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节
作者:津股巡览      更新:2021-02-26 21:32      字数:4787
  石亚南的态度冷若冰霜,“古副主任,你有什么罪啊?是我有罪呀,罪有应得,马上就要下台了嘛!”又说,“离婚协议改好了吗?改好了我就签字吧!”
  古根生直咧嘴,“亚南,我……我这不是误会了吗?你早把底交给我,有这种认识错误的好姿态,我……我也不会这么气!当然,那天我也有些急……”
  石亚南想起那天就难过,不愿再听下去了,“行了,行了,你别解释了!我还不知道你?你就是个天生的官迷嘛!哎,我问你:我回省城后怎么住啊?是你住办公室,还是我住办公室?协议上这一条我没注意,恐怕还得商量一下吧?”
  古根生直拱手,“哎,哎,亚南,最好咱们谁也别住办公室,影响不好!”
  石亚南平淡地说:“我现在下了台,不怕影响了,那就我住办公室吧!”
  古根生几乎要哭了,“别,别,石书记,还是我住办公室吧!”又哭丧着脸说,“亚南,你真这么不依不饶的话,我可就惨了!赵省长和我谈话时明说了,我若和你就这么离了婚,他肯定要收拾我,我躲过了这一次躲不过下一次啊!”
  石亚南相信,这种话赵安邦能说出来,这位省长属于另类,便讥讽道:“原来你是冲着赵省长的威胁才来找我的啊?古副主任,那你放心好了,回省城后我就去找赵省长谈,让他一定不要报复你!一定让你和你相中的情人幸福美满!”
  古根生一怔,叫了起来,“哪来的啥情人啊!亚南,这你可别赖我啊……”
  就说到这里,方正刚的电话过来了,开口就叫:“石书记,怎么会这样?省委这么处理也太不妥当了!我马上过来和你交换一下意见,然后去省城!”
  石亚南眼中噙泪道:“正刚,那你就过来吧,有些工作我也得交待一下!”放下电话,抹去脸上的泪,又对古根生说,“古副主任,没别的事你就回去吧!”
  古根生赖着不走,带着一脸无奈的笑容,继续跟前跟后地解释:“亚南,你真以为我有什么情人就大错特错了!是,我对你有气,我是小官迷,我……我往你伤口上洒盐,这……这都是事实,可第三者插足的事绝对没有,绝对……”
  石亚南怕这场面让方正刚看见,不敢和古根生纠缠了,郁郁地说:“老古,你先回招待所吧,正刚市长马上过来,我要下台走人了,得把手上的事安排好!”
  古根生这才如获赦令,连连应着,悻悻离开了她的办公室。
  周梅森《我本英雄》
  六十一
  得知来自省城的消息,方正刚既意外又吃惊。他怎么也没想到,赵安邦拉着老领导于华北做工作的结果是:保住了他,却拿下了石亚南!这太不符合官场潜规则了,石亚南是省委书记裴一弘一手提拔起来的干部,又是坐在船头上的市委书记,不是市长,按说这种情况不会发生。方正刚百思不得其解,壮着胆子打了个电话给于华北,一问才知道,石亚南竟主动找裴一弘和省委辞了职,这么做的目的竟是为了保住他这个年轻市长!于华北很感慨地说:“正刚,你真幸运啊,碰上了这么一个深明大义,又勇于负责的好班长!我和安邦都很感动,安邦在常委会上说,在这个同志身上,我们看到了一种品质,优秀公仆的政治品质啊!”
  方正刚心里真感动,联想到当年在金川和章桂春搭班子的遭遇,感动益发深刻,于是,和于华北通话一结束,马上驱车赶到石亚南办公室。进门没来得及坐下,便急切地说:“石书记,你……你不能这么做!你……你才四十四岁啊,又进了副省级后备干部名单,而且是女同志,不……不能做出这种重大牺牲啊!”
  石亚南挺和气地笑着,“那就该牺牲你啊?正刚,你也才四十一岁嘛,不是一心要有个为老百姓干事的大舞台吗?这一年多你在文山这舞台上的演出还是不错的嘛!虽说工作中犯了些错误,但谁能不犯错误呢?况且主要责任在我!”
  方正刚连连摆手,“石书记,我是市长,这七百万吨钢我得负主要责任!”
  石亚南恳切地道:“正刚,不要争了,在外面也不要这么说!省委常委会今天开过了,处理结果都出来了,你再把自己填进去干啥呀?蠢不蠢啊?背着你和同志们找裴书记检讨商量时,我说了我应该下台的理由:其一,我是文山市委书记,是班长,没有推卸责任的道理!其二,裴书记、赵省长都知道,我违规不是第一次了,在平州就有前科,引咎辞职理所当然,就拿我开刀,警示大家嘛!”
  方正刚眼圈红了,“石书记,可你这是陷我于不仁不义啊!赵省长前阵子来文山检查工作时,你让我好好汇报,希望赵省长为我说说话。现在倒好,把我保了,却让你这么位好班长下来了,我内心不愧吗?让咱文山干部群众怎么想?”
  石亚南道:“正刚,你也不要想得太多,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和你,和赵省长、于书记没任何关系!就是在赵省长到古龙县和于书记通气的那天,我到省委找裴书记正式进行汇报的,想保你,也想保老古,我也不是没有一点私心!”
  方正刚说:“这也算不上私心,我听华北书记说,古主任好像是个记过吧?”
  石亚南道:“是记大过,应该说比较公平,老古总是没把好关,违规了嘛!”
  方正刚苦笑不已,“姐姐啊,古主任可是我们拉下水的,责任在我们啊!”
  石亚南也苦笑起来,“所以我承担主要责任嘛!正刚,你别替我抱屈了,我这次不下连老古都不服啊!有个情况我没和你说,老古停职以后就不理我了,我几次去省城汇报连家都不敢回,就怕老古这官迷不给我开门。算了,不说了!”
  方正刚却想了起来,“石书记,怎么听人说,老古还过来兴师问罪了?”
  石亚南挺敏感,看了他一眼,“哎,正刚,你都听谁说的?说了些啥?”
  方正刚道:“也没具体说啥,就说老古跑来和你吵了一通,不知吵的啥!”
  石亚南说:“正刚,你不知道就算了。现在这个结果挺好,我主动下台保住了你和老古,比较合算!要是你和老古下台,对工作不利不说,对我们的家庭也不好,只怕我和老古得离婚分手!这么多年了我们哪像夫妻啊?下台回省城,我也可以学着做个好母亲、好妻子了!以后你有机会到省城,我在家里招待你!”
  方正刚又想起了当年的章桂春,一声叹息,感慨说:“石书记,刚才我还在想呢,如果这次我是和章桂春搭班子,肯定不是这结果,罪名就全是我的了!”
  石亚南笑了,“是啊,就是能让你在章桂春面前争口气,我这做姐姐的也不能让你灰溜溜下台嘛!这阵子我已经听说了,章桂春认定你这次非下台不可!”
  这情况方正刚知道,据说章桂春在银山不少场合说过:文山这次闯祸的事实证明,像他方正刚这种人就是不能重用。还有传言说,此人正活动着要到文山做市委书记。石亚南走了,他会不会过来呢?于是便道:“姐姐,你这一走,麻烦可又来了:谁接你做文山市委书记啊?省委别犯糊涂,把章桂春派过来吧?如果是这样,还不如我下台呢!章桂春真做了文山的一把手,老百姓就要倒霉了!”
  石亚南冷冷一笑,“谁来做市委书记我不知道,可轮不上他,他算啥东西!”
  方正刚不放心,忧心忡忡地说:“石书记,你也别这么绝对,中国的事有时很难说,裴一弘书记要调北京了,新省委书记会是谁?如果是赵省长、于书记,这种可能性不大,可外边派个新省委书记过来呢?章桂春还不贴上去表忠心啊!”
  石亚南判断道:“这种情况一般不可能出现,就算新书记不是赵安邦、于华北,但只要这些老同志在,章桂春就不会被重用,省委这次对他查得很认真!”
  方正刚发牢骚说:“可结果呢?不是啥也没查着吗?三个主要领导批示,还是不了了之了!一下子处理了这么多干部,章桂春连个警告、记过都没有!”
  石亚南对此显然也不满意,“正刚,别说了,这不是咱们烦得了的事,让赵安邦、于华北他们领导去对付吧!章桂春逃得了这一次,能逃得了下一次吗?这个官场混子再有手段,也会有被揪住尾巴的那一天!”摆了摆手,“好了,不说他了,说点正事。我马上要走了,有些事得和你交待一下,也只能和你交待了!”
  方正刚心酸地点点头,“好,石书记,您安排吧,我全照办,一定办好!”
  石亚南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一个厚厚的大信封,“这里是五万八千块钱,你亲自代我交到那对投资亚钢联的农民夫妇手上,就说我石亚南对不起他们了!”
  方正刚接过钱,一下子怔住了,“石书记,你……你还当真这么做啊?!”
  石亚南表情郑重而严肃,“当然要这么做,这是我的承诺,要言而有信!”
  方正刚把钱放到了桌上,“好,好,石书记,这个承诺我来履行好了!这不是你的个人承诺,是我们文山政府的承诺,我特事特办,把这笔钱退给他们!”
  石亚南不同意,“这怎么行啊?政府从哪里开支?这就是我的个人行为!”
  方正刚马上把话接了过来,“好,那算我的个人行为吧,我个人来退赔!”
  石亚南半真不假地说:“哎,我说方市长,你和我争啥?就不能让我这个下台的市委书记在你文山投点资吗?告诉你:我和吴亚洲一样,对文山钢铁前景很看好!我相信,有你和这么一个能为老百姓干实事的好班子,这投资会有回报!”
  方正刚不好再说了,这才把五万八千块钱收下了,“石书记,我明白了,你这是敲打我呢!我也做个承诺:姐姐您放心,您的投资必将得到应有的回报!”
  石亚南意味深长道:“不是我一个人的投资得到应有的回报啊,是这七百万吨钢,是我们文山整个工业新区,是所有给亚钢联投了资的投资商和老百姓!”
  方正刚近乎庄严地说:“石书记,我向您保证,我和同志们会竭尽全力!”
  石亚南很欣慰,“好,好,正刚,你也不要有太大的压力,只要你和同志们真的竭尽了全力,就算将来搞亏了,我也不怪你!”说罢,又拿出了份打好的文件,“这封道歉信你看看,是以一个市委书记的名义写给全市八百多万人民的!”
  方正刚狐疑地接过道歉信,“石书记,你这又是啥意思?要公开发表啊?”
  石亚南道:“如果你和同志们不反对,我准备公开在《文山日报》发表!”
  方正刚匆匆看了一遍,看罢,就激动地叫了起来,“石书记,我不同意把这封道歉信公开在报上发表,起码不能这样发表!这七百万吨钢的问题很复杂,违规是事实,该认的账我们认。可另一方面,还有省委启动我省北部新经济发动机的背景嘛!再说,真正违规的是新区和亚钢联,主管失职的是我和市政府!”
  石亚南苦笑说:“正刚,怎么又来了?我市委书记如果不失职,你们失得了职吗?也不要强调主观,什么这个背景那个背景的,这都不是理由!”深深叹息着,又说,“这几天我又到工地上看了看,还到吴亚洲跳下去的那座塔吊下呆了半天,心里真不是滋味啊!曾经那么红火的亚洲钢铁联合公司垮了,还让吴亚洲走上了绝路!焦化厂和冷轧厂的一千八百多亩地也毁了,许多桩基打了下去,地上挖了那么多坑,估计无法复垦了!我能不内疚吗?正刚,你和新区的同志们要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把地尽快利用起来?还有二百五十万吨铁水也得积极争取!”
  方正刚道:“石书记,我正要汇报呢!铁水项目有戏,王副省长昨天到北京汇报时,重点介绍了铁水项目情况。鉴于项目搞了一半,文山又有铁矿资源,国家部委已经松口了,正式立项批准的可能性很大。这么一来,除了焦化项目和冷轧项目造成了大约三四亿的损失和停工造成的部分损失,后果并不算太严重!”
  石亚南头脑很清醒,“正刚,现在的问题是停工造成的损失,这一块没法准确计算!银行贷款利息加设备折损,每天就是一二百万,必须和陈明丽的伟业国际尽快达成接盘协议!我是这样想的,国家有关部委补批手续有个过程,你和市里不能坐等,得马上打个报告给省政府,请安邦省长特事特办,先给批一下!”
  方正刚应道:“好,我试试看吧!反正这四个保留项目北京基本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