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节
作者:
辣椒王 更新:2021-02-17 08:27 字数:4797
“小豆,你挺住!”
身后已没有回声!
分辨不出是雨水、血水、泪水,行歌眼中的一切陷在一片氤氲红色当中,脑中一片空白!听不到四周的喊杀,感觉不到身上的伤痛,冰冷!只有冰冷!
挥剑的手渐渐慢了下来,军人的责任!小豆你别怕,我陪你……
“快跟我来!默已!你断后!”
行歌看不清眼前红雾中玄色的身影是谁,声音却是熟悉!
“愣着干什么!快!”
行歌觉得眼前红光闪耀,猛然回神,是你吗?你来了吗?!
待三骑终于踏上战道,弩机顷刻间齐发,哀嚎回荡谷间,不出一刻钟,一切归于寂静!
南崖上,行歌呆怔地跪坐在泥泞的地上,怀中紧抱着窦淮,身下血流如溪。
“箭穿心而过,唉!”军医轻轻对久如禀报。
“行歌,行歌,你在流血啊!”已苏醒的冉轻摇行歌,行歌充耳不闻,眼神呆滞,任冰冷雨水披打。
“王爷,先止止血吧。”默已看着少爷臂上血流如注。
久如用眼令默已将窦淮挪走,默已上前,行歌猛然劲招将人逼退,眼溢杀机扫过每一个人,发出嘶吼!
“是你们,你们,哈哈哈!我,还有我!杀了他!”
行歌轻轻将窦淮放下,用剑拄地,拖着伤腿蹒跚站起,猛然用剑指着久如,
“你满意了吧!你说过成全我的!哈哈哈,要成全我的!”行歌笑得凄然,眼前一切再次变得迷蒙,只见地面向自己猛扑上来,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36。 心释
黑暗,无边的黑暗中,行歌渐渐有了知觉,被褥轻软,房内熏着馨香,榻前有一人沉睡的鼻息。行歌并未睁眼,仍静静留在黑暗中,之前的一幕幕在脑海中划过,心绪翻腾,愤怒,惊心,希望,绝望,哀伤……终究归于平静。
霍然睁开双眼,青帐入目,床沿趴睡着守候的人儿。行歌想要坐起,自左腿传上锐痛。动静惊醒了趴睡的小冉,
“醒了,终于醒了!”一下扑到行歌身边。
行歌猛得皱眉,“冉哥哥,你再不挪开我又要晕了!压到腿啦!”
“天!”冉赶忙挪开。
“扶我起来!”
小冉将行歌扶起靠坐在床上,细心压好被角,“你昏睡三天了,开始还发热,又说胡话,被你吓死了!”
行歌抬眼对上那双憔悴但欣喜的凤目,再往上看,却见额头包缠如粽。
“头怎么伤了?”
冉有些扭捏,“那日见你下谷,想去救你,被小叔叔打昏时摔的。”
“冉哥哥,谢谢你!”行歌由衷轻语,回过脸盯着帐顶看了一会儿,“小豆……葬了吗?”
冉的声音轻得几不可闻,“天热,应窦将军要求,浅葬在天沟南崖上了,小叔叔已修文,请皇上追封窦淮为‘西苍忠义骠骑大将军’,待诏文回来,就会以大将军规格厚葬。”
行歌眼仍看着青帐,静静听着,冉欲言又止,犹豫良久,用蚊蝇之声接道,
“这次的事,不怨小叔叔,那天,那天窦将军差人传捷报,小叔叔让那人回传,严令不准任何人出镇的……”
行歌眼眸一暗,虽然早料到是这样,但亲耳听到,心仍是禁不住地颤抖。窦将军攻打龟兹镇毫无悬念,更明白当日天沟惨状传回镇上只会扰乱军心,所以跟本不会派人传报。王爷,你怎会不知道!行歌闭上双眸,难道真是自己强求了吗……
冉见行歌久久没有动静,焦急起来,“醒着吗?醒醒啊!”
行歌轻启双眸,眼中已没有任何情绪,“冉哥哥,我饿了!”
“我早料到了,已吩咐做了八珍粥,可好?”
行歌微笑点头。
冉到门边吩咐几句,不一会儿便有下人端了粥来,
冉将粥接过,勺起轻吹了许久,小心地送到行歌唇边,
“冉哥哥,我很饿啊!这样太慢,快叫他们把粥都盛出来凉上!”
没事了吗?冉看着行歌囫囵吞粥,喜得眼中泛上点点泪花。
饕餮了五大碗,行歌苍白的面上有了些红润,
“得走走!都躺得没知觉了!”行歌抬脚下地,痛!
“那,我都替你准备好了。”冉自榻边拿出一支雕花鑲玉加上绫罗缠绕的拐杖。
“哇!你真是贴心小棉袄啊!”行歌戏笑地扯了扯冉的耳垂。
冉剎时面染红云,“你不嫌我没用就好!”
行歌拄着杖在屋内挪了两圈,突然停住作捧心状,“冉哥哥你看看,我比病西施都憔悴啊!”
冉忍不住嗤笑,“西施病弱纤柔,你可是喝了几碗粥就容光焕发!倒是我守着你几夜没合眼,都不敢照镜子!还是我比较象!”说着也做了个捧心的姿势。
“几夜没合眼?刚才睡死在床边的是谁?!”行歌轻嗤。
“没良心的,那叫愁肠寸断,精疲力尽!”
“既然这样,小冉你回屋休息一下吧!”门边传来声音,两人惊得抬头,就见久如与默已立在门口。那日后,久如忙着打理战后事宜,几未成眠,听到来报叶军师已苏醒,急忙赶回营内。
冉有些不安地看行歌,行歌微点了点头,
“过会儿我再来陪你!”冉轻巧步出。
默已接过少爷的披风,也退了出去。
屋内一片寂静,久如眼光扫过案上空碗,扫过花哨的拐杖,最终定格在面无表情的素颜。
无语良久,行歌站得有些累,抬步挪向靠榻,不料竟被拐杖上的绫罗拌住,‘哐’得一声倒在案前。面前出现一只似要搀扶的手,行歌沉默瞪视这只曾经温暖淳厚的手,过了半晌,心中一叹,伸手将其紧紧握住。
在靠榻坐定,行歌打量眼前疲惫却依然冷峻的妙颜,
“四王子那边可有消息?”
久如有些吃惊行歌的冷静,眉梢轻扬,“约在后日镇外相见。”
“好,后日一起去!”行歌淡定答
凝视平静无波的黑眸,久如喜忧交织于心,唇角微扬,“好,一起去!”
次日午后,天沟南崖上,行歌与冉静立。谷内清理已近尾声,再过十天半月,一切就会好似没有发生,只青山绿水长存!
“冉哥哥,我想单独陪陪小豆!”
“哦,那,那我去车里等你。”冉一步三回头地走向马车。
行歌渐渐挪近简朴的青石碑,指尖轻抚上面的名字,随后轻轻坐下,头倚靠在碑上,闭目听风,唇角含着微笑,轻轻言语,
“小豆,你要当大将军了,高兴吧!”
“战打完了,我们一起去看师父,你说师父看了我会高兴,我看童老头最想看的还是你,当年他就最喜欢你的!不知道师娘还是不是那么美,当年大家可是都看傻了的,呵呵!”
“窦老夫人我会去看的,你的未婚妻我也想帮你娶,可就怕別人看不上,呵!”
“小豆,还有什么心愿就告诉我,这个地方你喜欢吗?”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风声嘘啸。崖风拂去行歌眼角的晶泪,扬起黄沙掩埋一切……
龟兹镇外,两支卫队各立山坡遥遥相对,气氛凝重。坡下酒肆中的会面已进行了半个多时辰。
久如含笑看着眼前姿容瑰丽的北厥王子,心思缜密却又胸怀大略,九万兵马的损失仿佛只是没了件衣裳。这样的人,为盟友自然比为敌有利得多!
拓兰息也在心中估量,这个敢设惨剧赌民心,却又差点坏事的青王爷,到底有怎样的内心,才能笑得如此面如春花,眸如冰渊。
“四王子,那就如此言定,本王会在龟兹镇静候佳音。”
“这次回王庭与父王相议,留在天沟以北的十万兵马,还请青王爷不要为难!”拓兰息又转向行歌,“先生与我曾相约煮酒天山,这次正好顺路,不如就随我一往吧?”
久如立刻明白四王子是担心回王庭后龟兹再生战事,要拿行歌作人质!正要出言反对,桌下的手被行歌按住,
“既然四王子有此美意,在下自是荣幸之至!”行歌笑语,转首又向久如,“王爷,属下这段时日心力不济,还请王爷准我去散散心。”
久如用眼比了比行歌的伤腿,行歌回了个‘放心’的浅笑。
垂目思忖了阵,久如冲四王子一抱拳,
“军师腿伤未愈,还请四王子一路多加照顾,请每两日回传军师手信,也好让龟兹十四万守军放心!”
拓兰息复杂地笑了笑,“就如青王爷所言!”抬步走到行歌身边伸手,“先生请!”
行歌转身对久如和默已浅笑,“保重!”,拄杖随四王子步出酒肆。
同拓兰息而来的二名侍卫已上马。久如示意默已去将行歌来时乘坐的马车牵来。
行歌只觉得腰间猛然一紧,足即离地,再落下已与四王子一同骑在马上,状甚亲密。拓兰息一抱拳,
“王爷放心,本帅定会寸步不离守护先生,一个月后再会了!”说完扬鞭策马而去。
久如笑意全无,板面怒视三骑渐远。
行歌揉着被撞痛的伤腿,对身后四爷怒道,“做的什么戏?!”
四爷邪笑,“那日战场上几乎被青王爷弄得前功尽弃!你说现在他是不是也气得在骂娘!哈哈哈!”
行歌明白四爷说的是战场王爷下谷之事,自知理亏,现在又寄人篱下,随及陪上甜笑,
“四爷息怒,在下不是乖乖做人质了嘛!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37。 归人
军马队穿行于漠北草原,野花烂漫,草长鷹飞。行歌倚在车窗上,贪看这生机勃勃的景致。上路以来,四爷不仅为行歌专备了马车,还特地请来了个西苍女医帮行歌打点,不知用了什么巫药,行走已渐自如。一路上遇到不少游牧的马队,四爷的卫队都受到极高的礼遇,威望可见一斑。北厥女子热辣豪放,更是毫无忌惮地向她们年青俊美的四王子,抛送倾慕缠绵之秋波。行歌几乎想力邀四爷去临州小住几日,必是花会的花魁啊!
“在想什么,一脸奸笑!”拓兰息策马来到车窗前,就见行歌不知在想何事,双目放光,一面得意坏笑。
“哦,四爷好啊!在下是想,能和如此英俊神武,雄才大略的四王子同行,是多么荣幸啊!”
“那就请先生务必将对本帅的倾慕之情,写在给青王爷的信中!”
“下次一定!”行歌回手将两日一封的平安信将给四爷派发。
“又是这两个字!不述点相思之苦!”拓兰息挑眉看着纸上‘安好’二字。
行歌娇声道,“奴家一心盼着四爷来,的确相思很苦!来来!咱俩换换,坐了十来天的马车,闷坏了!”
拓兰息朗声大笑,回头唤侍卫牵了匹马来。
行歌跃上马背,长鞭劲扬,在草原上疾驰飞奔。急风在耳边呼嚕В锲鸪し⒑蜕礼牵泊等バ耐坊沟囊貊玻缫恢挥缯挂淼姆捎ィ纹渥杂伞⒙碛谇鹕希M用嘀撂旒实牟堇耍堑惴被ㄋ娌ㄒ∫罚柑势浼洌毖翦普眨车靡觳柿鞴狻P懈璩两阽怖鲎趁赖奶斓丶洹?br />
“很美是吗?”不知何时已立在身后的拓兰息轻语。
“是,美得让人无法呼吸!”行歌由衷赞叹。
“我族被辽机侵占的故乡比这更美!先生可想去看看?”
行歌暗惊,要我助你攻打辽机?!
“呵呵,如此美景已让在下沉醉,更美的怕是要让人醉死过去了!”
“原来先生如此怕醉!”拓兰息笑意复杂,目光划过清丽侧影,投向天际浮云。
三日后,军马队抵达王庭。行歌被安置在四王子府内,久违的‘离骚’终于重回怀抱。因时局微妙,行歌只得在府中抚琴消磨时间,四爷也忙里抽空陪行歌饮酒倾谈。此地中原人士本不多见;难得来了个姿容清朗;能言北厥语的先生,主子又将爱不释手的宝琴相赠,府内上下喷涌的好奇心,让行歌觉得自己仿佛是只来自异域的珍禽异兽!
事情办得十分顺利,未出七日,北厥便定下由四王子领军往龟兹议和,翌日启程。
归程中,拓兰息特地安排在天山停留两日。
夜阑风清,月华如洗,山间景台上两人席地而坐,把酒言欢。一曲《关山月》幽然萦绕,曲毕良久,四爷睁开双眸笑视行歌,
“若得先生这般妙人携手同游天下,人生至乐!”
“哦,江山不要了么?!”行歌打趣道。
“先生少龄时便以一曲《天涯行》得‘琴魔’封号,据闻此曲能摄人心魄,还请先生赐教。”
“不怕被摄了心魄?”
“哈哈,若真如此,就随先生浪迹天涯!”
“此曲若未能将四爷蛊惑,不听也罢,若真能摄得四爷心魄,辽机未灭,也是徒增烦恼。不如待四爷攻取辽机之日,在下再来蛊惑君心?”
“好!届时先生可不能食言!”
行歌举杯相敬,两人对饮甚欢。
“我有个疑问要请教先生。”
“四爷请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