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节
作者:吹嘻      更新:2021-02-26 21:47      字数:4902
  “谁结婚时,不是般配的?分了也没什么可惜的,凡是分开的,都是不值得的!”静好不软不硬地回了句。
  左淑娴没心思听女儿女婿说些什么,她还在想许天明那么疼爱静媛,怎么都没说来参加静媛婚礼的事呢?
  车子停在了左淑娴家楼下,静好牵着小翡翠的手下车,她说:“你先回去吧,我要陪我妈住两天!”
  左淑娴白了静好一眼说:“分得这个清,你妈我妈的。你赶紧跟张亦回去,我不用谁陪!”
  小翡翠倒惦记着外婆做的好吃的,她说:“姥姥,姥姥,我要去你家住。爸爸不要我跟妈妈了!”
  “净胡说!”张亦跟静好异口同声。小翡翠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左淑娴意味深长地瞅了女儿女婿一眼,拉起小翡翠的手,说:“你们干什么啊?吓坏孩子!”
  张亦开着车子走掉了。小翡翠闹腾累了,左淑娴哄她睡了觉。她走到静好面前,“说吧!怎么回事?”
  静好知道自己再躲不过老妈的盘问,她的目光落在了茶几的某一处,幽幽地说:“我跟张亦……离了!”
  静好三言两语,并没有把其中的细节很详细地说给左淑娴听。她害怕母亲会哭,会扯出一长串唠叨愤恨的话来,但是,屋子里静悄悄的,左淑娴一动不动。
  静好握了母亲的手,左淑娴的手微凉,她说:“妈,你知道吗,我看新闻,说每年有200万人离婚……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左淑娴的眼泪这才噼里啪啦掉下来,“静好啊,你是眼见着妈怎么带着你俩过的日子!你以为妈不后悔吗?当初但凡能不那么闹,能让你爸不离婚,妈这辈子也不至于过成这样啊!”
  静好的心一战,她说:“妈,你真的这么想吗?你愿意守着个不爱你的男人过一辈子吗?”
  “爱不过是个虚词,不当吃不当喝。每天回家,家里有个人???…”
  静好的眼泪滑了下来,“那样不行,他人在家里,心在外面有什么用呢?”
  左淑娴擦了一下眼睛:“张亦跟的那个姑娘是不是瘦螅承⌒〉模饧獾模俊?br />
  “你怎么知道?”
  左淑娴又叹了口气,“他真舍得啊,把小翡翠看得跟心尖子似的,这说扔就扔了!男人都是狠心贼!”
  静好不语。
  午后的阳光轻灵灵地落到客厅的墙壁上,电视里的女人正撕心裂肺地哭着。
  现实生活里的母女俩相对无言。
  良久,静好说:“他……其实,还好,还拿钱让我学车,生活费也给得不少!”
  左淑娴的目光像抓到了什么似的,“他会不会是后悔了,浪子回头金不换,静好,他若真能回头,看在小翡翠的分上,你千万别犯犟……”
  静好没想到妈竟然是这样的态度。她甚至连骂张亦几声都没骂,女人变得对男人越来越纵容,他回头,她便欣欣然重新回到他的怀抱,自己真的可以这样吗?为了小翡翠,这是个多好的借口啊!
  “妈,别瞎想了,他跟那女的都结婚了!我跟他不可能的。”
  左淑娴又掉起了眼泪,她终于恢复常态,心里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话排山倒海涌出来:“我这是什么命啊?年轻时,遇到陈世美。这老了老了,一颗心都快操碎了,我上辈子欠你们老许家什么债啊?……”
  静好的眼泪流到嘴里,又苦又涩。她说:“妈,你别这样,你这样,我怎么活啊?”
  母女俩正哭得不可开交时,静好的电话响了,打来电话的是纪雨川。
  纪雨川的电话来得很是时候。他说了两遍自己名字,静好才想起他是谁。他听到静好的嗓音不太对劲,问她怎么了,静好没答,只问他有什么事。纪雨川说:“有个朋友正在找个记账员,我记得你好像是学财会的,如果你……”
  静好站在纪雨川面前时,眼睛还是肿的。她急于想从母亲面前离开,呼吸一口新鲜空气。以至于连羽绒服都没穿,只穿着去参加静媛婚礼时的薄大衣。
  纪雨川的目光在静好身上扫了几下,说:“是家五星级酒店,待遇不错!”
  静好感激地点了点头,很真诚地说:“谢谢你,帮了我这么大个忙!”
  纪雨川笑了笑,替静好按开电梯门,静好注意到他右手的无名指上有个戒指印。
  那个元旦过后,静好在新世纪大酒店上班了。静媛结婚后住进了柳一萍家里。
  一切经过一番艰难之后,又重新回到新建立的秩序上。
  静媛知道姐姐离婚后,特意来见了静好一次,她说:“你啥事都放在心里,亲妈瞒着,连我这个亲妹妹都瞒着,你是保密局的特工啊?”
  静好给新婚的妹妹冲了杯热果珍。“反应厉害不?想吃啥告诉姐,姐给你做!”
  静媛没接姐姐的话茬儿,继续说:“早就给你说,要打扮,不能做黄脸婆,男人都是视觉系动物……”
  静好接过妹妹的话头,她说:“静媛,你这结了婚,慢慢就会懂,两个人朝夕相对,你就是林青霞又怎么样?我常看电视里有女人教育另外的女人说,要打扮得漂亮,不能在他面前有不雅的举动,不能让他看到你没化妆的样子,但是,静媛,你现在跟凯文这么深切地相爱着,你在他面前打嗝抠脚,他或者都当成是可爱。如果不爱时,这些就成了证据。不爱就是不爱,想找出你身上个毛病太容易了!所以,我不能先否定我自已,他出轨,背叛婚姻的根源不是我不好,我不能这样想,说真的,我这样想过,但现在,我改正过来了。错在他,我没必要检讨我自己,我还要带着小翡翠快快乐乐地过以后的生活……”
  静好的眼睛红了,说不下去了。
  静媛承认姐姐说得有道理,她抱了抱姐姐,她说:“姐,我只是心疼你……”她知道静好把这个家当成生活的全部,姐姐怀上小翡翠时,非常犹豫要不要这个孩子,她说她害怕不能让女儿幸福,她说:“媛媛,我不能想象我的女儿如果像咱们小时候那样该怎么办?”
  静媛很笃定地告诉姐姐:“不会的,你看姐夫,把你捧在手里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你不扔下他,他不会的!”
  静媛还特意把姐姐的顾虑说给了姐夫。张亦笑:“这个傻丫头,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啊?”
  那天,张亦特意去买了块翡翠吊坠,他说:“亲爱的,我希望你能帮我生个女儿。将来你死在我前面,我特别悲伤时,她陪着我!”
  静好喜欢《与妻书》里林觉民写给妻子的话:与使吾先死也,毋宁汝先吾而死。汝初闻言而怒,后经吾婉解,虽不谓吾言为是,而崖亦无词相答。吾之意谓以汝之弱,必不能禁失吾之悲,吾先死留苦与汝,吾心不忍,故宁请汝先死吾担悲也。
  恋爱时,也说过这样谁死谁前面的傻话。翡翠通透坚硬,张亦说这就代表着他坚定不移的心。也就是这番话让静好下了决心生下这个孩子。
  孩子生下来,果然是个女孩,小名就叫了小翡翠。
  如今,那个吊坠还在床头的小柜子里,人却早已成了别人的枕边人。
  静好不想再悲春伤秋,转移话题,问妹妹跟婆婆处得咋样。静媛长长地叹了口气,说:“姐,咱姐俩还真是命苦,在家里吧,这样,出嫁了吧,也没遇到个和善的婆婆!离了离了吧,省得每年过年,去受那个罪了。”
  说到婆家,静好倒真的长舒一口气。
  03
  张亦家在吉林的一个叫明月的镇子上。家中两男—女,上面一哥一姐,张亦排行老三。
  张亦跟许静好每年过年回家一趟。每次去时都是大包小包归心似箭,每次走时都是满肚子火恨不插翅飞回城里。张亦做生意攒了点钱,第一件事就是买车,买车的理由很搞,他说,这样,过年回家,再吵起来,可以不用等车票,随时离开那个战火纷飞的家。
  用静好的话说,别人家是过年,婆家是过关。每到过年,兄弟姐妹凑一起,全家总动员吵架。每个人都像是油汽弹,恨不得拱着一年的火吵架。
  最先挑事的肯定是婆婆。婆婆是能请神不能送神的主儿。儿女一到了,有了撑腰的,便开始痛诉公公的“恶行”,把自己形容成“黑奴”,说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刚开始,公公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但是,很快就压不住火了,婆婆把他曾经跟女同事闹得不清不楚的那段拿出来讲给儿女听。就算是静好后进门,那些细节也被婆婆无数次念叨过。张家的儿女们更是耳朵听出了茧子,但婆婆就是要说,不吐不快似的。就像春节联欢晚会上的开场舞,唯有如此开场,这个年才能往下过似的。
  任是公公再低声低气想把火压成死灰,也没办法听任婆婆这样在儿女面前指摘下去。静好听张亦说过,公公从前做加油站的站长,人脉广着呢。就是因为婆婆这样有的没的地到处说他跟女同事关系暖昧,丢了官离了职,守着一间食杂店 度过了十几二十年。
  公公把板凳踢倒,“你这个败家娘儿们,这日子生生让你给过完了,大过年的,你还在这里号丧,过啥年过年,过周年吧!”
  大哥家的小福子正是狗见烦的年纪,嚷着要出去放鞭炮,公公烦,一把把鞭炮团团扔到柜子顶上。小福子“哇哇”大哭。
  嫂子是那种生怕落到人堆里显不出来她的人物,公公冲孙子小福子发火时,嫂子的巴掌带着怒气落到孩子脸上,她说:“怎么那么看不出来个眉眼高低呢?你姓张也是泥里的土里的,带个把也比不上人家珍珠翡翠!”
  小福子“哇哇”哭,婆婆停下了哭泣,看不过眼,帮静好挣口袋说:“老大家的,你这是怎么说话呢?老二一年回来一趟,怎么你了?”
  “别当人都是瞎子聋子,你给小翡翠五百块钱压兜钱,当谁没看着呢!嫂子本就想找茬儿说这事儿,公公给了她最好的机会。
  张亦大哥撑不住脸,说了嫂子一句,嫂子越发没脸了,撒了泼地闹。大姑姐一旁磕瓜子拨火:“看,看吧,就让你们平时惯的,咱们这个家,啥好吃的好用的,爹妈偷摸给孙子,结果这闹出好来了没?”
  战火不断扩大,直到所有人都卷了进去。很多时候,到最后,谁都忘了最开始是因为啥吵起来的。
  第一次来张家过年,静好还真没见过这阵势。从小,爸妈吵架,但也多数是冷战,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甚至动手的情况还真没有。张亦阴沉着脸坐在屋子的角落里,静好还试图想劝解一下谁。可根本劝不动,刚一张口,便被顶了回来,“你知道什么?充什么好人?”
  后来,见怪不怪了。他们吵他们的,静好一旁和面、拌馅、包玫子。像春晚一样,每年不来这一出这个年便过不去。
  饺子包好,下锅也是愁人的事。挨个请上桌吃饭。公公先喝上了酒,嫂子拉着小福子出了门,小福子还想吃饺子,“嗷嗷”哭,静好穿着毛衣追出去,人撞进寒风里,心都是拔凉拔凉的。好歹把孩子带回来,大姑姐皱了眉说:“这饺子没煮熟啊!”静好尝了尝,熟了。张亦在外面很有主张的,在家里,却一言不发。
  —提到年,许静好就很发愁,也试图跟张亦商量着不回去过年了,或者张亦自己回去算了。张亦也不强求静好,只是脸一直拉得很长,也不说话,没办法,静好只得乖乖跟着他回去了。
  左淑娴也劝女儿,“这还是远呢,一年也就这一趟,再难,硬着头皮也就挺过去了。这要是在身边,你还能不跟婆家人处了?知足吧!”
  看到电视剧里演凤凰男什么的,许静好总是嘴角带着笑,自己不是最悲惨的,那一大家子人除了脾气不好,还真没给她添什么麻烦。确切地说,是除了这个年之前的所有事,张亦都用钱摆平了。
  姐姐的孩子上县重点高中的赞助费,哥哥翻修房子的钱,公公在老朋友面前摆阔的茅台酒,婆婆脖子上手上的金子,都是张亦掏的腰包。许静好想,反正钱也不是自己挣的,不缺自己吃不少自己花,乐得图个清净。
  林亚茹却说她简直是傻得一眼见底。“那是夫妻共同财产,凭啥他给家里花都不告诉你一声?”
  “我不让,以后他不告诉我,不照样吗?再说,他家就供他一个人上大学,他不回报,他爹不撕了他!”
  林亚茹叹了口气说:“静好,娶了你,张亦是哪辈子修来的福分啊!”静好笑,“我觉得娶你才是福气,里里外外一把抓!”
  “一把抓有什么用?还挡住了他心往外面跑?我现在算想清楚了,啥都是虚的,只有钱是实的,把钱攥到手里,比什么都强!”
  许静好跟张亦离婚,林亚茹再次感叹静好还是太天真,便宜了张亦,也冉次对自己的价值观推崇备至。
  钱是人的胆。如果没有钱,他张亦敢在外面得瑟吗?退一万步讲,张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