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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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白协议书 更新:2021-02-26 21:11 字数:4742
她回到了飞天娱乐。因为今晚的恶性事件,工作人员大半夜被叫醒加班,睁着疲惫的双眼打电话做公关。但阎小朵知道效果甚微,那么多家报社,公司不可能面面俱到。
她抬起头看着外面,暗沉的天际渐渐浮出一抹亮色。新的一天要开始了,可这一天是多么的令人不安。阎小朵没有见到vivi,只有若兰来见她。
若兰把早上收集到的报纸叠放在阎小朵的面前,关于她的新闻占据了整整一个版面——深夜买醉、欠下巨额高利贷、街头斗殴,每一个标题都触目惊心。阎小朵一张一张地看,有些心不在焉。她脑袋里想着的都是阿华,只要阿华没事,这样的报道她不在乎。
“小朵,最近发生了这么多的事,令公司很苦恼。专辑在网上曝光,《齐天》忽然换角,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作为公众人物,即使不开心也要时刻注意自己的行为。”
若兰是个脾气温和的人,但阎小朵还是听出了她话中的愠气:“对不起,我会注意的。”
若兰长叹了一口气:“从明天开始,所有工作暂停。现在的负面影响太大,过一阵子再说吧。”
阎小朵脑中忽然一片空白:“若兰姐,你……你说暂停工作?”
“对,没有什么更好的法子了。”
“我想和ViVi姐通电话。”
若兰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ViVi随老公回美国探亲了,年后才会回来,你也趁此机会好好休息一下。”
阎小朵站在办公室的门外,看看若兰越走越远,心里的滋味难以言说。暂停工作?那是被雪藏的另一种委婉说法。她才刚刚开始,一切都如火如荼,却就这样戛然而止,好似一口气没喘匀就被憋死了。
公司派车把她送回了家,阎小朵并没有坐电梯,而是从安全通道走上楼。她抬头仰望,盘旋的阶梯令人头晕。她走得很慢,高跟鞋叩击在楼板上,发出空空的脆响。她的眼前总是出现皑皑白雪中那鲜红的血迹,触目惊心,令神经绷紧。
阎小朵咨询过公司的法律顾问,阿华这样冲动的行为,后果很严重。阎小朵被公司的人接触看守所的时候,醉酒的阿华还躺着地上呼呼大睡。或许,他根本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这就是束手无策的感觉吧?那些自己在乎的东西就像天上的烟云,明明看得到,可是踮着脚尖伸长手臂也够不着,而且会越飘越远。
楼梯真的好高,爬到十层的时候,她终于累了,坐在楼梯上喘着气,额头上已渗出细小的汗珠。透过过道上的一扇小窗,她看到下过雪的北京依旧笼罩在阴沉中,没有半点儿阳光。阎小朵推开窗子,外面的寒气席卷着进来,瞬间压制了快要崩溃的神经。
她打了个哆嗦,关上窗子继续爬楼梯,又艰难地上了五层,沉重而又酸涩的双腿终于跨出了安全通道的木门。上班时间,楼道很安静,只有她一个人闲晃的身影。阎小朵掏出包里的那串钥匙,抬头间却再也迈不动步子了,手一滑,钥匙就掉在了地上,留下一地窸窣。顾诺一就立在门边,他穿着修身的深灰色羊毛大衣,领口的裘皮还缀着未融化的雪粒,俊秀的侧脸冷若冰霜。听到钥匙的坠地声,他便转过身子,露出了提在左手的东西。阎小朵不敢再走上前,片刻的僵持后,顾诺一把手里的东西拎到了她的面前:“饿了吗?”
她总是想要伪装,即使在大灾大难面前也要表现出无所谓,可这三个字却令她故作的坚强瞬间瓦解。顾诺一向她走来,在距离她一臂的位置停下。阎小朵闻到了他身上的皂香味,不堪一股脑地跑出来,无处掩藏:“为什么……总在我最狼狈的时候出现……”
他们相隔太近,以至于阎小朵能感受到他鼻间的呼吸:“只是想看看你要逞强到什么时候。”
总是三言两句就撩拨起那颗不安的心,阎小朵毫无顾忌地扑到了顾诺一的怀里,走廊里满是她幽咽的哭声。
顾诺一任由阎小朵抱着,直到阎小朵哭累了,他才弯身捡起那串钥匙开了门。就在沙发前的小茶几上,不过是最普通的小笼包和皮蛋瘦肉粥,阎小朵却吃得风卷残云,眼泪时不时掉进粥碗里,和着些许苦涩一并吞入腹中。顾诺一就坐在沙发上看着她吃,一言不发。
阎小朵的内心有些复杂,方才那样肆无忌惮的举动令清醒过来的自己很尴尬。现在的自己就像一只游离在房檐上的猫,全身脏兮兮,却渴望着能一直优雅下去。可连果脯都成问题。优雅又将何处安放?
狭小客厅里的气氛有些冷,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顾诺—一双幽深的眸子望着她:“公司怎么处理这件事的?”
“暂时停工。”
顾诺一蹙眉,早上的报纸他都看了,即使是在他所在的公司发生这样的情况,雪藏也是难免的。他冷笑了几声,不忘嘲讽着:“何总哪儿去了?他怎么不帮你?”
阎小朵咬着嘴唇不说话,她知道顾诺一心里有怨气,甚至对她带着仇恨与厌恶,这一两句戏谑之词在所难免。
她等待着接招,等待着更难听的话,谁料却只听他说:“策策,跟我走吧。”
他说得那么轻巧,却让阎小朵恍若隔世。
看着她呆呆的模样,顾诺一从沙发上站起:“我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你为什么还不明白?”
阎小朵听着,不免心尖一颤。她怎么会不明白,只是不敢相信,从头到尾不相信,她能告诉他的总是那么卑微:“我……配不上你……”
顾诺一微微地笑着,露出好看的梨涡,他隔着桌子拉起她的手。他的手一直很暖,暖着阎小朵的卑微:“不说了,先把阿华的事处理好吧。”
直到晚上天黑,两人才从小区走出。虽然直到肯定有狗仔队跟拍,但阿华的事最要紧。虽然路面撒了融雪剂,但跑车行走在高架上还是很艰难,融化的冰雪令车子打滑。好不容易才到了那个地方,阎小朵并没有下车,只是坐在副驾驶座上等着。顾诺一已经进去很久,又等了半个小时,他才出来。他开着车一路上不说话,阎小朵忐忑地问:“我们现在去哪儿?”
“回家。”
阎小朵很久都没回过那个干净的家了,打开房门就看见瓜妞立在门边。见阎小朵进来,瓜妞忙欣喜地用头蹭着她的裤腿。她什么东西都没有带,只是随着他到了这里。顾诺一有些疲惫,没有管她便独自一人倒在了沙发上。瓜妞越发黏人了,阎小朵禁不住它的撒娇,只得纵容地抱起。
见顾诺一好像睡着了,阎小朵上前几步俯下身子唤他:“诺一,到卧室睡吧?”
顾诺一没有回答。她把瓜妞放在沙发上,然后去找了一条毛巾被浅搭在他的身上。手指整理被子时,她却被顾诺一紧紧地攥住,原来他并没有睡着。顾诺一用力一拉,阎小朵便倾在他的身上。隔着被子,她能闻到淡淡的皂香。阎小朵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顾诺一翻了个身,把她卷入自己的怀里:“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她怕自己沉沦,怕自己迷失,可在恐惧中又无法抵挡这诱惑,他的胸膛很结实,蜷在里面很安心。顾诺一鼻间的气息喷在她的脖颈上,阎小朵知道这一次他是真的睡着了。瓜妞也凑着热闹,拼命地往阎小朵的怀里钻。终于,瓜妞找到了一个最佳的位置,伸着长舌头打了个哈欠便也睡了。
阎小朵的心跳慢慢平复。折腾了这么久,她也累了,终于在困顿中合上了双眸。就这样温暖地睡着,他没有察觉到顾诺一的离开。第二天一早醒来,沙发上便只剩下她和瓜妞。桌子上有一张字条:笨笨,醒了就去洗个澡,晚上要出门。
阎小朵边揉着杂乱的长发边向浴室走去,那面熟悉的梳妆镜前摆着她曾用过的牙刷和毛巾。丙个牙刷头相碰,好像眉间相抵的恋人。她以为他早就扔掉了,没想到竟然还留着。阎小朵确实需要洗一个热水澡,醉酒、在雪地里打滚、斗殴、彻夜不眠,现在的自己很凌乱。
洗过热水澡的阎小朵找不到可以替换的衣服,只得穿了他的睡袍,吹干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浴室。墙上的时钟已显示11点,为瓜妞准备了些吃食,阎小朵便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她思忖再三,还是给若兰打了电话,可惜一直无人接听。她整个人都是蒙的,甚至顾诺一回来都没有察觉。
听到顾诺一唤她“笨笨”,阎小朵回过了神。看着他站在对面,阎小朵忙紧了紧有些松散的睡袍。顾诺一见她如此,却笑了,把手袋递给她:“给你买了衣服,快点儿去换好。”
他这么细心,阎小朵有些受宠若惊,红着脸接过跑回了客卧。那个鼓鼓囊囊的手袋里东西很齐全,从里到外都买了。银灰色小巧的羊绒连衣短裙穿在身上暧暧的,一切都刚刚好,除了文胸有些小——顾诺一目测的很不准确,但能去买这些东西,想必也下了一番决心吧。
她有些羞涩地走出房间,顾诺一就倚在客卧对面的墙壁上,瓜妞也凑着热闹歪头看她。顾诺一点点头:“不错,很漂亮。”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时间不早了,我们快点儿出发吧。”
“诺一,我们要去哪儿?”
“海南。”
海南?现在?顾诺一真是想一出是一出:“现在吗?去干什么?”
“过年。”
顾诺一早就收拾好了行李,把那个有些硕大的箱子从卧室里拉出:“笨笨,去检查一下家里的电源,关窗子,半个小时后出发。”
阎小朵看着顾诺一忙前忙后,心里却很着急,这个时候她怎么有心情欢度佳节:“诺一,我……不能走,我不能不管阿华。”
顾诺一边收拾行李一边说:“你怎么管?你是有钱还是有门路?”
阎小朵没有反驳,她知道自己没有能力,她不仅给所有的人都添了麻烦,还让事情变得越来越糟。顾诺一弹了弹她的额头:“不逗你了,我都处理好了,放心吧。”
“处理好了?!”阎小朵不敢相信,她认为比登天都难的事,顾诺一竟然轻而易举就办到了。
顾诺一为她戴上了帽子:“如果阿华不是因为保护你,我才懒得管他。”
两个人踏上了前行机场的路,阎小朵隔着有雾气的窗子向外瞧去,朦朦胧胧中是闪烁的霓虹。夜晚的北京依旧很美,那是被灯火造出的繁华。可阎小朵还是喜欢白日里的北京,因为更真实。她用指腹抹去玻璃上的水珠,擦出巴掌大的一块区域,看见外面人来人往,车流不息。阎小朵还是会想起阿华,即使顾诺一说处理好,可她的心还总是悬着。
“诺一,阿华会坐牢吗?我好怕他坐牢,那样我会内疚一辈子的。”令阎小朵内疚的事太多,每一件都压得她喘不过气。一想到那个得得瑟瑟的臭小子在班房里受人欺负,阎小朵心里很是难安。
“伤者已经出院了,那个老板和伤者家属同意和解。但是伤者家属执意要给阿华些教训,恐怕他要在里面过完年才能出来。”
阎小朵知道,和解并不是那么容易的:“赔偿了多少他们才放过阿华的?”
“还了那个老板60万,三个伤者每人赔了15万。”
顾诺一说得轻松,可阎小朵却无法镇定了。竟然花去了一百多万,自己果真是越欠越多。
“笨笨你知道吗,我连死去的顾西梁都搬出来才处理好的,你可要知恩图报。”
阎小朵看着专心开车的顾诺一,无言以对。顾诺一这辈子最讨厌别人提起顾西梁的名字,可为了救阿华,一切都破例了。阎小朵的喉中有些哽咽:“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你……”
话还没说完,便听他不屑地笑着:“谁稀罕你做牛做马。”顾诺一伸出手揉了揉阎小朵的头发。她总是那么笨,索然油嘴滑舌,可在他面前却连一句哄人开心的话都说不好。
跑车停在机场门口,阎小朵瞧见了等候在此的小雅。顾诺一下了车,把车钥匙给了小雅:“把瓜妞送到寄养店,剩下的就不用你费心了。难得我休息那么久,你也出去好好玩玩吧。”
小雅瞟了一眼阎小朵,表情有些不自然:“小一,你这样明目张胆地到处逛,要是被媒体拍到怎么办?”
顾诺一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那能怎么办?我总是要生活的。”
小雅显然对阎小朵没什么好印象:“阎小姐,希望你不要再添乱了,知道吗?”
阎小朵只是抿着唇不说话。她能说什么呢?做了一万次的保证,但到头来还是会拖累顾诺一。沮丧中,肩头忽然一紧,她便跌入了顾诺一的怀抱。阎小朵低着头恨不得把脸贴在地上,只听到顾诺一说:“好了小雅,回来请你吃饭。”
“小一哥……”
远处传来声音令所有的人都皱起眉,顾诺一有些不耐烦:“她怎么来了?”
小雅叹了口气:“我和经纪人谈事情的时候被她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