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节
作者:抵制日货      更新:2021-02-26 21:21      字数:3060
  几秒钟后手机又想了:“您有一条新的短消息,您的收件箱已满,请先删除不必要的短消息。”
  我的手颤抖着按那些键,删除了最早的一条短消息,留出了唯一的空余位置。
  大约一分钟后,手机再次响起。
  我拿起来,笨拙地按下键打开了新的短信:“好好睡,晚安。”
  我把手机放在那里,对着它坐了一个小时,它再也没有响过。
  不记得过了多久,我拿出一张纸,做了一个简单的减法,是十二年九个月又六天前。
  这条短信在中国移动的信号台之间穿梭,找不到它的目的地,就像是永不消逝的电波,穿行在空无一人的城市里。我想象着在那个沉眠于地下的城市里,那条短信是个虚无飘渺的女孩,有的时候她会升上泡防御界面的顶端,隔着那层透明的东西,看着紫色的大丽花盛开,而后低头俯视空无一人的城市;夜晚到来的时候,路灯还是在程序控制下唰唰唰地都亮了,她站在路灯下,哼着我听不懂的歌。
  我不能控制自己,我打开手机开始呼叫那个号码。
  一个略低沉而淡漠的女声:“对不起,您呼叫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Sorry, the subscriber you dialed is
  power off, please call later……”
  Power off……power off……power of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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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海堡垒》 第38节
  《上海堡垒》    第38节
  作者: 江南
  我走出我的办公室,乘电梯下楼,我听不见声音,像是有一层东西把我和周围所有人都隔开了。只有那个声音一再的重复在我脑海里:
  Power off……power off……power off……
  我大步冲出梅龙镇广场,阳光照在我身上,我的手有点抖,我拿出耳机插上,十三年前存在记忆卡里面的歌居然还都在,我选中了那首,狠狠地按了下去:
  “凝结的时间,流动的语言,
  黑色的雾里,有隐约的光。
  可是透过你的双眼,会看不清世界,
  花朵的凋萎,在瞬间。
  啦——
  你是凝结的时间,流动的语言,
  黑色的雾里,有隐约的光。
  可是透过你的双眼,会看不清世界,
  花朵的凋萎,在瞬间,
  而花朵的绽放,在昨天。”
  我哼着这首歌,慢慢就开始唱它。我把我的军装脱下来垫在台阶上,坐下来。身边偶尔有人来往,都是司令部的同事,他们好奇地看我,却并不打招呼。
  我的面前就是半边倒塌半边屹立的南京西路,许许多多的年轻战士正在清理废墟,而剩下的一些人则种上了槐树。这些还都是小树,而也许明年也许后年它们就会开出紫色的槐花,我的鼻端缠绕着细细的槐香,它像是一根细线,粘连着十三年以前、现在和明年后年。
  一个声音传来:“将军,唱那么老的歌啊?”
  后勤部的大校郜楠站在我背后。
  他走下一级台阶,和我并排坐着。他手里提着一个麦当劳的纸袋,麦当劳已经在上海修整它原先的连锁店了,第一家就开在原来中信泰富广场的废墟上。
  “是啊,我只会唱点老歌。”
  郜楠在我身边大口地嚼着汉堡,两片面包间的黄瓜片和生菜咯咯作响。
  我不想他看见我的脸,所以把脸慢慢地埋进了双手里。
  二十一
  我在生锈的储物箱里找到了那张登机卡。
  在恒隆广场的地下,储物柜上还有”林澜”名字的标牌,整理得很干净的一个柜子,空荡荡的一无所有,只有一张卡躺在冰冷的铁皮上。2007年7月16日,上海至兰州的机票,最后的一班,满载着市政府的大人物和保护名单上的要人。其中本来有个位子是我的。
  她怎么搞到这张机票的呢?也许是通过那个喜欢她的上校,我知道除了Super Star还有一个后勤部的大校很喜欢她,不过大校的女儿已经八岁了。她可以对大校说我要一张机票,我要送一个朋友离开上海。他们在机场的门口分别,然后走出来遇见一个提着飞行头盔的男孩。
  真酷,她搞到了票。
  我以前看过一个叫做《昙花梦》的电视剧,说解放前上海沦陷,男主人公拿着枪和金条来到机场,他把枪和金条都放在柜台上,说我要一张离开的机票。然后他把票送给了他心爱的又不属于他的女人,回头走了。也很酷啊,其实我那个时候也有一把枪,我也可以拿着我的枪冲进浦东机场指着那个大校的脑门,说我要一张机票,然后我就可以送给林澜。
  林澜会不会开心?她会不会拥抱我呢?
  可是情况是相反的……林澜拿到了机票,也许是用了一个那么暧昧的渠道。他们在机场分别,机场门外站着一个即将要遇见她的拿着飞行头盔的男孩,他们或许还拥抱了一下,大校说上尉我其实一直还是……
  不要这样吧?我真的会很难过。
  “将军有事么?”哨兵来到我身后。
  “没什么……想到很久以前的一个朋友,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好么?”
  哨兵出去了,他走到门口的时候,我对他说:“顺便关上灯。”
  于是我一个人站在黑暗里,握着一张早已失效的登机牌。
  我久久蹲在那里,想我最近读的书。《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茨威格的小说,大学的时候就看过,如今再翻出来。过了那么多年你是否还记得那只旧花瓶,记得上面盛开的白色的玫瑰花,没有一双手在你生日的时候为它换上新的花,瓶子上落满灰尘。
  很久以后你去了斯德哥尔摩,在那个只有黑白和灰色的咖啡馆里坐下,喝了侍者送上的咖啡,液体苦涩地漫过你的舌根,你的眼泪落了下来。
  一个永远都在守望和根本就没希望的女人,她的魂魄在很多年之后再去寻找这个男人,像是一个漂浮在空气中无可倚靠的幽灵。弹着那些时间和事件的弦,塞壬唱着蛊惑的歌。
  我想着林澜的笑容,想着她对我大喊,想着她在人群里面低着头,想着我们说过的许许多多的漫无边际的话,我以为我可以从中整理出什么线索,可是我想不明白。真是一个捣蛋的女人,杨建南说:“原来你也不知道啊……”
  不能追溯了,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你只能循着弦声的余韵去推敲过去的事情,而过去的那些事情已经水一样地化去,渐渐变成苍苍白白的的一片。
  我真的只是个算泡泡的,算不懂人心,尤其是女孩的心。一辈子最没自信的就是猜测女人心。
  “喂,有没有烟借一根抽啊?”我对着只余下一线光的门口大喊。
  《上海堡垒》终
  林澜写在纸上的词:
  知君仙骨无寒暑。千载相逢犹旦暮。故将别语恼佳人,要看梨花枝上雨。
  落花已逐回风去。花本无心莺自诉。明朝归路下塘西,不见莺啼花落处。
  ——苏轼/木兰花令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西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夜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儿,比翼连枝当日愿。
  ——纳兰性德/木兰词 拟古决绝词柬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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