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节
作者:不落的滑翔翼      更新:2021-02-26 21:29      字数:4733
  无奈爱爱做不了自己的主,人类社会的法规尚不能保障他们的婚姻自由,我们只能尊重女方家长的意见,每次遛狗尽量不让他们接触。
  世俗认定“最狠莫过妇人心”,做为知识男性我不敢苟同,仅就虎子与爱爱的爱情而言,则以为斯言极是。两家的狗娘明明知道,俩孩子情投意合,已经达到如胶似漆的程度,并表示只作朋友不作亲家,干嘛还要往一块凑合。
  俩狗娘为了说些婆婆妈妈的琐事,全然不考虑两条狗的感受,狗儿狗女被各自的狗绳限制着,近在咫尺却不能相亲相爱,只能泪眼旺旺的默默无语对望。他们没有人类那些花哨的语言可以交流,不能把最真挚的感受传递给对方,痛苦逼迫他们拼力挣扎。俩狗娘发现他们纠缠在一起,便强行拉开,呜呼,好生残忍的狠心女人!
  虎子的失恋不亚于人类情种的癫狂,真真切切食不甘味夜不能寐。那些日子无论怎样给他改善伙食,也打不开他的胃口,据说爱爱也是茶不思饭不想,整天乜呆呆赛个痴情的晴雯姑娘。人类饲养宠物看似文明,实则在践踏动物的生存法则,虎子和爱爱的爱情悲剧,完全是主人根据自身需要人为制造的。我作为狗爹虽然也曾神游《红楼梦》,寄予过那里的少男少女无限同情,面对身临其境的现状,我无法摈弃人类可恶的虚伪的行为准则,不可能憨着脸皮没羞没臊登上人家绣楼,领着虎子上演一出“宝玉探晴雯”。
  爱爱的狗娘是个外表俊俏的女人,可惜内心世界不美丽,面对虎子和爱爱的悲情,毫无恻隐之心,居然还领着爱爱到俺们窗下溜达。看不见爱爱,时空的隔绝可以疗伤,虎子或许少些痛苦,可是那朝思暮想的倩影就在眼前,别说虎子,哪个热恋中的男子能把握住自己。爱爱只要在楼下出现,虎子就会疯狂的撞门拍窗户,发出声嘶力竭的哀鸣——近似狼嚎的那种声音,撕心裂肺催人泪下……
  看到虎子痛苦万状的样子,我只好亲自婉转的提醒爱爱的狗娘:“爱爱再到俺们窗下溜达,虎子的小命就交代了。”我的话芳邻们一般都很在意,女方知道回避了。
  对于虎子发情反应,尽管注入我的人性化描述,并没有排斥他的本能使然,我无法让虎子向腐败官吏模拟,他没有条件将生物的自然属性掩藏在别墅里。解除虎子的痛苦,只能采取大白于天下的方式,于是我向停车处的下岗司机吴大叔求教。
  吴大叔是久负盛名的养狗高手,针对饲养宠物出现的种种社会问题,投入极大的精力,以与时俱进的思维方式进行过广泛考察,他自称良谋多多,当即慷慨传授了四项秘笈。
  秘笈之一:绝育法,阉割。
  秘笈之二:自慰法,人工辅助泄欲。
  秘笈之三:强婚法,偷袭交配。
  秘笈之四:荒淫法,找流浪女狗假代爱爱。
  思之良久,四法均不可取。其一残忍,不能让虎子身心俱痛;其二荒谬,违背自然法则;其三卑鄙,堂堂君子之狗岂可为之;其四下作,宁可饿死不可失节。我决意让虎子靠意志战胜自己,随着时间的流失带走那份情思,忘掉没有缘分的爱爱。
  虎子经受住了煎熬,度过了狗生的考验,期间多次远望爱爱挥泪而别,多次路遇同安里的流浪女狗而目不斜视。
  物业公司的莉莉是条菜狗,虽无什么姿色却正置豆蔻年华,因失家教整日放荡于树丛草坪,多次尾随企图染指虎子。一日竟然不顾廉耻暴露私处,虎子终究处子身,不由得心旌飘荡神智恍惚,千钧一发之际我猛然断喝:“虎子!”虎子一激灵,立即恢复常态羞愧的低头离去。这就是意志如钢的虎子,洁身自爱的虎子!
  虎子的首次发情期,恰如生死界上走一遭,他在奈何桥畔喝了老婆婆的忘情汤,今年再次发情时,任凭爱爱如何暗送秋波,虎子心如止水无动于衷。
  (9)
  毛毛姐姐定于五月赴东京陪伴姑爷,报社借机让她在北京奥运期间采访东瀛有关人士,作为特约记者充实《城市快报》的奥运专版。为此,报社、侨联及有关部门提供了诸多帮助,一时间整天忙于应酬。此期间正值房交会开幕,又是毛毛的专口,报道量非常大,只能忙里偷闲的准备行囊。
  虎子根据毛毛这次携带的行李,断定姐姐此行不同于每次外出度假,进入五月以来便食欲不振,然而虎子的微妙变化并没有引起足够的关注。
  由于毛毛年前评为银牌记者,报社奖励她两个名额的旅游机票。原定去苏杭的,我准备使用一个名额探望上海、绍兴和杭州的几个故交知己。浙江人大的吕如达,是当地著名诗人和画家,跟我有致深的交情,多次邀我前往小住。老吕在当地有座以他名字命名的画院颇负盛名,十年心血我倾心研究蒙太奇课题,中国诗、画最讲究蒙太奇结构,恰好可以给他的弟子们开场讲座,假若成行老吕肯定喜出望外。
  遗憾的是人算不如天算,档期的原因线路改为云南,云贵川是我多次光顾的地方,纵有相识多无深交,到了我这把年纪,留恋的是旧故知己而非美景新颜,出游雅兴一下子荡然无存了。这样,只好由狗娘和然然姐姐使用这两个旅游名额了,五月四日她们便启程了。
  利用有限的时间,为了跟虎子多亲近,狗娘和然然走后,毛毛推掉许多应酬,每天抽时间领着虎子下次楼,其余时间由我带领虎子,大约就是这期间虎子染上了病毒。
  曾经提到的鼻涕流淌的大虎子,只知道最近闹眼没往别处想,也就没引起警惕和防备。忘记什么情况了,这期间,反正缠着虎子接触了一次,回来虎子眼球就充血了。因为听说大虎子涂抹了几次眼药膏就没事了,虎子眼球充血没有引起太大惊慌,便买来各种眼药企图如法炮制。然而此虎子不是彼虎子,虎子随狗爹凡事不盲从,简言之不是省油灯,任凭使什么招数,药膏药水均无法涂抹到他的眼睛,我只好给他洗脸时,用无嗅无味的盐水擦拭,然而毫无效果。于是在他的饮用水中融入庆大霉素针剂(后来知道这于事无补),又买来各种治疗眼疾的片剂藏在他爱吃的鸡肝中骗他服用,仍然无效。
  造成虎子不治的原因不能完全怪罪祸端的起源大虎子,我亦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这时的虎子显然已经染上病毒,我只顾避免和大虎子再次接触,却没有避免更大的感染源,那些天竟然带着虎子去逛夜市。因为我为了淘换工具书,结识了一位摆书摊的书商,鬼使神差几乎每晚领着虎子光顾。现在回忆起来真是痛心疾首,沿途的草坪藏污纳垢百毒俱全,显然加剧了虎子的病情。
  然然和狗娘旅游回来,虎子虽然兴奋,明显的表现不出应有的狂热,当然然上班将虎子病情说于同仁,行家斩钉截铁地说:虎子得了狗瘟!我自以为是的以为,虎子注射过防疫疫苗,且进食尚无大碍,坚持认为虎子仅仅患有眼疾,不可能患那种可怕的病(实则犬类所有传染病均称为瘟,自以为是多无知,我便是典型样板。)
  然而,虎子的眼疾愈发严重,以致双眼起了一层白蒙,在毛毛然然催促下,我亦觉得事态严重——担心虎子失明!这才决定带虎子去医院就医。
  (10)
  医生姓夏,27岁,高挑个头,彩色文身,成熟干练,前卫、别类的那种女性。手下配有护士、美容师、厨师各一名,这些人非亲即友,那架势一亮,几位的派头告诉我,这是黑白两道满不论的组合。夏,自称农大毕业,曾在北京动物园实习,专科专业爱心广播,干这一行经验丰富。她的自我介绍,加上人员、设备的陈列,尤其墙上的那面“宠物天使”的锦旗,立即赢得我的信任。
  我们全家到医院的时候,正有一条剖腹产妇博美就医,一对老夫妻守护着,博美病恹恹静卧在病榻上输液,温顺的纹丝不动。就此我向夏医介绍:虎子倔强极不驯服,曾因为剪指甲,把家门口的兽医咬了个乱七八糟。夏轻蔑的表示,在她这儿没有什么不驯服的狗,接过虎子,乖乖宝宝的进行情感交流,又是贴面又是抚慰,企图施展美人计以求一逞。
  虎子很给夏的面子,故意装傻,不作任何表示。夏,颇为得意,口若悬河讲述她的医道狗经,似乎虎子只是小菜一碟。接下来,夏渐渐感到不妙了……她的医疗方案是这样的:给虎子进行眼底注射,必先把虎子的嘴用绷带捆上,以达控制獠牙的目的。
  我们亲眼所见,夏,略施小计就给庞然大物的一条松狮犬封上口。虎子不买这个账,悬在眼前的绷带死扣不仅不往里钻,瞅住机会还从夏的手中夺取主动权,那意思,想玩儿由他叼着绷带自己玩。
  在众目睽睽之下折腾良久,夏只好丢掉矜持的伪装,采取原始、野蛮、毫无专业内涵的手段了。夏,把家属尽数轰出诊室,在厨师的强力介入下,四个人完全杀猪的架势,把虎子制服在不锈钢手术台,浑身缠满约束带。待家属进入诊室时,套上笼头的虎子咻咻做喘,突出的眼珠子似乎在喷火,长长的狗舌头居然从笼头缝隙伸了出来,他的心脏蹦跳得近乎爆炸。虎子以典型桀骜不逊的不屈形象,诠释出《中华语海》的著名歇后语:老虎戴嚼子——不吃这一套。
  四个所谓医务人员,比虎子喘的还凶。虎子是愤怒所然,他们是疲劳加惶恐,被虎子折腾得筋疲力尽狼狈不堪。
  面对完全失去反抗力的虎子,夏心有余悸喃喃自语:“整治过无数条狗,没见过这么大脾气的。”给虎子点了眼药,原本想让虎子带着笼头回家,看到虎子眼睛愤怒的要爆裂,唯恐心肌梗死或脑溢血,只好剪断绷带除掉笼头,眼底注射也不提了。
  虎子委屈的依偎在我怀里,没有星点的眼泪,他的泪水被愤怒的火焰燃烧殆尽。
  在我的意识里,虎子成功点了眼药,就会万事大吉。回家后,在我千方百计哄骗下,他的眼睛每天多少能够涂抹上药水。然而又是一周过去了,虽有微效终不痊愈。忽一日,虎子一个喷嚏喷出长长的鼻涕,且食欲明显不振,并伴有咳嗽、呕吐现象。然然坚持认为虎子得了狗瘟,不日即将启程的毛毛跟我急了,“必须给虎子送医院,不然我走着也不松心。”于是,又一次投奔夏,进门先交800元,到了这步田地8000元也不能含糊呀。
  毛毛含泪问夏:“是不是他舍不得我迁居国外,虎子不会说……”或许夏在安慰毛毛,抑或,她根本达不到与灵性沟通的造化,信口开河道:“你不要自作多情,到时放心启程。”潜台词就是:虎子这点小病,在她手里不算个啥。
  虎子最后一周就诊实录:
  2006年5月25日(星期四):
  上午输液四瓶皮下注射四针;晚上输液三瓶,皮下注射三针。(夏及她的医务人员,把医药室弄得很神秘,问使用的什么药物回答含混,为了讨好夏对虎子精心治疗,不敢详问。
  但是,虎子输液前虎子发烧,体温41℃。输液后,体温38℃,对于狗体温属于正常。如此神奇疗效,管什么药物作甚?
  混迹江湖,毛毛多诈,跟夏交流期间有意识介绍虎子的来历,我借机讨好说:夏医生把虎子治好了,也给发篇稿子。狗娘也说,我们会利用在小区的影响,介绍宠物到此就诊。)
  夏,为了赢得我们的信任,展示了一条流浪瘸腿狗,说是爱心人士路边捡到送来的,夜间她要无偿实施手术,挽救这可怜的生命,这番话颇令我们全家感动。
  午夜归,在小区排尿后,虎子未进食。
  2006年5月26日(星期五):药量同上,输液时,虎子须臾不离家人,无力的躺在我的臂腕中,时常撩起眼皮看看我,似乎他理解这是在治疗疾患,很温顺。
  中午,虎子最后一次自主排便,形似泡软的金不换中国墨,纯黑色。夏称:毒便排下来了,好事。
  我惦记着那条流浪狗,夏说,注射了一针,安乐死了。我心头一振,没有深究。
  2006年5月27日(星期六):
  我和狗娘送毛毛去机场,汽车在瓢泼大雨中行进,惦记着然然能否顺利给虎子输液。在确认毛毛顺利出关后,到北京城内看望我的两个得意门生,身为总经理的这位,执意留我小住几天(董事长的那位出差南京,来电嘱托一定款待恩师),因惦记着虎子婉拒好意,餐后返回了。
  虎子见到我已经无力欢迎,看看我继续昏睡。然然说,由于输液的缘故,早晨起来,虎子有些失禁尿在地板上了,眼神显得很愧疚。然然说:“没关系,你不是有病吗,不是你的错。”虎子释然,跟姐姐去输液,没生任何意外。
  当晚,夏说可以停一次输液(他说需要输一周,今天少输一次,以后补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