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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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米 更新:2021-02-26 21:06 字数:4756
这些来自东北的部队,经过平津战役,迅即南下,途中解放了新乡,又急速前进,一直没有得到很好的休整,部队十分疲惫。他们虽然在襄阳、樊城一带的汉水中进行过短时间渡江作战训练,但对水网稻田地和山地作战非常生疏,尤其不习惯南方的水土气候,部队又没有及时配发雨具、蚊帐,病员不断增加。在行军途中,不时看到躺在路边生病的干部和战士。有的严重中暑,口吐白沫;有的发着疟疾,浑身哆嗦;有的身患痢疾,又烧又拉。战士们往往是走着走着,就一头栽下,倒在路旁。面对种种恶劣的自然环境所造成的行军困难,部队各级政工人员和谭政派出的随军政工人员,按着谭政政治教育的基本精神,开展有针对性的思想政治工作,使全军指战员身在苦中不知苦,任何困难踩脚下。昏倒的战士刚一清醒过来,立即就挣扎着爬起来,要求追赶部队。对于南方炎热的气候,人不适应,来自东北战场的骡马更受不了。这些曾经拉着沉重辎重驰骋疆场的大骡大马,在南方的恶劣气候下一批批病倒,剩下的也走不了崎岖的山路。炮兵战士们不得不把山炮拆开来,几个人合起来背一个部件,在狭窄的羊肠小道上艰难行进。有的战士掉进河里,有的战士摔下深谷,连人带炮一起消失了。敌人在大路上没命的逃跑,我军插近路从小道上急速地追击。鄂西的山路狭小而崎岖,时而升入云雾缭绕的高山,时而降到河水咆哮的谷底。很多战士脚走肿了,腿扭伤了,一拐一扭地跋山涉水。四十七军政治部主任杨中行是个胖子,走不动路,过去行军打仗,从松辽平原到汉水之滨,几乎没有离过马鞍,现在不得不弃马步行。他步履沉重,走了不几步就得拄着拐杖停下来喘喘气。
一支部队沿着沮漳河前进。沮漳河蜿蜒在深山峡谷之间,羊肠小道开凿在沿岸岩壁之上,有一段不过几十里的路程,就要从河中穿过四十八次,人们称之为四十八道湾。部队从此经过,正值连日暴雨,这条平时深不及膝的溪流,现在却是山洪咆哮的宽阔河道,水深过腰,流速湍急。在不少河段,战士们不得不把绑腿解下来,连接起来,捆到会水的战士身上拉过河去,系到对岸的树上,然后战士们拽着绑腿渡河。即便这样,有的战士还是连人带枪被激流冲走了。鄂西山区长期遭受国民党反动派蹂躏压榨,山穷,水穷,人更穷。
当时正赶上夏荒,新谷尚未登场,群众早已断粮,有的人家即使有一点口粮,也由于对解放军不了解,早已坚壁埋藏。部队急速前进,粮草接济不上,在当地筹粮,有时连个人影也找不到。他们或者从地里掏点尚未长成的小土豆,或者从瓜棚上摘下几个青绿的嫩南瓜,学着谭政当初在红军时期的办法,留下一张条子几块银元。一次,一支部队正用面粉做一锅稀糊糊,一个战士兴冲冲地跑过来,一面喊着:“白面白面!”一面提起干粮袋就往锅里倒,结果盛出一吃,又苦又涩。原来他把老百姓家里的石灰当成了白面,害得大家连口稀糊糊也没喝上,只好饿着肚子继续行军。在谭政一贯倡导的政治工作精神支撑、激励、鼓舞下,我们的部队就是这样走过来了。饥饿、疾病、疲劳袭击着部队,但部队的情绪始终是高昂的。战士们互相鼓励,干群间互相帮助。“咬咬牙,饿顿饭,一气走它一百三”,“上刺刀,手榴弹,一举攻下镇境山”的口号,在苍茫的鄂西深山峡谷之间回荡。经过近半个月的急行军,我四野四十七军终于战胜了南方行军途中的重重困难,于7 月14 日和15 日到达指定地点,完成了对宜昌的包围,最后终于取得了宜昌战役的胜利,解放了宜昌城。谭政的政治工作,又结下了丰硕的军事之果。
1949 年8月5 日。湖南长沙北。城外八里。南国的初秋,骄阳如火。长沙城郊北八里之遥,成群结队的长沙市民十余万人出城,在这里等候和欢迎我四野解放军进驻长沙。这是我四野部队遵照党中央、毛主席的指示,是谭政一贯倡导的军事打击和政治瓦解敌军相关结合原则的又一运用与胜利。早在我四野主力向中南进军中,在谭政的策划和指示下,我四野部队便通过各种渠道,派遣有关人员深入敌人内部,对国民党军的上层人物开展秘密的争取工作。前线各部队,在谭政指示下,也以各种手段展开政治攻势,对敌军进行思想、政治瓦解,使他们脱离国民党的营垒,站到人民方面来。
从1949 年春天开始, 当北平、天津、太原等许多大城市相继解放以后,我湖南党的地下组织,在省委书记周里同志的领导下,通过各种渠道,积极做争取程潜(国民党长沙绥靖公署主任)、陈明仁(国民党华中军政长官公署第一兵团司令官)的工作。武汉解放以后,四野在做好军事进攻准备的同时,在谭政的反复强调下,进一步加强了争取程、陈和平起义、瓦解敌军的工作。据肖劲光回忆,当时军委总部和野司(谭政)派来做争取程、陈工作的李明灏先生起了很好的作用。李明灏是一位民主人士。他和程潜、陈明仁以及谭政都是湖南人。北伐前,程潜办了一个讲武学校。程自任校长,李明灏任他的教育长,陈明仁是他们的学生。1927 年,程潜在汉口重建新六军时,李明灏任过他的第七师师长。次年,程潜被李宗仁扣押,李明灏又代理第六军军长。由于这些历史关系,谭政等派他来做程、陈的工作,实属人地相宜。当时,李明灏往来于长沙、汉口、北平之间,费了不少周折,多次受到谭政的会见与指示,也向肖劲光汇报过和谈工作、争取工作的进展情况。
7 月间,我四野大军南下,发起了宜沙和湘赣战役,解放了宜昌、沙市、常德和湘赣边广大地区。我四野南下先遣十二兵团,顶烈日,冒酷暑,翻越幕阜山,于7 月19 日连克距长沙只有几十公里远的平江、浏阳两城,兵临长沙城下。
与此同时,根据军委指示,四野谭政参与组织成了一个五人和谈代表团,金明为首席代表,唐天际、解沛然、袁任远、李明灏四人为代表。代表团于7 月22 日到达平江,和程潜、陈明仁派来的代表程星龄先生举行了谈判。程星龄与程潜是本家,又是程潜智囊团中的头面人物,是一位积极赞成和谈的进步人士。他建议代表团派人到长沙去直接同陈明仁谈。因当时程潜在宝庆(邵阳),兵权又主要握在陈明仁手中。
开始,金明觉得自己应该去,李明灏担心别人去有风险,便自告奋勇,以解放军代表的身份,先期到了长沙,当面与陈明仁进行了洽商。
在我四野大军压境和我党和谈政策、政治争取感召下,在四野谭政等积极参与策划下, 1949 年8 月4 日下午,历史终于在湖南翻开了新的一页。程潜、陈明仁两将军最后接受了中共中央毛主席提出的国内和平协定“八条二十四款”。由程、陈两将军领衔,三十多名国民党军政要员签署的“起义通电”正式发表,宣布“正式脱离广州政府。今后当以人民立场,加入中共领导之人民民主政权,与人民军队为伍。”
8 月5 日,古城长沙装扮一新,红绿标语贴满墙壁,毛泽东主席的大幅画像高挂街头,秧歌队浓妆待发。人们脸上喜笑颜开,奔走相告:“解放军快进城了!”下午7 时,人民解放军一三八师从小吴门威武雄壮地进入市区,长沙市盛况空前,十多万群众夹道欢迎,从五里牌到小吴门一派欢腾,锣鼓声、鞭炮声,欢迎人民子弟兵的口号响彻云霄,人们噙着幸福的泪花,庆祝解放,欢呼和平,感谢中国共产党和毛泽东主席,赞誉程、陈两将军顺应民心,使古城长沙终于得以和平解放。中共中央、毛泽东主席对程、陈两将军的义举极为赞誉,回电嘉勉,称之为“义正词严,极为佩慰。”“义声昭著,全国欢迎。南望湘云,谨致祝贺。”程、陈两将军的通电起义和长沙的和平解放,是中国共产党和人民解放事业的又一伟大胜利,震撼了华南、西南、西北的国民党残部,加速了国民党集团的最后覆灭,宣告了国民党反动集团对湖南人民二十多年的反动统治的结束,也是湖南革命史上光辉的一页。其中谭政所做出的努力有力地促进了程、陈两将军的思想转变,使长沙最终得以和平解放。
1949年12 月13 日。
广西南部。
广西的冬日,虽有淡淡的冷意,但中越交界处公母山上,仍景色恰人,一派翠绿。中南地区国民党最后一股顽匪,这时正被我四野中南剿匪大军,追击至此,退守在中越交界处的公母山上。原来,自1949 年2 月23 日、4 月12 日至23 日,我四野南下先遣兵团主力部队共八十二万人分别南下作战后,4 月29 日按照中央军委指示,将四野各兵团的组织和前进方向进行了调整,兵分三路,进军中南:以肖劲光任第十二兵团司令员兼政治委员,下辖四十军、四十五军、四十六军为中路军,沿平汉路和东侧地区向武汉前进。以程子华任第十三兵团司令员、肖华任政治委员,下辖三十八军、四十七军、四十九军为右路军,沿平汉路及其西侧向武汉以西前进。以刘亚楼任第十四兵团司令员、莫文骅任政治委员,下辖三十九军、四十一军、四十二军,由中路前进。(9 月11 日,调往北平,组建中央军委空军司令部)。以邓华任第十五兵团司令员、赖传珠任政治委员,下辖四十三军、四十四军、四十八军为左路军,由平汉路以东向九江前进。在我四野先后发起渡江战役、宜沙战役、湘赣战役、广东战役、衡宝战役、广西战役等战役,并解放了武汉、宜昌、长沙、广州、柳州等中南地区广大地区以后,到1949 年12 月中旬,整个中国大陆除西藏问题尚未解决,全国各省(除海南岛)都获解放。但是,在中南区的国民党军白崇禧残部,勾结云、贵、川、黔残匪,依托山脉连亘、河流纵横等复杂地形优势,继续与人民为敌。在谭政的参与下,中南军区司令部发出号令,人民解放军中南军区部队,立即投入剿灭国民党军残余武装和清剿大股土匪和在新区实施民主改革的艰苦斗争。此时谭政出任中南军区暨第四野战军第三政委兼干部管理部部长、中南局第一副书记、中南军政委员会委员、华南分局第三书记、华南军区政委。
谭政针对广西地区和湖南部分少数民族地区的头人与国民党残余武装相勾结的实际情况,及时指导部队严格执行新区各项政策以及民族政策,遵守群众纪律的前提下,坚决贯彻军事打击与政治争取并举的方针,较好地完成了剿匪与新区改革工作。
就在谭政指导剿匪过程中,到1949 年12 月中旬,中南剿匪已进入了它的最后阶段,而清剿退居公母山的最后一股顽匪,则又是中南剿匪的最后一仗。原来,此时粤桂边战役已进入了最后阶段,白崇禧所视为最后支柱的几个主要兵团都已一一被歼,只有在广西南部的一个小角落,还残留着黄杰兵团的一批残兵败将。曾经遭受我军沉重打击的这群匪徒,慌慌张张逃出了南宁,经过绥绿、恩乐到达了明江以南的高山地区,企图按照白崇禧的意志,逃往越南,以求得法帝国主义的庇护。
我剿匪部队在谭政等军事打击与政治争取原则指导下,从钦县北面冒着连日阴雨,翻越崎岖难行的十万大山,向中越边境兼程前进,于12 月13 日抵达思陵西南的国境线上,以突然和极迅速的动作,将未及逃往越南的黄杰部后卫主力九十七军截住在中越交界处的公母山上。12 月14 日中午,我军发起了强烈攻势。连做梦也设想到解放军会昼夜兼程抄小道而来的敌军官兵们,经此突然的攻击,就无能为力,完全不知所措了。当炮声刚刚响起的时候,那些愚蠢的敌军官们还满自信地以为是遭到我地方武装的攻击,不很在意,直到炮声越打越紧,公母山战地上空又出现了四架法国飞机时,昏了头脑的敌军参谋长伍国光又错误地认为是“法国人的误会”,并大发脾气地连声大骂法国人是“蠢猪!饭桶!混蛋!”,并责骂“是谁去跟法国人交涉的?一点事都不会办,倒叫法国人打起我们来了!”然而,不管敌人怎么样的叫骂,我解放军指战员们,早已忘掉了饥饿和疲劳,以高涨、旺盛的士气,擦掉枪上和脸上的尘土,向敌人展开了猛烈的进攻,巍巍的公母山麓顿时布满了飞跑冲锋的我解放军战士。慌乱的敌人蠕动在山岭和山坡上,茫然无目标地向山下开炮扫射。在我火力掩护下,八连连长蔡子祥以一个排正面攻击一个山头,自己则带着另一个排从敌人三面交叉的火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