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7 节
作者:
不落的滑翔翼 更新:2021-02-26 21:30 字数:4729
何太厚依旧认真地跟他说:“今天咱们看见欧阳亮和那英豪坐车出城,可以断定找肖四德来了。你能肯定他们就是穿了连裆裤吗?能够断定就是一股道上跑的车吗?不能。我们还要看,要看发展,才能最后下结论。”
赖五犯了思索,“是呀,他们究竟干嘛来了呢?”
何太厚磕磕烟袋也想吃块干粮,忽见铁道上冒出一行人来,只见四个警察押解着一个伤兵,拉拉扯扯地下了铁道朝土丘这边走来。快到跟前的时候,伤兵摇头晃脑示意拿掉塞在嘴里的东西,一个警察拿掉伤兵嘴里的布团,跟他说:“这地方豁亮,随便叫唤吧。”
死神面前吴贵十分有种,劲头挺足说话不打嘟噜,“用不着架着,老子自己会走。”挣脱警察,扔掉拐杖大步朝这边空地走来。
“嘿,不瘸呀,是个假伤兵!”“冒充国军伤员,就值一颗枪子儿。”警察们不像是来杀人,倒像是来耍猴,嘻嘻哈哈寻找合适的地界。
吴贵突然转过身子倒步走着,“说老子冒充国军伤员?扒光了衣裳看看吧,身上的伤疤数也数不清。肖四德是个王八蛋,草菅人命,早晚遭老天爷报应。”
赖五和何太厚趴在土丘上,探头注视着,只见吴贵押到土丘前,被扒掉身上的棉衣,强行按倒跪在地上,反剪着捆牢双手。警察转身举枪的工夫,吴贵忽然站了起来,“且慢!老子要亲眼看着你们这些祸国殃民的东西,是怎么把老子打死的。老子是国家的有功之臣啊……”吴贵仰天哀号,实在令人同情。
土丘后,何太厚不由赞叹道:“是条汉子。” 赖五将几粒铺轨的石子儿攥到手里。
四个警察见吴贵瞪着冒血丝的大眼珠子,直视着枪口,心里不打寒颤是假的,一个个举枪的胳膊不由哆嗦起来。
吴贵哈哈大笑,“哈哈,你们这群窝囊废,只会打黑枪啊,哈……王八蛋,开枪呀!”
打头的一个警察咳嗽一声壮壮胆,扬起胳膊喊叫着发号施令,“预备……”不待他合上嘴,赖五突然从土丘后跃起,闪电般飞出一枚石子儿。别提多准了,正好抛进喊号的警察嘴里,嘴里吃东西没事,扔进一个石头子儿来,叫谁也受不了。但见这家伙原地蹦起来足有半人高,四仰八叉“咣唧”扔在地上,老半天才从嘴里吐出带血的石子儿。紧接着,警察手中的枪相继落地,全都握住了自己的手腕子,“唉呦”成一片。
吴贵回头望去,见一老一少两个老乡从土丘后面冒了出来,赖五独自朝前信步走来。
何太厚下了土丘,背风处坐下把草帽扣在地上,掏出烟袋认真地打着火镰。只顾低头嘬着烟袋,全然不看眼前。
赖五大模大样走向警察,“我说几位,枪毙人怎么连个招子也不给人家插上?出红差,也让人知道犯了嘛罪过呀!”
四个警察相继爬将起来,看清眼前冒出个小老乡,开始挽袖子瞪眼。这种人从来不会动脑筋想事情,一切动作均属条件反射,看见老百姓就自然露出这种模样。
吐出石头子儿的警察爬起来了,虽然满嘴流血,说话没受影响,“嘿,奶黄子没脱干净,竟然干起了劫法场的勾当。真是屁股眼子拔罐子,我看你是嘬屎(死)啊!”刚吐出石头子儿就忘了疼,还横呢!仗着人多势众,几个警察跟着帮腔:“这小子欠他妈的收拾……”几个人上来伸手要抓赖五。久不见赖五,可知现在练成何等功夫,且看他如何漂亮的收拾这几个警察。
打仗是门技术,别怕人多,人再多也得一个一个上手,待先上手的警察拳头到了跟前,只见赖五顺手一拽,侧身一个扫堂腿,生生让这小子来了一溜儿前滚翻,正好爬在何太厚面前。赶上何太厚抽完一袋烟磕打烟灰,用烟袋锅子敲打他的后脑勺,“这么大个子怎么钻老头的裤裆,不嫌臊气?”
余下的三个警察一起围攻赖五,钻老头裤裆的警察回头看看,企图爬起来前往助战,何太厚在他后脑勺上又磕打了几下烟袋锅儿,“老实呆会儿吧,你就别掺和了!”不知道烟袋锅敲在哪根大筋上了,这位发号施令的警察,就跟睡着了一样,果然老老实实趴着不动弹了。
正文 六十回巡察造访警察局,练家上演三岔口一
铁道外土丘旁,没有见到赖五的真本事,暂时不能收场,还得接着比划完了再说别的。剩下三个警察在跟赖五过招,说实在的,不是警察希望过招,而是欲罢不能。交上手就是这样,有时候想罢手对方不给停不下来的机会,三个警察遇到的就是这种状况。
就说现在吧,赖五抓住一个警察的手腕子,上前跨步别住对方的脚后跟,另外一只手卡住对方的脖子,按照一般常理稍微拱下屁股,这个警察就算扔下了,说起来就够漂亮的啦。这么简单,那是三不管儿摔跤的玩意儿,人家赖五是何太厚亲传的武艺,后面还有招数呢!就在对方向后仰着身子喘不上气的瞬间,赖五双脚替换,替换不是继续别着对方的脚后跟,而是矮下身子使出扫堂腿踢向对方的脚后跟。这一脚有多大劲没法子测量,只见这位警察大头朝下整个身子悠荡起来,赖五借着这股劲儿,这位警察先生的大皮靴子就成了乱飞的大油锤,一锤都不落空,尽数砸到另外二位警察头顶。这样的油锤灌顶也不舒服,几大位顿时鼻青脸肿分不清东西南北,这才意识到遇上了对手,连滚带爬地来到何太厚面前,捣蒜般地作揖磕头。
“你老高抬贵手,让这位小爷手下留情吧。”“俺们是奉命行事,饶过俺们当差的吧!”
后脑勺起来几枚大枣的那位也苏醒过来,发现众兄弟全跪着,自己不好意思起来,也跟着鸡啄米似地磕头捣蒜,“是呀,都是肖四德作孽,跟俺们没关系呀!”
何太厚果然菩萨心肠,示意赖五住手,宽宏地感叹道:“唉,看样子你们也是苦孩子。全都回去吧,告诉小四德子,就是你们肖大局长,就说他何大叔回来了。让他抽工夫帮我查办几个正经案子,年纪轻轻的,不要干数典忘祖的缺德事。去吧!”这里有点不明白,何太厚跟刘神钟强调保密,为嘛他自己主动暴露身份呢?这有两个目的,一则为了更好地掩护刘神钟的工作,最重要的给古典施加压力,让他尽快动作起来,只有让他动换起来才容易暴露问题。
死里逃生的吴贵,跑过来也跪下了,“你老人家就是鼎鼎大名的何太厚吧。”
何太厚指示赖五,“先给这位兄弟松了绑!”赖五原地运气,剑指一挥,捆住吴贵双手的绳子“刷”地断了,连后背的衣服也划开口子,吴贵身上果然伤痕累累。
几个警察倒吸一口冷气,“小爷好厉害的内功!”
赖五踢着他们的屁股,“还不快滚,想让我给你们挨个开膛,凉快凉快呀!”
警察们爬起来,望着地上的大枪,又看看何太厚。何太厚向赖五示意把枪还给他们,赖五拾起大枪,将枪栓卸下来丢得远远的,方将大枪扔给警察。警察们捡起枪仓皇逃走,且不管他们接着说吴贵。
何太厚扶起吴贵,“兄弟,看样子,你果真是队伍上的人?”
吴贵说:“回何爷的话,抗战前兄弟就扛枪吃粮了。不敢说战功赫赫,从古北口到台儿庄,大刀片砍断了十几把,咱是从死人堆里钻出来的。现而今,妻儿老小全没了,阎王爷偏偏不收留俺。落了这一身的枪眼弹孔,肩不能担担手不能提篮,找官面要抚恤金,官面找我要旁证,弟兄们都死光了我上哪找旁证去。心想横竖是个死,不如碰一碰,就想了个馊主意,去找肖四德……”
吴贵这番话有没有水分,十几年过去了不好考证,分析起来也不会全是假话。猜测一下,吴胖子率领全团在北仓机场跟小鬼子干的那一仗,虽说全团覆没,欧阳亮不是还活下来吗?欧阳亮当时听了吴胖子的临终交待,才返回吴家大院的,按理说散兵归队须沿着驻军行动的预案行动,也就是说往南追赶大部队。事实上,二十九军的两个团在静海县地面至少抵抗了半个月以上,假设吴贵去了北仓机场参加了战斗,大难不死醒过来往南寻找部队,不是一件难办的事。如他所说,参加过台儿庄战役也是有可能的,因为那支部队南撤划归第三战区,当时连川军都赶到了,吴贵参加台儿庄战役完全有可能。
不管怎么说吧,他身上的伤疤的确是刀枪之伤,不会是自己弄上去了,看在这一点上,哪怕只跟小鬼子交过一次手,也是英雄好汉,就值得尊敬值得帮助。何太厚问他:“今后,你有什么打算?”吴贵说:“肖四德太黑了,我告他去。”吴贵口口声声说要告肖四德,引起 何太厚的注意,下面他俩进行了这样一番对话:
“你要告他,能不能告得赢先放在一边,说给我听听,你要告他怎样一个罪名?”
“告不赢也告,我就不信没有讲理的地方?只要有口气,我一直告到南京去。”
“不论往哪去告,要有个罪名,你告肖四德什么罪名呢?”
“嘛罪名不知道,我是听一个叫柳大棒子的人说的,说肖四德盗走一百箱子国宝,就凭这个就得治他死罪。”
“柳大棒子是什么人,他怎么知道那是一百箱子国宝,那些国宝在哪儿啦?他说的这事靠谱吗?”
“靠谱不靠谱不知道,俺只知道柳大棒子是个白脖儿,跟肖四德俩人打仗,让肖四德把胯骨轴捣折了成了残废,后来拄着双拐流浪到秦皇岛,碰上一个打劫的正劫一对夫妻。柳大棒子穷极生疯,一拐杖把打劫的脑袋开了,救了这对夫妻。这对夫妻是在本地开诊所的,为了报答柳大棒子的救命之恩,免费开刀给他的胯骨轴装上两个螺丝钉,养了几个月不用拄拐了,柳大棒子便想到静海找肖四德报仇。回来走到半路赶上小鬼子投降,在天津被国军抓了官差,在东局子看守仓库……”说到这儿吴贵不说了,像是有难言之隐的样子。
何太厚问:“后来呢?”
吴贵吞吞吐吐扭捏了半天不好意思开口,“……嘿嘿,不怕你老笑话,俺当了一阵子小毛贼,就在那个时候认识的柳大棒子。柳大棒子看守仓库,知道里面的底细,看好了目标就告诉俺信儿,鼓捣出来变成现金俺俩对半分成。有一回,俺在潜入仓库的时候,看见来了一个车队说是拉运洋灰,等车队走了之后,仓库发现丢失了一百只贴着封条的大木箱子。一下子把美军都惊动了,追查了好些日子至今没有下落。柳大棒子跟俺说,这些箱子准是肖四德盗走的。过了些日子再问他,他说算啦,事情都抹平了,他要回老家了。”
“完了,就这些?”老何问。
吴贵瞪着俩大眼珠子,“啊,就这些,这还不够吗?”
何太厚又问:“你怎么知道,这一百只箱子里面,装得是国宝呢?仓库管得这么严,他是怎么鼓捣出去的呢?”
吴贵说:“反正丢失国宝这事谁都知道,现在还查着呢,日本从北平转运出来的国宝不止这些,在天津被盟军扣下的,不是国宝能打封条吗,你老想想是不是这么回事?”
看来老何对吴贵说的这些很感兴趣,再次问他,“柳大棒子根据嘛说,一定是肖四德把那箱子拉走的,那么大一批物资肯定不好出城,他把那些箱子拉到哪去了呢?”
对于这一切,吴贵全都说不准,基本都是自己的判断,那些箱子拉到哪去了更是说不上来,甚至在今天以前他根本不认识肖四德。
何太厚说:“一问三不知,我看你这官司没法告,你要是真想告状,就得想办法找到柳大棒子,把事情砸实了再说告状的事。不然人家手里有枪,随便找个理由就把你收拾了,你好好想想是不是这么个理儿。我这儿还有几块钱,算是一点见面礼,自己找个地界安顿下来,想明白了再说怎么办。”说着把几块大洋塞到吴贵手里。
吴贵感动得热泪盈眶,“多谢了,后会有期。”说罢站起来就要走。
何太厚检起吴贵的棉衣,“来,把它穿上,这样的天气,单衣单褂还不把你懂挺了。”吴贵身上冒火,把棉衣接过来,夹在胳肢窝下大踏步而去。
赖五走过来,“你老说他到底是个什么人?”
何太厚说:“不管他是谁,咱救了他一命,他总不会害咱吧。”
赖五问:“咱今天到哪儿落脚?”
何太厚毫不犹豫地说:“进城,今天设法探监。”
赖五不明白嘛意思,“探监,探谁呀?”
何太厚说:“今天要是顺手,咱把那个日本孩子弄到手。等天黑了,你就露一手,正好检验一下你的功夫。记着,最好别弄出动静来,免得耽误正事。”
赖五得意起来,“你老就擎好吧!”这回何太厚真的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