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节
作者:
世纪史诗 更新:2021-02-26 21:52 字数:4932
缓缓睁开了眼睛 果然灵验,我对土地公伸出大拇指,土地公羞赧地笑了一笑。
这一次皇帝的目光总算没有穿过我的身躯,但是他上下打量了我一会儿,用一种审贼的口气问道:“阁下是谁?”
够深沉的。
我皱皱鼻子,正要从袖中取出笛子来,却被土地公抢先一步拦住:“陛下勿怕,我们是奉上仙之命,请陛下您去欣赏一场歌曲。”
“啊?!”我呆呆地看着土地公:明明是我的事,怎么这会子好
像成了他的事呢?
土地公朝我送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皇帝茫然地重复道:“一场歌舞?”
明显是没睡醒。
“就是歌舞,请陛下跟我来。”土地公边说边转了身。
我赶紧跟上去,小声问道:“你要给皇帝看什么歌舞呀?我也就会吹个曲子,你叫我跳舞 那叫群魔乱舞,会吓死他的!”
土地公用同样低的声音回复我道:“是月宫。”
“什么?”
“请皇帝到月宫去看歌舞。”
“你 能到月宫去?”我迟疑地看着他,以他的品阶,别说去月宫了,去个天庭,也还得修上千把年呢。
土地公唇边含笑,道:“龙君说笑了,小老儿哪能去月宫,自然是您带他去。”
“我?”我挥挥自己的胳膊,并没有变成翅膀,我也没有恢复龙形,好像神通 也没有,此去上天,那是九千里之遥,难道叫梦马给我飞上去?梦马只会跑,不会飞呀。
这时候我们已经走出皇帝的寝宫,抬头就能看到月亮,月亮圆得近乎诡异,清辉如玉,火树流光,一只肥大得叫人流口水的白鹿,正从天上徐徐 下降。
土地公继续微笑道:“龙君,请带陛下上天吧。”
我回头一瞧,皇帝正健步走来,我正要招呼那头白鹿,又犹豫了一下:“你能保证,今晚嫦娥姑娘没有牌局?”
嫦娥是我娘的牌搭子,牌术极精,那是我亲眼目睹,比她的歌舞还要精上那么三五分。我不明白为什么土地公要我带皇帝上月宫,虽然说嫦娥的舞跳得好,如果我吹笛,嫦娥起舞,应该能添上不少印象分,但是话说回来,万一皇帝梦醒了,找我要嫦娥,那可如何是好?
那玉帝还不剥了我的皮?
而且我们这样冒冒失失飞上去,要是碰到嫦娥在打牌,那可 太有损神仙形象了,人间不是有很多的诗文,把嫦娥夸得跟朵花似的吗?要让皇帝看到嫦娥姑娘捋起袖子,一个脚踏在板凳上,喝三喝四叫着“下定离手”或者大喊一声“幺鸡,碰”!那皇帝还不昏死过去?
我心里诸多疑问,土地公却是胸有成竹:“万事有我,龙君休要担心。”
什么叫万事有你啊?你又上不去月宫!一旦到月宫之上事情不对,那不活活坑死我?但是这时候白鹿已经落地,土地公将我一推,我就莫名其妙地到了白鹿背上,然后皇帝也上来了,回头再要找土地公算账,那只大鼹鼠正笑眯眯地向我挥手道别呢。
我忽然开始怀疑,其实这个土地公是白帝陛下假扮的
或者是我爹?
我否决了后面那个想法,因为以我爹的长度,要浓缩成土地公这个模样,实在也太难为他了。
一面想,忽然听得背后皇帝问道:“请问仙长,我们这是去哪呢?”
我什么时候变成仙长了?没来由想起吕洞宾那个牛鼻子,我抖了抖全身的鸡皮疙瘩回复他说:“月宫。”
“啊 月宫?”皇帝显然也震惊不小,但是皇帝到底是皇帝,震惊过后他就开始兴奋了,一兴奋就开始饶舌了,一路上就只听见他不停地问,“月宫里果然有美貌的仙子么?”
“到了你就知道了。”
“月宫里果然有桂树和玉兔么?”
“到了你就知道了。”
“月宫里果然有吴刚么?”
“到了你就知道了 ”
我用同样的回答回复了他至少二十个问题,最后他问:“那么吴刚到底犯了什么错被罚在月宫里砍树呢?别说到了就会知道了换个新鲜点的答案拜托 ”
“呃 ”我被哽了一下,皇帝果然不好糊弄,但是这个问题我实在没法子回答:为什么他们都觉得吴刚是被罚去砍树的呢,砍树明明是他的爱好好不好,能做自己最喜欢做的事,顺便还能看看美女,就是换个皇帝给他当,估计他还不乐意。
好在我这个“呃”字拉得长了点,还没有落音,白鹿已经落了地。
月宫里一如既往的冷,我侧耳听一听,不由庆幸地以手抚额:还好,没有搓麻将的声音。忽然一样雪白的东西骨碌骨碌向我滚过来,然后这团雪白的球里就传出一个脆脆的声音:“大太子和人君联袂而来,广寒宫真是蓬荜生辉。”
得,都叫上广寒宫了,平常不是叫麻将铺吗?
我摸摸鼻子,确定这团雪白的球确实是嫦娥的宠物玉兔无疑,便站住问它:“今日可有歌舞?”
玉兔咧嘴一笑:“候君多时。”
边说边换过方向,继续往前滚,我和皇帝就跟它后头,见它滚得欢快,我忍不住问它:“兔子,你的脚断了么?”
“回大太子的话,还没有。”
“那么你干吗一直用滚的呀?”
“大太子难道不觉得,这样比较 省力么?”
不愧是嫦娥的宠物,思维方式真与众不同。
皇帝却没有在意这许多,大概是因为月宫里让他觉得新鲜的东西太多,根本就无暇注意,又或者是觉得,兔子用滚的比较正常。
我这样想着,没有多远就到了内宫,吴刚正在砍树,哼哧哼哧的,大滴的汗落了下来,他老远看见我,憨厚地笑了一笑,说:“大太子许久没有来过天庭了。”
我说是啊是啊,主要是我爹的缘故。
“那倒是,”吴刚继续憨憨地笑着说,“东海需要您嘛。”
是吗?这我倒没发现,虽然我爹是龙王爷,我就是现成的太子爷,可是好像眼下,东海还真没我什么事。
吴刚不愧是天庭里最不会说话的神仙啊,不会说就别说嘛,反正也没人当他是哑巴
本来还想顺便让皇帝亲自去问他犯了什么错在这里砍树,但是这时候内宫传出几声弦响,皇帝精神一振,目光就开始飘移。
一进宫就看见许多美貌的仙子,嫦娥姑娘亲自捧出桂花酒,仙子们各持乐器,舞衣飘飘,只待乐声一起,就翩翩起舞。
到此,我再想装作不知情也不能了 明显就是为我和皇帝的前来摆下的歌舞,我不由抚掌道:“嫦娥姑娘真是好心思。”
嫦娥笑而答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还请大太子赐曲。”
我从袖中取出长笛来。
【七】贵妃(1) 这是我第二次在天上吹曲子,可是后来我使劲想、使劲想,却怎么都想不明白,那一夜我到底吹了什么曲子 那本来是皇帝的梦,后来想起,倒像是我自己的梦似的,梦里的东西,终归是记不真切。
歌舞了整晚,醒来时候,人已经到了卤味店的柴房,我伸了个懒腰,一推门,有人从门上滑了下来,定睛看时,却是明月。
“明月,你、你怎么在这里?”我愕然。
明月红着眼睛,看见我,却又十分欢喜,那欢喜的模样,我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只是一时想不起。
她用一种埋怨的口气道:“你到哪里去了,我四下里都找不到你。”
“你找我 有事?”
“没什么事。”她强装出笑颜,但是这样憔悴的模样,不用细说,我也知道,她该是找了我一夜,“只是昨晚上烟花,我原想、想 同你一起去看。”
“啊!”我这才想起,我昨天与土地公出去,忘了和明月打招呼,只好尴尬地站着,尴尬地道,“明月,我 ”
“没什么啦。”她故意换成轻快的语气,就要转身,我却忽然想起,我是见过这般形容的,在皇帝的梦里,他在杏花树下等来的那个少女,她笑的时候,她低头的时候,就是这样,欲语还休的样子。
心里微微动了一下。
和上次看到明月在灯下雕花一样,那是极古怪的一种感觉,就好像一只极乖巧的猫,或者兔子也成,用毛茸茸的爪子,在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轻轻地挠了一下,有点痒,但是让人期盼。
“明月!”我叫她的名字,她住了脚步,回头看我:“有事?”
“没有。”我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这种感觉,也不知道该如何同她说,只摸摸脑袋,傻笑了一声,反是明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我找了点门路,也许能让你见到皇帝,让他允你进梨园。”
我想同她说我已经想好法子了,皇帝肯定会满世界地找我,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我微微得意地想:等皇帝来找我再说,现在倒不必急于说破了,毕竟,我是一条谦虚又谨慎的小龙啊。
照我的计划,应该让皇帝疯狂地找上三两日,可能相思成疾,我再去揭了皇榜,施施然出现,皇帝必然惊为天人,将我奉为上宾,恭恭敬敬请进梨园,我一想到这个结果就激动得全身鳞片都哗啦啦地响,弄得在切肉的明月时不时停下来,喃喃道:“哪来的流水声?”
但是这天中午出现的一个人打破了我的计划。
当时我正在埋头吃东西,明月正在埋头切菜,忽然涌进几个穿黑甲的武士,将所有的客人都赶了出去,我大为不满,明月反而镇定,她停了手头活计,同我说:“阿牛,我请的人到了。”
说话时候,黑甲武士已经全部退了下去。
有人从门外一步踏进。
作为东海龙王的长子,自我出生以来,见过的美女,可以说是车载斗量,基本上我对人皮相已经到了视若无睹的地步 除了我自己,因为天上地下,实在很难找到一个像我这样,气质与皮相完美结合的 生物。
就连嫦娥姑娘在我眼里,也算不得啥。
但是这一天中午,我还记得有微微的风,太阳是苍白的淡金色,有人从门外走进来,先是看到一双青翠色的绣花鞋,鞋尖上镶颗深碧的明珠,莹莹衬着日光,像是猫的眼睛,然后看到月白的裙摆,裙摆上若隐若现的刺绣,我能够清楚地感知到细碎的刺绣,可是仔细看去,又一无所得。
目光上移,就看到女子纤腰如束,然后看到皓腕如霜,再上移,就看到了她的面容,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美的女子。
她并不是顶年轻,也不是顶漂亮,将她的五官拆开来看,可能也不是顶标致,但是当这么一个人,这样站在你的面前,你什么念头都不会有,整个脑海里茫茫的空,转来转去就只有一个字:美。
我像条没有见过世面的小泥鳅,傻呆呆地张大嘴,傻呆呆地看着她,不明白这样一个女子,怎么会出现在这样一家又油腻,又简陋的卤味店。
她应该站在春天最明艳的一朵花心里,而她的容颜,比花还要夺目;她应该站在皇宫里,皇宫里所有的金珠玉器
都比不上她衣上一点皱褶;她应该是生来就站在万众仰慕的目光中,那些目光里的嫉妒、欣赏、爱慕,是她最好的装饰。
可如今,她竟然出现在这家卤味店。
而且明月说,她是她请来帮我的人!
想到明月,就仿佛在冷水里浸了一下眼睛,我略略清醒了些,女子身上耀眼的光芒也仿佛褪去许多,我可以看清楚她的面容了。这样的眉,这样的眼,我恍惚想起,她的眉目,和皇帝梦中的那名少女,有一点像呢。
但是她更美一些。
她款款向我走来:“听说你会吹笛子?”
我转脸去看明月,明月的脸色苍白得像鬼,接到我的目光,又微微恢复了一点儿生气,她朝我点点头:“这是贵妃娘娘,你但说无妨。”
原来她就是贵妃!
原来她就是街头巷尾传说的那个女子,他们说她本来是武惠妃之子,寿王的妃子,后来被皇帝看上,先是去当了几年道士,后来封的贵妃,这个朝代的后宫里,除去皇后,以她为最尊。我恍然又想起皇帝在梦中发过的誓,他曾对那名和贵妃眉目略似的武姓少女说过,在她之后,永不立后。
传闻中还说,六宫粉黛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
我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贵妃点头笑道:“甚好,我会同皇上说,但是以皇上的身份,不便来此,请同我去杨府暂住。”
我 我还能说什么呢?
跟她出了门,明月前来相送,不置一词,到后来分手时候,我拉住她问:“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她想了一想,说:“如果你喜欢吹笛子,就吹笛子好了。”
这样淡漠而疏离的一句话,不知道为什么,让我从心里生出一点空落,就好像纯白的纸上落一滴墨,极慢极慢地晕染开来。
到杨府才知道贵妃为什么会在皇宫之外出现 原来她和皇帝吵架了,就在昨晚,月圆之夜,据说是因为皇帝去探望另外一名妃子,让贵妃非常不满,借酒哭闹,皇帝震怒,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