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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沸点123 更新:2021-02-26 21:21 字数:47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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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给我时间,将军,我得认真地想想。”
“我会等的。不过,我要告诉你,你让我等了整整五十年———你一直在我的梦里……”
她怦然心动。
他的目光梦幻般的迷蒙,却又分外的地执著。她知道,今生今世,她属于他,而且,只属于他。这是缘,更是命。
1945年的最后一天,陈香梅接到聂光坻的电话,他说:“我希望今晚能听到你圆满的答复,我是搞金融的,不习惯欠债过年。”他的原意是想幽她一默,也确实等不及了。
她说:“中国金融家,今天是阳历年底,讨债的习俗指的是阴历除夕亥时,耐心等到明天吧。”她也是调侃,但是满心的负疚。
这一夜,她同陈纳德参加法国夜总会举办的盛大晚会。
时钟敲响了十二下,管弦乐队的指挥对着麦克风快乐地喊道:“新年快乐———”指挥棒落下,欢快的乐曲奏响,人们欢呼着,无数鲜艳的气球从手中飞出,刹那间天花板成了五颜六色的气球世界。人们欢呼着拥抱着,一对对婆娑起舞。
快速旋转的华尔兹,将军有点气喘吁吁。
他说:“新年快乐!我们各立一个愿。”
她说:“好的,我们各写在纸上,好吗?”
她拉着他离开舞池,各自在小纸片上写好心愿后,交换着看。
人了很满足。她写的是:“我会逾越老墙,嫁给你。”虽然他对老墙不堪了了。
她很失落。他写的是:“1946年,我必成立民航空运队!”
他是坦白的。无论他怎么爱她,但事业永远是高于爱情。他让她早早地看清这一点,并没有包裹自己。她仍会选择他吗?
1946年元旦,她面对的是聂兄。
她坦白地告诉他:“聂兄,你永远只能是我的大兄。”
微笑凝固在他的脸庞上,他显得有点滑稽,并分外可怜。然而,没有办法,爱情不能分割。
许久,他抽搐着问道:“为什么?”
“我,准备嫁给陈纳德将军。”她迎着他的疑虑的目光,轻轻地却是坚定地答道。
艰难的选择(9)
他盯着她,目光从疑虑变为古怪,你后,他突然放肆地大笑,笑够了,长长地叹一声。
“陈小姐,能听我几句忠告么?”
“请说。”她冷静地承受一切。
“陈纳德将军,是年过半百的人,他应该是你的陈叔叔地陈伯伯,而不是恋人。”
“我从不把年龄视为恋爱的障碍。”
“种族的障碍,你怕不能视而不见吧。在中国人眼中,你这是背叛家族和种族的叛逆行径;在美国人眼中,唯有白种人才是上等人,黄皮肤媳妇将饮受歧视呵。还有,恕我直言,如果生下孩子,那可是名副其实的杂种!”
她打了个寒噤,热血却又全涌到脸上,但她沉默着。让他发泄吧,这样,她心中反倒要好受些。
男子的自尊要自负让他无情地伤害着她,但是,这个刚满20岁的女子的沉稳与冷静却再一次击败了他。看来她是九死不悔了。
他沉沉地低下了头,将满盅的白兰地一饮而尽:“香梅———你不一定非要嫁给我,可你不应该嫁给他!他是一个美国人!也许,你崇拜他,是因为他是英雄,可是,英雄只能供人崇拜,爱你,做他的妻子,你会失去常人的许多乐趣。相信我,我是为你好。”
“谢谢你,聂兄。”她也啜了一小口白兰地,“可我,偏偏已深深地爱上了他。”
他苦笑了:“这我就无话可说了,甚至不能指责他横刀夺爱。但我还要重复阳后一句:他最珍爱的决不是你,这个满天飞的美国将军呵,他最珍爱的是天空。”
她淡淡地一笑,昨日,她已经明·,所以,她能平静地接受一切。
一早,陈纳德就离开了上海,不过,他登上的是黄浦江的客轮。他将溯长江西行,取道南京、汉口而至重庆等地。八年前走过的路,经过的地方,他都将一一踏访。旧地重游,不只是缅怀过去,更是为了今天的开拓。
哀鸿遍野,怵目惊心!
饥荒、瘟疫和死亡笼罩着几千里乡野。树皮剥尽、草根挖尽、观音土掘尽,见不着一条野狗或一只老鼠,只要能充饥的都让人们吃掉了。日本鬼子大溃退时抢掠了所有的粮食和种了,屠杀掉所有的家畜家禽。真是一个荒凉又荒芜的世界呀!而陈纳德仍看到,荒地上一家老小代替耕牛背负梨铧的重轭,艰难地耕耘着!希望在中国人的心中并没有死去!
战争毁灭了城市。长沙城已成了半废墟,衡阳、零陵、桂林、柳州只见断墙残坦、瓦砥遍地,小点的城镇化为一片焦土!铁路被毁、桥梁被炸,船只被击沉、公路被破坏,所有的交通运输处于瘫痪的状态。这是日军的焦土政策所致,也有14航空队的轰炸———为了阴拦敌军歼灭敌军,必须破坏!而今,陈纳德行走在这历经血与火的洗礼的土地上,怎能不百感交集?他依稀记起了1944年6月在芷江机场阅兵式上为远征日本机组人员送行时他的演讲。
“英勇的美国空中之鹰,我向你们致敬!你们最宝贵的青春年华,是在一个可以大肆渲染的时代里度过的。你们正用火与剑捣毁一个旧秩序,你们也必将用火与剑,锻造出一块崭新的天地。
“正在上次大战的时候,阴忧的美国母亲孕育了你们这一代儿女。你们这些在两次浩劫间歇中出生的,在呐喊中长大的孩子,最渴望和平与安宁。可是,这困惑的天宇塌了下来,大地又成了一片废墟;你们向往鲜花和海水浴,向往朋友和情人,可是,你们看到的却是生活中那些兽性的、粗暴的东西。你们还没有开始生活,那生活已被极权主义吞噬。
“战斗吧,战斗吧,英勇的美国空中之鹰!只有用不停顿的战斗,才能夺回你们失去的一切。只有在地上布满弹坑,才能彻底铲除那黑暗的、野蛮的、邪恶的势力。只有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才能重新获得幸福和安宁。
“那些搏击长空的人们有福了!那些能够参与这一壮举的人们有福了!那些亲眼看见敌人倒下的人有福了!那些亲手埋葬旧时代的人们有福了!
“愿上帝保佑你们。
“阿门。”
这篇慷慨激昂的演说辞,也就是他陈纳德对战争与和平的辩证观。
仰望天空,南方的春天雨云沉郁,但他相信,他能重新拉起飞虎队,解决中国交通运输的燃眉之急,帮助中国人重建破碎山河。事实上,联合国善后救济总署运往中国的物资在沿海的中国港口堆积如山,却无法及时运输到内地!要么霉烂,要么进入权贵的手掌,要么流入黑市的渠道。
陈纳德去南京会见蒋价石与宋美龄。不轻易动感情的蒋价石对陈纳德战后再来中国却很是激动。蒋价石在陈纳德胜利前夕离别中国时也曾很动情地说过:“他像一位辛勤的农民,在我们这块土地上播下了友谊的种子,不待收获就要离去,更使我们充满留恋之情。”陈纳德直截了当提出成立一家民航空运公司以帮助中国人民。宋美龄当即表示她和委员长都将尽力帮助他。她写了一封赞助信,让他去找她的哥哥宋子文、国家航空委员会主任周至柔及交通部长俞飞鹏,因申办航空公司得行政院和交通部两家批准。
艰难的选择(10)
陈纳德的心中又一次涌动着对蒋价石宋美龄的感激之情:此谓知我者也。他们的友情似更深更浓。但是这一次次的知遇之恩积淀在陈纳德这条硬汉的心间,实际上已变成一笔笔恩情债务,在日后全面发的内战中,陈纳德别无选择地倾向了国民党。当然,他的心目中,也视共产主义为洪水猛兽。
民航公司的事办起来却费尽了周折。其时中国已有中国航空公司和中央航空公司,都由有权势有背景的人物控制着,他们极不情愿陈纳德插足,因为这是发大财的好机缘。陈纳德不屈不挠该找的能找的人都找遍了,他知道这两家公司任不了救灾任务,而他的飞虎队对飞越没有航标的中国上空可谓驾轻就熟。蒋价石毕竟是玩牌的老手,颇费心机既不得罪那两家公司,又终于让陈纳德成立了公司。资金问题仍困扰着陈纳德。他不遗余力,在大洋两岸飞来飞去,哪怕四处碰壁焦头烂额,他也仍作不懈的努力。虽然56岁之年才开始经营民航空运的新事业,但他在所不计。像他以往办任何事一样,总要深陷在困难之中时,幸运之神才肯向他伸出手。此时,前驾驶员纽约市市长拉瓜地亚出任联总署长,他了解并信任陈纳德,他支持陈纳德的计划,通过他,行总给予200万美元的贷款,让陈纳德作为购买飞机和其他设备的记嗑 资金。陈纳德和威劳尔也联络上一些有志于此事业的中美人士投资入股。1946年10月25日,陈纳德与威劳尔终于与行总签约,成立了“行总空运大队”,不久即被称为民航空运大队。董事会由中美两方各3人组成;美方是陈纳德、威劳尔和泰勒,泰勒抗战时任国民党政府西南公路局顾问;中方是王维新、王文山和徐国懋,徐国懋是上海金城银行经理,王文山是南京金城银行经理,王维新曾做过张学良将军的秘书,抗战时期发了大财。王维新出资最多,当选为董事长。董事会聘陈纳德任总经理,威劳尔和陈广沅为副总经理,并且在上海外滩17号设立了办事处。
陈纳德已精疲力竭,但他想做的事终于轰轰烈烈地办起来了。接着还得上马尼拉及火奴鲁鲁采购,他几乎无暇谈情说爱!利用这松口气的短暂时间,他得把婚恋当一场战争来打!他急迫又严肃地与陈香梅商讨:“我们要打的这场战争第一步是什么?”
陈香梅哭笑不得。
与初到江湾机场容光焕发的形象相比,将军又见苍老和憔悴。她情不自禁地立起,双手轻轻地揉搓着他微微鬈曲的黑发———根根白发已生其中,霎时间,母怪不性的慈爱和柔情漫山,她不觉得他比她年长许多!也许,再年长再坚强的男人,在搏击出征后仍渴求一片宁静温馨的港湾!一片有着炉火和绿意的家园!
她愿做他的港湾。
她要为他建造家园。
他最珍爱的事业,这被聂光坻言中,是不幸抑或幸耶?认清了他性格的这一面,却并未削减她的一份爱心;相反,她以为这是他天性中最为她爱恋并钦慕的因素,这因素铸造他成为一个伟人。或许,他生来就是一名十字军,穷毕生之年,为他深信正确的事业不屈不挠,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明·了这点,她更爱他。她忽然明白了誓言:爱,就是成为一个人。
当然,怀春少女不能不为这聚少离多的恋爱而怅惘!
但是,并不寂寞空虚,她有她自己的事,她也很忙。
只要有机缘,她定跟方丹结伴采访。
方丹直到元月中旬才抵沪,旅途坎坷、风尘仆仆,原本皮肤稍黑的她便像块煤似的,两只大眼睛却愈见有神。但她不再快言快语,是方言的阻隔?是历经坎坷险恶后消极的自卫?微笑番折腾后她才在一家小报当上了记者,生活自是清苦。
炎夏的一天,她俩去采访来到上海的周恩来先生。在一大群争抢着提问的记者中,她俩却格外地安静,定定地看着听着,像生生地被这位不同凡响的人物震慑住了,因为她俩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共产党的领导人。
归来的路上,方丹说:“我很崇敬周先生,人家硬是正气凛然,义正辞严,看来,共产党比国民党得人心。”
陈香梅觉得她的话像燃烧的煤块般灼人,着实吓了一跳,想起麦筱梅的遭际,便说:“方丹,在外面可别随便说呵。也许,我们看到的接触的都是国民党,距离太近,太熟悉,因而看清了种种丑恶和腐败?”
方丹不以为然:“可是,也许因为距离太远,太陌生,因而没看见人家的美好和生机勃勃呢?”想想又说:“我听说廖仲恺先生是你们家亲戚?”
陈香梅点点头:“是我的二叔公。”
方丹说:“你可知道廖承志先生而今在南京,就在周先生那儿工作?”
陈香梅说:“我也听说了。我舅舅虽然还不满40岁,可是,不知坐了多少回牢了。19岁在日本两次被捕,20岁时在早稻田大学读书时又被拘捕并驱逐出境;再到荷兰、德国,仍是拘捕并驱出境;再后来参加红军,说是又被张国焘拘捕;1937年他们一家在香港时,我们倒是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