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节
作者:
不受约束 更新:2021-02-26 21:51 字数:4801
这世界为什么会这样的冰冷呢?深入骨髓一般。他这么些年的寻找和等待,又为什么换来这样的结局?
全身上下的枪眼,红艳艳的洞,没能闭上的眼睛,以及用力握紧,早已没了子弹的武器。
枯叶落了一地,踩上去发出“嘎吱”的声音。
二蛋远远望着那个深埋头颅,无声哭泣的少年,那么的哀伤,仿佛全世界都将他遗弃。他摸了摸口袋,想要吸支烟,夹在手上却发现没带火机。他想,他是明白他此刻的心境的。毕竟,在任长起死后,他也曾这样难过过。最亲近的人惨死在自己面前,要怎么去承受?
耳边忽然察觉到响动,一阵阵整齐的脚步声,起码三四十人以上。
二蛋两步走到岑小东跟前,手搭在他肩膀,表情凝重,说:“情况不对,我们先离开。”
却没有回应。
二蛋重复道:“跟我走,赶快离开!”
依旧没有人应。
脚步声越来越近,声声可辨,眼看就过来了。二蛋无法,干着急,心里一狠,将岑小东扛在肩上,就往旁边的暗处躲去。
岑小东被二蛋猛地扛在肩上,刚要出声,就被其捂住嘴巴。只能发出“呜呜”声。
他们藏在一丛枯草里,眼睛瞄着前方。
一队警察出现在视线里。
前头几人一番查探,不一会就发现倒在树下Jane的尸体。
“头儿,这里!”其中一个警察叫道。
一人从堆里走出来,国字脸,浓眉剑目,正是猛禽小队队长王国安。
“什么情况?”王国安边走边问,身后跟着一把手狼啸。
等到看清树下那人的脸时,一下愣住了,有些不敢相信。这,这不是国家安全局的岑上校么,怎么,怎么躺在了这?
警员查探一番,说胸口多发中弹,心跳停止,早没了气。
王国安脸色一下子很难看。
王家在军界一直享有声望,影响很大。对于一些出类拔萃的军人自然也颇为注意。眼前这个女人,勇闯缅甸、越南,破获很多起大型毒案,早在十五年前名声就响彻军界,后面却忽然人间蒸发,不知道去了哪里。再见,竟然是如斯这般。
到底是谁将她残忍地杀害了呢?
曾经的荣誉繁华消失殆尽,到头来却只是黄土一抔。
狼啸见王国安脸色不对,知道眼前这人身份不简单,却也不敢多问。
王国安叹息一声,对狼啸道:“将人带回去吧。”
森寒的林间,清秀的阁楼,以及昏黄的烛火灯光,在夜幕下轻轻摇曳,仿佛风雨飘摇的扁舟。
岑小东怔怔望着那群离去的人,眼泪哗哗地流下,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王国安并没有抓到金子鸣,警察到那座庄院后,里面早已人去楼空,连一支枪一克毒都未查获,众人失望而归。
回去后第二天他带了老婆熬得牛骨汤去医院看毛子。
早上的风霜有些大,车窗上尽是霜气,白白一层。
话说这毛子也真算命大,心窝中了一弹,胳膊啊大腿也被弹片划伤,到医院的时候差不多三分之二的血都流干流净了。
然而到底是王梓腾医术高超,再加上那死毛子命硬,总算是挺了过来。
术后第二天早上丫就睁开了眼睛,舔着问他要吃的,还变着方地打听林老师信息。气得王国安差点给上两巴掌。你说说,你说说,这命都快没了,还想做那劳什子的风流鬼,真个是不要命的主。
走廊上有些空旷,没几个人,主要这边比较僻静,适合疗养。王国安走过护士站,里面一个小护士正撑着半边脸打瞌睡,一下一下的,睡得挺香甜的。他笑了笑,径直去了毛子的病房。推开门就看到半边被子耷拉在床沿下,枕头卷着床单,非常凌乱,而原本该躺在床上修养的毛大少爷却不见了影子。
王国安将保温瓶搁到床头柜上,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等了会。想着那小子估计去了卫生间。谁知这一等就是半个小时。
就在丫失去耐性准备起身离开时,房门忽然咯吱一声开了。
林溪扶着一副虚脱样子的毛子出现在门口。
王国安顿时惊诧了,道:“我说哥们,您这是咋滴了?”
毛子一脸苦相,张着嘴做着口型:“拉肚子。”
王国安乐了,心道:您这肚子拉得还真是时候,竟然劳驾起俺家侄女跑来给你当小保姆了。
要知道自他堂姐王秀芳去世后,林溪整个就垮了,不说话也不动弹,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跟活死人一样。眼睛长时间望着天花板,将自己幽闭起来。
老爷子来了两次,看着孙女越来越瘦,再想到自家女儿悲惨的命运,一时间老泪纵横,泣不成声,一下苍老了很多。白发人送黑发人呐,又怎么能不伤心?
作者有话要说:文章写着写着就快要接近尾声了。
☆、Act54
丧礼上,林溪不哭不闹,面无表情,还礼鞠躬,甚是周道。
可梅景、王国安等都知道不对劲,从王秀芳死后,林溪一滴眼泪都没掉过,将所有的伤痛掩埋心底。等到丧礼结束,所有人离开墓场。
林溪缓缓走到王秀芳的墓碑前,她抚摸着墓碑上女子的照片,缓缓蹲了下去。
冬日的雪肆无忌惮地飘零,扬扬洒洒落满整座墓场,也落满林溪的肩头。
萧萧瑟瑟,冷冷清清。
梅景跟王国安不放心,俩人站在不远的柳树下担忧着。直到那漫天的雪将林溪幻化成一个雪人,俩人走了出去。拨开那薄薄的一层雪花,那坚毅美丽的女子早已昏睡过去。
再后面,将其送到医院。而后,是长久的缄默。谁也无法令其开口说话。
却没想到,有天傍晚,梅景送饭过来,看到她表姐被毛子抱在怀中,眼泪无声地掉落,是那样的伤心绝望。她退出房门,被迎面走来的王国安看到。
什么是幸福呢?这样就算是幸福了吧。
林溪渐渐恢复生气,她辞掉老师的工作,第二天杨秘就来了医院。两人在房间里谈了将近三个小时。
再之后,林溪彻底接管了王秀芳所有产业,百货公司,广告公司,商贸公司,4S店等等,开始了忙碌的工作,不分昼夜,日以夜继。根本忘记了自己的身体健康,这让梅景这个妹妹越发担心,也令王国安特别的头疼。
但就这样忙碌的生活,她却时不时的来医院看望毛子。带些水果啦鸡汤的,无微不至地照顾着。
没有人知道毛子用了什么样的方法令林溪恢复过来,只知道那天后的林溪,脸上渐渐有了表情。
医院的护士在整理床单时,发现了雪白的床单上,一团大大的血迹,分外醒目。还以为林溪伤着了哪里,仔细检查了好几遍都没发现伤口,才静下心来。
当然毛子也不可能让王国安等知道,这是他跟林溪的小秘密。他喜欢她那么用力地抱紧他,将他当成此生唯一的依靠。她对他是不是爱情他不知道,可他对她,那是一辈子的,早在当年军校的洗手间里就确定了的。即便因为用力崩开了伤口,鲜血染红整个世界,他也甘之如饴。
林溪看到王国安在病房内怔了下,她松开毛子的胳膊,手指扫过额前的刘海,道:“你们聊,我回公司了。”说完走了出去。
毛子“哎呦”了声,伸手抓了个空,露出一副怨夫表情。等到确定林溪真个走了,离开了,不见了。大刺咧咧地往床上一躺,咂着舌,埋怨道:“我说你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美人在的时候过来,你丫是不是存心拆我红线,让我打光棍啊你?”
王国安哭笑不得,就着椅子坐下。
“抓捕行动失败了。”他出声道。
毛子忽地从床上坐起,没了刚刚的嬉笑,道:“怎么一回事?消息不可靠么?”
王国安叹息一声,说:“估计人早就觉察跑了,我们到那的时候什么都没搜到。”
毛子点了点头,道:“金子鸣那老小子的确有两把刷子,为人很谨慎。弟兄们都还好吧?”
王国安摇头,道:“没事。”
毛子的表情又开始玩世不恭了。却听到王国安说:“你认识岑上校么?”
毛子一下怔住,他怎么可能不认识她呢?这三年来他们分工不同,互不相识,但都是为了找到金子鸣的犯罪证据而努力的。此次E市抓捕行动就是她给联系人的消息,继而命令猛禽小队参战。毛子觉得王国安这话问的太凑巧,难道他们见过面了?
他点了点头,“恩,认识,怎么了?”内心隐隐有些担忧。
“死了。”王国安呼出口气,续道:“明天葬礼你来参加吧,她一生卧底生涯,仇家很多。上头不准备通知她的亲人。她一生未婚,父母去世,也就一个哥哥,也算是对她家人的保护吧。”
×××
M市革命烈士墓园,言之:青松。意为:屹立,永不倒下。
漫山遍野的孤寂徜徉山头,这就是英雄的归宿吗?
孤傲,冷清,零星,落寞。
一同来的除了王国安、毛子外,还有M市公安局刑警大队一帮人。甚至,连王老爷子也来了,为其捧上了一束鲜花。
尚铭尚局长带队脱帽,行注目礼。
墓碑上,岑墒一身警服,英姿飒飒,嘴角边的笑容轻轻绽放,仿佛鲜活了一般。
死亡的墓志铭上可以无愧地奉上一句:
“为国为民,鞠躬尽瘁。”
这,就是她的一生。
所有人都离开了,枯草荒地的山头出现了一个人影。
他捧着鲜花慢慢踱步到墓碑前,一身黑色西装,大大的墨镜挡住了他的脸。对于冬天来说有些滑稽,但没有人会嘲笑。所有人都走了,就只剩下他妈妈一个人。而她,又怎么可能嘲笑自己呢?
岑小东望着墓碑上那笑靥如花的女子,仿佛又回到三岁前,那温暖的怀抱,一点点渗透他的心房。他不想放弃,要是可以的话,他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回。可一切都迟了,那么多的子弹穿透她的胸膛,那么多的鲜血染红身下的土地。
生命就这样消逝了。
他就这样站着,望着,沉默着。
时间一点点苍老下去。
昏暗的半空,雪花又开始扬扬洒洒地飘落,那么的凄艳。
汪汪!
身后忽然传来两声狗叫。
岑小东转过身,离他不远的梧桐树下,青年轻轻靠在树干上。他的身侧,那叫大笨的藏獒犬伏地叫唤。
青年叫阿难,这是他这段日子之后唯一知道的。
岑小东没说话,俩人隔着一条道在空气里对,相互沉默。都挺能沉得住气的,除了那条狗。被惯坏了,见主人的注意力不在自个身上就“汪汪”乱叫。
青年摸了摸狗头,笑了笑,跟平时一般样子。
岑小东不知道他怎么来了这里。可以这样说,他不知道青年为什么总能这般轻易找到他,看到他狼狈无助伤心难过的模样。
“你又哭了。”青年忽然说道。
岑小东没应声,不自然扶了扶墨镜框,转过头去。
青年似乎知道他的尴尬,也没继续追问,懒洋洋地伸了伸腰,说:“什么时候回去?”
“过几天吧。”
“你确定?”青年音调稍微转了转。
“怎么?”岑小东又转身过来,问道:“出什么事了?”
“也没什么,就是最近E市的警戒比以往还要严实,然后就是听说青帮准备转移。”青年悠悠道。
“青帮转移?那,金子鸣呢?”岑小东忽然问道。
青年无所谓地摇摇头,道:“他呀,呃,还真不知道。”
岑小东思量半响,轻轻道:“嗯,我知道了,你让林大哥随时注意他们的动向。”
青年再一次伸了伸懒腰,拽了拽狗毛,碎碎道:“好啦,没啥事了,大笨,闪了。”青年带着狗,沿着台阶往山下走去,走了半截,忽然又停了下来。
“喂!”他喊他,“听说你那小情人醒来后见不着你,不吃不喝,跟傻掉了似地。还有哇,那啥的任小姑娘似乎吃了炸药,变着方的跟你家小情人过不去。你呐,忙完了就赶紧回去,说不定还能赶上收尸呢。”
青年说完,得意地吹了几声口哨,悠哉悠哉地往山下赶去。
风雪湮没了整个世界的声音。
×××
从山头下来后,岑小东漫无目的地走在街道上。
风雪比较大,路上行人并不多,车辆也行驶缓慢。走着走着就走到了高中门口,虽然是白天,但因为天气不好,比较暗,所以一栋栋的教学楼都开着灯,夺目闪耀。
现在下午4点多点,应该是每日的单科练笔考试。
明明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为什么会觉得离开了太久,甚至,有一世纪那么长远。
以前逃学是为了寻找,那么现在呢?人已经找到了,长埋在黄土之中,永远的沉睡在那里,再也不会离开了。
可,他还能继续上学吗?
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