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以后……自己的宝，到了人家那成了草都不如的东西了，这养儿子有什么好！
  一顿饭吃得东边日出西边雨，情势在两位母亲的心情细微变化间斗转星移。静媛到底是女孩子，细腻些，照顾着两方的情绪，既不能让未来的婆婆挑出毛病来，又不能让自己的妈受冷落，一顿饭吃得比参加一场考试还累人。朱伟国是个和事佬，时刻观察着柳一萍的情绪，一有不大对头的苗头，赶紧岔开话题去。好在左淑娴也没想把这顿饭吃成鸿门宴，也还算是配合的。朱凯文是恋爱中的男子，注意力都在静媛这里，剥蟹子剥虾，一门心思让静媛多吃点。
  第二章　生活还是战争，高手过招（7）
  五个人，五样心思，好歹将一顿饭表面上风平浪静地吃了下来。吃过饭，朱凯文帮父母打了车，然后跟静媛和左淑娴一起坐上了另一辆车回静媛家。
  柳一萍看着儿子钻进出租车的背影，鼻子一酸，掉下几滴眼泪来。她说：“老朱，我看啊，咱这儿子算是白养了！”
  朱伟国拍了拍老伴的肩膀说：“你别想得太多。早晚都有这一天。再怎么说也是她左淑娴嫁女儿，咱们朱家娶媳妇！”
  偏那出租车司机是个极不会说话的，他搭话说：“大姐，你这话说得也没错，我家也是一儿子，结了婚就是人家老丈人家的儿子了，没我们老两口啥事儿了。人家不是说了嘛，生个儿子是建设银行，要往出扔钱。生个女儿是招商银行，往里带钱还带人呢！”
  朱伟国无声地笑了。柳一萍的心里堵上了一块大石头。自己的儿子捧着铁饭碗，长得也一表人才，怎么就看上了面相那么单薄还做秘书的许静媛呢？
  心一不顺，许静媛那点好柳一萍全忘了，想起来的都是不好。
  04
  幼儿园的亲子运动会，张亦来参加了。幼儿园老师们不知道张亦跟许静好已经离婚了。小翡翠班上有对家长临时有事没来，那个叫二人三足的项目就没人参加了。老师一眼看到许静好和张亦，说：“小翡翠的家长，你们俩赶紧救救场吧！”
  谁都不知道许静好听到“二人三足”这个项目都心有戚戚焉，哪还肯跟张亦参加这个。她不咸不淡地说了句：“早知道这样，真应该让我这个旧妈让位，让小翡翠的新妈上岗，你们不就是玩这个勾搭上的吗？”
  张亦脸色变得很难看，他说：“静好，今天是孩子的运动会，你别找不痛快！”小翡翠喊着爸妈快点，快点。小翡翠班里的孩子也都喊着“叔叔阿姨，快点”！小翡翠的老师拿了绳来不由分说给张亦与许静好的一条腿绑在了一起。两个人勉为其难地站在了起跑线上。小翡翠在终点上等着，他们走到终点，要一起把小翡翠用胳膊抬着跑回起点才算赢。许静好往一边侧着身子，张亦无奈，只能迁就着她的方向。他往许静好那边一侧，许静好没把握好平稳，一下子倒了。张亦赶紧拉许静好起来。绑在腿上的绳子在这样拉扯之间松开了。张亦再弯下腰去系绳子。
  别的家长都已经抬着自己的孩子往起点来了。小翡翠急得哭了起来。这回许静好不再闹别扭了，两个人居然配合默契，很快抬上小翡翠走回起点。但也已经是最后一名了。小翡翠的班主任特别惋惜，“要是不摔倒，凭你俩后来的表现，肯定就是第一名了！”
  许静好抬头瞥了张亦一眼，说：“是啊，孩子的爸爸干这个最专业了！”
  班主任瞪大眼睛问：“真的？这个还有干专业的吗？”
  运动会一上午就结束了，下午小翡翠放假，张亦要带她去海洋公园玩，许静好没拦着。心里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想了一下他和洛小杉带着小翡翠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样子，想得心有些痛，但还是表面云淡风轻样地叮嘱小翡翠不能多吃冰淇淋。
  看着张亦的车子离开，静好竟然有些不知所措。要怎么打发这样一个下午呢？去美容院做做脸吗？跟张亦离了婚，像是为了证明什么，又像是为了报复什么似的，许静好在一家美容院花了3888办了张年卡，却只做了一次，就再没去过。其实，还是很心疼那些钱的。她跟静媛说：“要不你去吧！”静媛正为婚事忙得脚打后脑勺，哪有这份闲心。她倒反问静好：“姐，那天朱凯文去咱家时，我忘了问，你跟我姐夫咋样了？我看你好像不太高兴呢！”
  第二章　生活还是战争，高手过招（8）
  静好离婚的事只跟林亚茹说了，别的人一概保着密。她说：“能咋样，还不凑合着呢！”
  “那你也别总委屈着自己，日子过得开心才过，不开心，不如离了！”
  “嗯，我知道，挂了吧！”
  挂掉电话，静好想着不如去林亚茹那去混一混。还没到林亚茹家的菜店，林亚茹的电话倒打了过来：“静好，你有空吗？有空帮我去收一笔账来，我这店里忙，没空！”
  许静好拦了辆车，到了文昌饭店。那家店《王牌美食》里介绍过，许静好和张亦也来吃过，饭菜很好吃。
  许静好看到大堂有个个子不高的男人站在服务台边上，她过去问：“请问……我来收林家菜店的账……”
  “哦，老板娘打电话给我说了，我正在等！”
  面前的男人很干净，脸上漾着和煦的笑，他低头撕下来一张单，让许静好签字，他拉开抽屉，把捆好的一沓钱递给了许静好。
  许静好拿了钱出门时，天竟然飘起了小雨。男人跑出来递给许静好一把伞，他说：“秋雨凉，要不等等再走也行！”
  林亚茹可能空出时间来了，打电话过来说：“我去接你！马上就到！”
  林亚茹到时，那个男人已经不在大堂里了。林亚茹说：“这家西餐不错，那个西餐厅的主厨我认得，改天我请你来这吃西餐！”
  许静好想，给自己结账的那人便是那主厨吧！
  这事也便过去了。
  不想，没几日，许静好去一家咖啡厅等静媛。静媛临时有事不能来了，却意外见到那主厨。许静好想：倒是西餐厅的厨子，有这闲情逸致出来喝咖啡。那人显然也认出了许静好，把杯子挪过来，自我介绍：“我叫纪雨川！”
  许静好笑了，这名字很文雅的。
  两个人咸咸淡淡说了些话。许静好请教怎么做黑椒牛排，纪雨川果然是行家里手，讲得头头是道。
  两个人一起从咖啡厅里出来时，纪雨川说：“留个电话吧！什么时候来我们饭店吃饭，我给你打折！”
  许静好笑了，一个主厨的权力有这么大吗？可以打折？但她还是留了电话给他。许静好是有些私心的，或者找工作时，可以找找他。
  05
  静好一天走得腿都跟折了似的，也没找着个合适的工作。新毕业的大学生车载斗量的，人家干啥用你一个三十多岁，六七年没工作的女人啊？许静好拖着疲惫的身子出现在幼儿园门口时，却没等到小翡翠。幼儿园的老师出来告诉许静好，小翡翠被她爸爸接走了。
  许静好掏出电话，还没等打，那辆黑色的奥迪A6停在了许静好的身边，车门打开，小翡翠喊：“妈妈，你怎么才回来，我跟爸爸在咱家楼下等你好半天了！”
  张亦瞟了一眼许静好，说：“上车吧！”许静好往下拉小翡翠，幼儿园离家也不远，不用坐车。小翡翠却死活不肯下来，她说：“爸爸答应带我去吃肯德基！我要吃紫薯蛋挞。”许静好说：“咱不吃那垃圾食品，乖，妈妈回家给你烤蛋糕吃！”
  张亦下来，拉开车门，把许静好推进车里，他说：“你能不能不这么倔？”
  坐进车里，许静好的眼泪一直在眼圈里打转。张亦一眼一眼透过倒车镜看许静好。小翡翠大概是怕妈妈骂，很安静。
  一顿饭吃下来，许静好一口没动。吃过饭，许静好沉着脸说：“快点送我们回去，小翡翠的钢琴还没练习！”
  张亦没吭声，车子开向了许静好家相反的方向。许静好叫了两声，张亦也没理她，她也懒得吭声了。车子在路边停了下来，小翡翠在许静好的怀里睡着了。张亦沉着一张扑克脸说：“你今天出去找工作了？”
  第二章　生活还是战争，高手过招（9）
  许静好的嘴闭得紧紧的，不说话。张亦说：“还有，那天，我看到你跟一个男人有说有笑地从咖啡馆出来，你不会是这么快就想给我女儿找后爸吧？”
  许静好终于还是没忍住，又害怕吵醒小翡翠，于是尽量压低声音说：“张亦，我没想到你会这么无耻，咱俩除了女儿没有任何关系了，我生，我死，跟你有关系吗？”
  张亦从倒车镜里盯着许静好看，末了抽出一根烟，放到嘴边，大概想会呛到女儿，又把烟塞回到烟盒里。
  张亦从前是抽烟的，自从许静好怀了小翡翠，他就把烟戒了。现在怎么又抽上了呢？
  张亦把一个信封转身扔了过来，他说：“这里面是今年你跟女儿的生活费。从明天起，把小翡翠送到幼儿园，你就去学车，信封上写着学车的地址，钱我给你交完了。我给你定了辆别克君威。你学会了接送女儿学钢琴也方便。”
  许静好把那个信封扔了回去，她说：“张亦，你还真可笑，你现在凭什么安排我的生活？还有，她果然是个旺夫的，这么快你就有钱了？”
  “静好，我们别这样说话好不好？”
  “呵，那你还让我像从前那样跟你说话吗？张亦，你知道每每想起我那么幼稚地像只鸵鸟似的把自己埋在幸福里，我就恨死我自己了。”
  张亦的嘴角抿得紧紧的，一声不吭。
  车子重新启动，到了云河小区，张亦先一步下来，抱起小翡翠，送她上楼。
  到了七楼，柯明的门先开了，她穿着碎花的睡衣，头发湿漉漉的，应该是刚洗完澡，她说：“是你们一家三口回来了，我还以为是静好带着孩子呢，我寻思帮帮忙呢！”
  许静好瞥了她一眼，冷冷地说：“柯姐，你赶紧进屋吧，别再把自己锁门外！”
  柯明一脸尴尬地关门回屋了。
  这是离婚这几个月来张亦第一次进这个家门。许静好显然没有让他进来的意思，在玄关处，她把小翡翠接过来，说：“你把钱都退了吧，我没那闲心！”张亦站在那，好半天挤出来一句：“你看着办吧，钱交了退不回来了。现在学车的多，交了不少钱呢！”说完，把那个装钱的信封扔在鞋架上，转身离开了。
  张亦也是了解许静好的。交了钱退不回来，许静好是断舍不得那钱白花了的，哪怕是她前夫的钱！
  静好听到自己家门开的同时，隔壁的门也开了。柯明在跟张亦说话：“这么晚还出去啊？”静好几乎想拉开门去质问一下柯明：“吃饱了撑的干点啥不好？没事总看着人家干什么？”她把那个信封砸到墙上，钱从信封里散了出来，像许静好积压了一整天的坏情绪一样，七零八落，难以聚合。
  第二天，张亦给驾校的朋友打电话，那朋友说：“张哥，放心吧，嫂子来报到了！”
  张亦一口几乎抽掉半根烟，他问自己到底想怎么样，都跟小杉结婚了，还跟静好这边风扯羊皮的，这算怎么回事啊？
  但是，他真的是放不下小翡翠，那是他的女儿，不是吗？
  可是，自己真的单单是放不下小翡翠吗？
  离婚时，那样把钱都要握到自己手里，也是希望能够多一份控制。张亦自己也在心里骂自己卑鄙无耻。但另一个他说：你这是为她好。一个单身女人，身上有一大笔钱，难免会招来想吃软饭的小狼狗。自己跟她好歹有个女儿，有份情谊在，不会骗她。只这些话，他不能告诉静好，那会招来她无情的嘲笑的。
  许静好是个骨子里有洁癖的女人。
  洛小杉打来电话，娇滴滴地叫：“老公，我想吃蛋挞，你回来顺路给我带回来一盒，要紫薯的，你要快点回来哦，凉了就不好吃了！”
  张亦把烟头按到烟灰缸里。洛小杉像自己的另一个女儿一样。最初的激情过去，剩下的便是难以沟通的一条大沟了。
  洛小杉自从跟张亦结了婚，便不再来公司上班了。什么都不做，每天在家里，上网聊天，打游戏，一宿一宿不睡觉。每天早上张亦起床上班时，她可能才刚刚睡下。
  有时，他兴致好，跟她说几句话，她却正玩得高兴，让他别烦她。有时，他累得要命，她又像小野猫一样缠上来，一点点撩拨他的“性”趣，他一鼓作气也就罢了，她还要再二再三，张亦稍微有点不耐烦，她就又哭又闹，没完没了。
  两个人的生理需求都不在一个点上。每每这时，张亦都是恨许静好的，倔得像块石头。男人出轨，成龙都说是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别的女人都当哑巴亏吃下了，她怎么就不行呢？自己跟洛小杉也不过是玩玩，哪至于就走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呢？
  张亦本是要教育许静好的：这社会男人离了婚可以娶个小姑娘，女人呢，只能走下坡路，最好的青春时光都给了别人，谁还会跟你一起走向白头啊？
  可是，离了婚，张亦觉得许静好一副安之若素的样子，倒是自己心里翻江倒海，不得安宁。自己这是后悔了吗？
  那天在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