己越发虚弱的脸色。即使她开始意识涣散,脑海混沌,但她仍旧努力地捕捉着一点点意识。她知道不能置他不顾,如果他不活着走出这里,那她就算了死了,也会自责难过。
是不是,后悔了?林扇强颜欢笑。感觉嘴唇好干,她也想喝水。
后悔什么?路恩还没有跟上她的思维。他只知道必须想办法让她的病情好转起来。
后悔,来插一杆子。林扇笑得连眼睛都开始眯起来了。渐渐的,她开始发抖,瞬间感觉身体仿佛被某种力量给沉入了黑暗的淤泥中,然后,她挣扎着,想和他说话的那个欲望,带着一股力量,又把她揪了出来。她睁开眼睛,又看到他的身影了。
路恩爽朗地笑,不后悔!我相信,我能一定能带你出去。
林扇黯然了眼神。她有自知之明,她快不行了。她不想连累他。真的不想。
可他不会放弃的,也不会听她的劝。与其如此,那就让她一个人静静的享受这最后的时光吧。突然觉得,呆在他的身边,也是一种不错的感觉。
林扇说,我冷。能抱着我么?
路恩二话没说,在背包中寻了件外套盖住她。靠近她,并将她揽入怀中。她全身都在打着冷颤,可额头还是高烧着。佩服她此刻还能有如此清淅的意识。路恩心里默默地赞许着,把外套再次捂紧了她。她就那般小鸟依人一样,钻入怀中。
林扇闭上了眼睛,用力地汲取他身上的味道。好臭。
路恩笑,臭男人嘛。
林扇忍不住也笑,不同。
路恩不好意思地扒了扒他的寸头。我们站里的女兵一见我们,就嫌脏嫌臭的。
我不是女兵。林扇说。
路恩嗯了一声,手臂又收缩紧了些。想着手掌就搁在她的小蛮腰上,脑海中就不由得浮现出她的妙曼地曲线来。那是属于女性身体的芳香和味道,引得差点就要想入非非了。女兵!听到她冷冷的来了一句。他脑子里浮现了一个又一个英姿帅气的女兵。她们年轻,青春靓丽,却穿着一身橄榄绿,无怨无悔的守着边疆。何等的巾帼不让须眉!
☆、(二十六)
那你是做什么的?路恩不想猜测她的真实身份。她的装束行为让人无从肯定。担心她又会发飚,他很小心翼翼的询问,带着友善。
林扇低低的呜咽一声,断断续续地说着,无,无业游,民。
路恩不知道她是不愿意说,还是真是如此。但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再深究什么。他打算换个轻松的话题让她的心情好转一些。她的额头的温度透过衣衫的布料穿透到他的胸腔的皮肤上。他用另一只手将她额头上的布换了个面,又淋了些水在上面。
我想喝点会好受一些。
听到她轻语,路恩轻柔地将她倚靠在他臂弯里,然后将瓶嘴对着她干涸的唇。他的夜视力还不差,却也才留意她的唇已泛白干涸得不行了。
她喝了大半瓶,水渍滴得胸前脖子里都是。她感激地朝他一笑。
路恩打趣地说道,回去以后,你这个无业游民要是没事不如去我们站吧。我们站正缺个洗衣做饭的大妈呢。
林扇恼道,我像大妈么?
他道,那不如你给我们站岗?
不要。
那你会做什么呢?
我会,打架。
那你一定是个问题大王。像这样的钉子户,越皮越要练。
公报私仇。
我可没有那么小心眼。我们站里的这些家伙,其实个个都挺有能耐,就是一根劲没对上而以。
那你,你,你是说我……林扇想笑,可一阵眩晕差点又让她失去意识。她的手紧紧地揪着他的衣服,想抑制自己的害怕和颤抖。
路恩说,你真应该去见识一下我的那些好兄弟,他们个个都骁勇善战。这个时候,估计有的在站岗,有的在巡逻,有的在斗酒猜拳,赌输的要罚做俯卧撑100个的。
只有他,在陪着她这个将死之人。他何必那么傻,要趟这浑水。要是不碰到她,他现在也应该也在正常的休假中,陪着奶奶,还可以陪着他的邻居和朋友,叙叙旧,聊聊从前和将来。缘份啊缘份,把他们的命运扭曲在一起。可惜的是,她必将抛下他。
林扇的情绪一低落,就放松了心中紧崩的那根神经。身体就像浮木,飘浮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之海般。点点微风,也能让她翻腾倒海。
路恩嘴角洋溢出笑。想到他的战友,他就忍不住想得多了。直到臂弯中的人儿已经没有动静了,他突地警铃大作,有些慌乱。喂,林扇,林扇!
努力地睁开睛睛,眼皮是如此的沉重,可她还是只能依稀看到他明亮的眸子在闪烁。她不想再耗费力气了,甚至不想说话。可他一直在着急的呼唤,不停地摇晃,她的胆汁都要给摇出来了。拜托,她还没死呢。
咳,咳。她受不了了。
路恩可没有那么怜香惜玉,也不会懂得下手拎个轻重。直听到她的声音这才松了口气。我这里还有些果子,要不要吃点?
林扇饿了。可她拒绝吃东西。没有力气,也没有胃口。
你吃吧。我不要。她把脸又向他温暖的胸膛蹭了蹭。像小猫一般蜷缩在他身边。她额头的布也蹭掉了。他伸出手捡过来,发现布都是热的。外面的风开始呜呜地刮起来,这样的鬼天气,还不知道会会不下雨。他担心她的身体会撑不撑得下去。
我不饿。路恩也说。他曾经在野外训练时,三天没吃东西,就靠一点泉水过日子。现在想想,训练出来的效果还是能派上些用场的。
再次用水打湿了布,放在她额头上。她顺从了。即使他看到了她的目光一直灼灼地在盯着他。
你对每个人,都这么好么?林扇毫不闪避他的眼神,轻轻地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