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节
作者:天马行空      更新:2021-02-26 21:28      字数:5105
  “上帝支持我,让我坚持了下来。 并且,所办的那一切,换了他当然也会替我办的。 自从他离开我以后,我似乎已经麻木了。 我不可以哭,他们说,到我这样的年龄,就没有眼泪了。可是,我以为当一个人难受的时候,就可以哭出来。瓦朗蒂娜在哪儿,阁下?我是为她而来的,我希望能见见瓦朗蒂娜。”
  维尔福觉得如要说瓦朗蒂娜去参加舞会了未免太残忍,所以他只说她的继母和她一起出去了,他这就去接她们回来。“立刻去,阁下!立刻去,我求求你!”
  维尔福扶起圣。 梅朗夫人,领她走到内室。“您休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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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吧,母亲。“他说。侯爵夫人听到这句话,抬起头来。 眼前的这个人使她强烈地想起她无限哀悼着的那个女儿来,她感觉她的女儿还活在瓦朗蒂娜的身上,这声”母亲“使她大为感动,顿时老泪纵横,在一张圈椅前面跪倒,把她那白发苍苍的头埋在椅子里。 维尔福让女佣人照顾好老夫人,而老巴罗斯则惶惶地跑去报告他的主人去了。 因为最使老年人恐惧的事情,没有比听到死神暂时放松对他们的警戒而去打击另外一个老人,更可怕了。当圣。 梅朗夫人跪在地上,在那儿虔诚祈祷的时候,维尔福叫人备好马车,亲自到马尔塞夫夫人那里去接他的女儿和妻子。 当他出现在舞厅门口时,看见他苍白的脸色的瓦朗蒂娜匆匆向他跑过来,说:”哦,爸爸,没有发生什么不幸的事吧!“
  “你的外婆刚刚到了,瓦朗蒂娜。”维尔福先生说。“外公呢?”这个年轻姑娘浑身颤抖地说。维尔福先生的回答只是伸手去扶住他的女儿。 他做得很及时,因为瓦朗蒂娜的头一阵晕眩,打了一个踉跄。 维尔福夫人马上赶过来扶住她,一面帮助她的丈夫把她搀到马车里,一面说:“真是怪事!
  谁想得到会发生这种事,真是奇怪!“这不幸的一家人就这么走了,而留下笼罩着整个大厅的一片愁云。瓦朗蒂娜发现巴罗斯在扶梯脚下等着她。”诺瓦蒂埃先生希望今天晚上见您一次。“他低声告诉她。”告诉他,我见过我亲爱的外婆后就来。“她回答,她感到目前最需要她帮助的是圣。 梅朗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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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瓦朗蒂娜发现她的外祖母躺在床上。 在这一场伤心的会见里,默默的爱抚、心痛如绞的啜泣、断断续续的叹息、止不住的热泪,一切不可尽言。维尔福夫人靠在丈夫的肩膀上,对这个可怜的遗孀保持着外表上的一切敬意。 她不久就对她的丈夫耳语说:“我想,我还是走开的好,如果你允许的话,因为我在这儿好像会使你的岳母难过。”
  圣。 梅朗夫人听到了她的话。“是的,是的,”她温和地对瓦朗蒂娜轻语说,“让她走吧,但你要留下。”
  维尔福夫人走了,瓦朗蒂娜独自留在床边,因为那位检察官被这个意外的噩耗惊得茫然无措,也跟着出去了。现在来讲老诺瓦蒂埃,我们前面说过,诺瓦蒂埃听到家里的喧闹,就派他的老仆人去查看原因;巴罗斯一回来,他就用机敏的眼光向他的仆人询问。“唉,老爷!”巴罗斯惊叹道,“发生了不幸的事情啦。 圣。梅朗夫人到了,她的丈夫半路上死啦!”
  严格地说来,圣。 梅朗先生和诺瓦蒂埃之间并没有什么友谊可言。可是,一个老年人的死总会影响到另一个老年人。诺瓦蒂埃的头垂到胸前,显然心里很伤心,在想什么心思,然后他闭上一只眼睛。“是瓦朗蒂娜小姐吗?”巴罗斯猜测道。诺瓦蒂埃作了个肯定的表示。“这是您知道的,她参加舞会去了,因为她打扮得很整齐地来向您告辞过的。”
  诺瓦蒂埃又闭一闭他的左眼。“想看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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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诺瓦蒂埃又作了肯定的表示。“嗯,我去等着,他们已经到马尔塞夫夫人那儿接她去了。她一回来就请她到这儿来。 您是不是这样认为?”
  老人又作了一个肯定的回答。正如我们已说过的,所以,巴罗斯就去守在门口,把老人的希望转告瓦朗蒂娜。 因此,瓦朗蒂娜在离开圣。 梅朗夫人以后,就来看诺瓦蒂埃了。 圣。 梅朗夫人终因疲倦过度而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在她伸手所及的地方,他们摆了一张小桌,桌子上放着一只玻璃杯和一瓶橙汁,这是她最喜欢的。于是,那年轻姑娘离开床边去看诺瓦蒂埃先生。 瓦朗蒂娜吻了一下老人,老人则带着无限爱怜的眼神望着她,以致她的眼泪又充满了眼眶。那位老先生依然带着同样的表情凝视着她。“是的,是的,”瓦朗蒂娜说,“我还有一位慈爱的祖父,是吗?”
  老人表示他想说的正是这句话。“上帝啊,幸而我还有你,”瓦朗蒂娜答道,“我可怎么忍受呢?要是没有你的话。”
  这已经是凌晨一点钟了。 巴罗斯觉得经过了这种伤心的事情以后,每一个人都需要休息,他自己也倦了。 诺瓦蒂埃所需要的也不只是要看他的孙女儿。所以瓦朗蒂娜也走了,忧愁和疲乏使她看来象是病了。第二天早晨,瓦朗蒂娜发现她的外祖母还躺在床上。 她的烧并没退;相反的,她的眼睛里闪着忧郁的火花,好象是精神上正受着痛苦的折磨。“哦,亲爱的外婆!
  您更不舒服了吗?“瓦朗蒂娜看到外婆种种焦躁不安的症状,不由得惊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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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孩子,不是的!”圣。 梅朗夫人说,“但我等你等得不耐烦了,我等你差人去把你父亲找来。”
  “我的父亲?”瓦朗蒂娜不安地问。“是的,我想谈一谈。”
  瓦朗蒂娜不敢违拗外祖母的意思,而且她也不知道她要谈的是什么事。 过了一会儿工夫,维尔福走进来了。“阁下,”圣。 梅朗夫人开门见山地说,象是怕她的时间不够似的,“你写信告诉我说,已经为这个孩子在筹备婚事了?”
  “是的,夫人,”维尔福回答,“不仅是准备,而是已经安排妥当了。”
  “理想女婿是弗兰兹。 伊皮奈先生?”
  “是,夫人。”
  “他的父亲就是在逆贼从厄尔巴岛逃回来的前几天被人暗杀的伊皮奈将军吗?”
  “正是。”
  “他不反感跟一个雅各宾党徒的孙女儿结亲吗?”
  “幸而我们的内战现在已经结束了,母亲,”维尔福说。“他父亲逝世的时候,伊皮奈先生还只是一个小孩子,他对诺瓦蒂埃先生并不了解,瓦朗蒂娜将来和他生活,即使不愉快,也能无所谓。”
  “亲事配吗?”
  “各方面都配。”
  “他如何?”
  “很得大家的称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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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人温和吗?”
  “他是我所认识的最优秀的年轻人之一。”
  瓦朗蒂娜在他们谈话期间,始终保持着沉默。“嗯,阁下,”圣。 梅朗夫人想了几分钟以后说,“我必须催你赶快办完这件婚事,因为我活不长了。”
  “您,夫人?”“您,亲爱的外婆?”维尔福先生和瓦朗蒂娜同时惊呼道。“我知道我在说什么话,”侯爵夫人说,“我必须催你赶紧办,这样,在她结婚的时候,虽然没有母亲,至少还有一个外婆来给她祝福。 我那可怜的蕾妮只剩下瓦朗蒂娜这条命根了,而你是早把她忘掉的了,阁下。”
  “啊,夫人,”维尔福说,“您忘了我不能让我的孩子没有母亲。”
  “继母决不是母亲,阁下。 但我们现在要谈的不是这,我们只谈瓦朗蒂娜的婚事。 我们不要去打扰死者吧。”
  这些话说得非常急迫,她的话似乎有点象呓语了。“这件事一定照您的意见办理,夫人,”维尔福说,“尤其是您的意见刚巧和我一致。 但伊皮奈先生到巴黎……”
  “我亲爱的外婆,”瓦朗蒂娜插进来说,“应当想一想外公刚刚去世。 您不会愿意我在这时候结婚吧?”
  “我的孩子,”老太太厉声喊道,“别理会那些陈络滥套,它们只会使优柔寡断的人延误建立他们的未来。 我也是在我母亲的灵床前面结婚的,而我并没有因此减少了我的快乐。”
  “可是,确实应该考虑一下死者,夫人!”维尔福说。“可是?
  永远要‘可是’下去吧!
  我告诉你,我就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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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知道吗?在死以前,我要看看我的外孙女婿。 我要叮嘱他让我的孩子快乐,要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他究竟会不会按我的嘱咐去做,总之,我要认识他,“老太太带着一种可怕的表情接着说,”将来如果他尽不到他的责任,我就从我的坟墓里爬出来找他!“
  “夫人,”维尔福说,“您得抛开这过于激动的念头,这样想下去是要发疯的。 人一死就被埋入坟墓长眠不起了。”
  “哦,是的,是的,亲爱的外婆,您定下心吧。”瓦朗蒂娜说。“我告诉你,你错啦,阁下。 昨天晚上我睡得可怖极了。我的灵魂似乎已经脱离我的身体,在头顶上飘来飘去。 我的眼睛不由自主地闭拢了,再也睁不开。 说来似乎不可能,特别是你,阁下,我眼睛闭着竟也能看到东西,在你现在站的那个地方,从通到维尔福夫人梳妆室去的那个门的角落里,我看见,静静地进来了一个白色的人影。”
  瓦朗蒂娜尖声大叫起来。“夫人,这是您发烧的缘故。”维尔福说。“信不信由你,但我知道我所说的的确是真的。我看到一个白色的人影。 并且,象是恐怕我单凭一种感官的证明还不够似的,我又听到我的玻璃杯被移动——就是如今放在桌子上的那一只。”
  “噢,外婆,那只是一个梦。”
  “那不是做梦,因为我还伸手出去拉铃呢,但当我要拉铃的时候,那个影子消失了。我的婢女接着就举着一盏灯进来。”
  “她没有看到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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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是只有应该看见它们的人才看得到。那是我丈夫的灵魂!如果他的灵魂可以到我这里来,为什么我的灵魂不能出来保护我的外孙女儿呢?据我看来,这关系似乎更密切。”
  “哦,夫人,”维尔福不禁大为感动,“别去想那些伤心事了,您还要快乐地和我们一起。我们会永远爱你,尊敬您,我们会让您忘掉……”
  “不,不,不!”侯爵夫人说。“伊皮奈先生什么时候到?”
  “随时会到,大家正等他呢。”
  “很好。 他一到,马上通知我。 你们必须赶紧给我去请一位公证人来,以便把我们的财产全部转到瓦朗蒂娜帐下。”
  “哦,外婆!”瓦朗蒂娜把她的嘴唇贴到她外祖母滚烫的前额上,不安地说,“您要吓死我吗?您在发烧,上帝啊,我们必须去找的不是公证人,而是大夫!”
  “大夫!”她耸耸肩说,“我没有病,我只是口渴。”
  “亲爱的外婆,您要喝什么?”
  “跟平常一样,喝杯橙汁,我的杯子就在桌子上。拿给我,瓦朗蒂娜。”
  瓦朗蒂娜把橙汁倒在桌子上的玻璃杯里,拿给她的外祖母。 因为说是鬼魂碰过这只杯子,所以她心里有些害怕。 侯爵夫人一口就把橙汁喝干,然后在枕头上辗转反侧,反复地喊道:“公证人!公证人!”
  维尔福先生走了,瓦朗蒂娜坐在外祖母的床边。 这个可怜的孩子说她的外祖母需要医生,但她自己看来也很需要。她的脸颊通红,呼吸短促而困难,脉搏跳得非常快。 可怜的姑娘心想,如果马西米兰知道圣。 梅朗夫人非但不是他的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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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无意之中几乎也成了一个敌人,他会有多么失望。 不止一次她想把一切都告诉她的外祖母,并且要是马西米兰。 莫雷尔的名字是叫阿尔贝。 马尔塞夫或夏多。 勒诺的话,她就会毫不迟疑;但莫雷尔只是平民,而瓦朗蒂娜知道他那心高气傲的圣。 梅朗侯爵夫人是多么蔑视一切平民出身的人。 每当她要把她的秘密吐露出来的时候,就想到这不过是一种徒然的举动,便又伤心地把它压了下去,因为这个秘密一旦被她的父母发觉以后,一切就都完结了。两个钟头就这样消逝了。圣。 梅朗夫人昏昏沉沉地睡着,公证人到了。 通报的声音虽然极轻,圣。 梅朗夫人却马上抬起头来。“公证人吗?”她喊道,“让他进来!”
  公证人本来就在门口,立刻走进来。“你去吧,瓦朗蒂娜,让我和这位先生谈一谈。”
  “可是……”
  “去吧!去!”于是那年轻姑娘吻了吻她的外祖母,用手帕擦着眼睛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