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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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言败 更新:2021-02-26 21:02 字数:4873
竞争而在国内不能立足的计划。
茅盾带着眼疾,又参观同乡人创办的丝厂和火柴厂,实地观察。正在这时,卢表叔的继母,也就是茅盾的姑祖母要
做“还寿经”,在卢公馆举行盛大的场面。茅盾执晚辈礼,去参加了卢家的“还寿经”,在那里,茅盾又目睹了举行还
寿经这样的场面,还到寺里参观那制作冥器的工程,目睹那些现代迷信的时代特色。
茅盾列了详细的提纲,设计了人物和情节,此时,一年多的搜集和调整,人物、情节等,基本上在茅盾头脑里形成
了,甚至这部长篇小说的题目,也拟了三个:“夕阳”、“燎原”、“野火”等,后来才定名为《子夜》的。
《子夜》是 1931 年 10 月正式动笔写的,到 1932 年 12 月 5日脱稿,历时一年多,其间,在与瞿秋白长谈以后,
又改变计划,缩小范围,强化作品的时代性。当时,秋白在茅盾家里避难,两人天天谈《子夜》的故事,谈情节结构。
革命家瞿秋白的文人本色,此时也得于充分展示,秋白在听了茅盾的构思和看了已写的几章后,帮助茅盾从政治上分析
当时形势,建议茅盾在小说中改变吴荪甫、赵伯韬代表两大集团最后握手言和的结局,改为一胜一败,这样更符合当时
中国社会的实际。茅盾连连点头称是。秋白看了初稿后,认为像吴荪甫那样的大资本家应当坐雪铁龙,而不是时下社会
上通行的福特车。根据秋白的观察,大资本家愤怒而又绝望时,就要破坏什么乃至兽性发作。茅盾听了秋白的分析,十
分新鲜,后来都作了改动。对农民暴动和红军活动,秋白也向茅盾作了介绍。但后来茅盾觉得自己不了解实际情形。凭
耳食描写风景可以,凭耳食去取故事材料,觉得没有把握。因此,只把第四章保留下来。
和瞿秋白作长谈以后,茅盾掂量着已经写的部分稿子,重新对全书大纲结构进行调整,于是便成了现在这个《子夜
》的样子。
《子夜》于 1933 年 1月由开明书店出版。至此,一部巨著诞生了。它的诞生,凝聚着作家的社会使命感和社会责
任感。《子夜》的第二章以《火山上》的题目,先行发表在《文学月报》一卷一期上。第四章以《骚动》为题,发表在
《文学月报》第二期上,全书以 1930 年上海这个大都市为背景,以民族资本家吴荪甫为中心,表现了中国民族资产阶
级在帝国主义经济侵略和国民党新军阀混战的影响下,奋斗、挣扎、直至破产的必然命运,揭示了中国社会发展的必然
趋势。作品还浓墨重彩地描写了吴荪甫和赵伯韬之间矛盾冲突,并以此为主线,描写了吴荪甫与同行,与裕华丝厂工人,
与双桥镇农民及家庭内部的种种矛盾和纠葛。书中的人物,个个有血有肉,吴荪甫的果断又刚愎自用的性格,赵伯韬的
财大气粗和一批小老板的走投无路的神态,几乎都栩栩如生;周仲伟、王和甫、陈君宜、朱吟秋等老板之间的金钱至上,
勾心斗角,都活灵活现;与这些相匹配的,还有一批以吴府为中心舞台的各式公子小姐、少妇、交际花、诗人、学者、
政客、军人以及土财主冯云卿父女等形象,都作了周到而逼真的刻画。正如有的评论家所说:“茅盾这一部近 40 万字
的小说里装进了 1930 年前后中国都市及部分农村的庞杂的内容。其意识到的历史内容和先验的政治主题,选择好并精
心塑造的人物,及独具匠心的结构,使小说具有宏大的气势,成为多声部、多色彩的都市交响曲,并历史地、真实地再
现了这一动荡时代的风云和人们的活动、情绪、心态,成为一部活的历史。”
这部《子夜》是茅盾心血的结晶,也是他广泛收集,耳闻目睹的生活的流露。作品里,到处都可以见到作家熟悉生
活的影子,吴府大宅,实际上就是以其表叔卢鉴泉大宅为原型的;双桥镇的原型,来自作家故乡乌镇。因而,《子夜》
恢宏的气势中,处处有生活,有真实。因而一出版,立刻轰动中国文坛。
茅盾在《子夜》出版后,送的第一人,是鲁迅。一月份出版,茅盾在开明书店拿到几本样书后,于 2月 4日立刻偕
夫人、孩子去鲁迅家拜访,并送上还飘着油墨香的《子夜》,并应鲁迅的要求,在扉页上恭恭敬敬地写上:
鲁迅先生指正茅盾一九三三年二月四日
从鲁迅那里题字送书以后,茅盾送书都题字签名,这个习惯一直保持到他逝世。《子夜》一出版,立刻脱销,不到
3 个月,重版 4次,初版 3000 部,再版 5000 部,当时北平某书店于一天之内售出“子夜”100 多部,这在当时实为
少见。茅盾见到大江书铺的主持者、老友陈望道时,陈望道告诉茅盾:向来不看新文学作品的少奶奶、大小姐,现在都
争着看《子夜》,因为《子夜》写到她们。茅盾到卢公馆去,表妹宝小姐告诉茅盾:她向来不看新文学作品,看了表哥
写的《子夜》,发现《子夜》里的吴少奶奶,就是以她为模特儿的。茅盾听后,笑笑,不置可否。
一时间,争阅《子夜》,成为上海市民的一个时髦,不少人还组织“子夜会”进行学习讨论。甚至连舞女也谈《子
夜》。因而当时有人冒充茅盾下舞池,与舞女跳舞这样的怪事也随着《子夜》的出版而出现了。在《子夜》风行时,瞿
秋白等一批评论家撰写评论。《子夜》一出版,鲁迅在给曹靖华的信中说:“国内文坛除了我们仍受压迫及反对者趁势
活动外,亦无甚新局。但我们这面,亦颇有新作家出现;茅盾作一小说曰《子夜》(此书将来寄上),计 30 余万字,
是他们所不能及的。”《子夜》出版,鲁迅是引以为豪的。瞿秋白在《子夜》一出版,最早发表评论,他在 3月 12 日
的《申报。自由谈》上,发表《子夜和国货年》一文,高度评价《子夜》的艺术成就和历史地位,认为《子夜》是“中
国第一部写实主义的成功的长篇小说。”“应用真正的社会科学,在文艺上表现中国的社会关系和阶级关系,在《子夜
》不能不说是很大的成绩。”他还预言:“1933年在将来的文学史上,没有疑问的要记录《子夜》的出版”。后来,瞿
秋白又写了《读〈子夜〉》一文,认为“在中国,从文学革命后,就没有产生过表现社会的长篇小说,《子夜》可算第
一部。”“从‘文学是时代的反映’上看来,《子夜》的确是中国文坛上的新收获,这可说是值得夸耀的一件事。”朱
自清也在评论《子夜》时也说:“这几年我们的长篇小说渐渐多起来了,但真能表现时代的只有茅盾的《蚀》和《子夜
》。”尤其值得玩味的是,当年和茅盾打过笔仗的吴宓教授,在研读了《子夜》之后,用“云”这个笔名,在天津《大
公报》副刊发表评论文章,称赞《子夜》:“吾人所为最激赏此书者,第一,以此书乃作者著作中结构最佳之书。”
“第二,此书写人物之典型性与个性皆极轩豁,而环境之配置亦殊入妙”。吴宓对《子夜》的文字也极为赞赏,“笔势
具如火如荼之美,酣恣喷薄,不可控搏,而其微细处复能宛委多姿,殊为难能而可贵。”茅盾当时见到这篇评论,虽没
有公开表态谈什么,但内心极为佩服吴宓的细微。晚年回忆此事时,感慨地说:《子夜》出版后半年内,“评者极多,
虽有亦及技巧者,部不如吴宓之能体会作者的匠心。”
《子夜》热的出现,引起国民党当局的注意和恐慌,1934年 2月,国民党中央党部以“鼓吹阶级斗争”的罪名,查
禁 149种著作,茅盾的包括《子夜》在内的已经出版的 7种创作,全部都在被“查禁”之列。后来经一些书店老板的力
争,《子夜》列为应删之列。国民党的检查人员在《子夜》这部书下面用朱笔批道:“二十万言长篇创作,描写帝国主
义以重量资本操纵我国金融之情形。P97 至 Pl24 (即第四章)讥刺本党,应删去。十五章描写工潮,应删改。”于是,
从第五版起,《子夜》便以肢解的形态与读者见面了。但令茅盾欣慰的是,在国民党查禁《子夜》之后,巴黎进步华侨
办的“救国出版社”却全部翻印了这本书,并在前言中高度评价了这本书。
《子夜》成为 30 年代中国东方都市的一道风景线,在这道风景线上,映出芸芸众生,映出时代风云,映出中国社
会的另一面。也映出茅盾作为一代大师的地位和才智。《子夜》的出版,奠定了茅盾在中国现代新文学史上的地位。
但是,茅盾没有停止自己的探索和努力。他写了大量的杂文、散文和评论,也和上海的朋友们一道,参与社会活动。
他依然在“左联”的大旗下,奉献自己的才智。
故乡情结的现代观照;引出无数故事??乡镇风景线的营造,都市人的审美观照;篇幅不长,却道出了他创作生涯
的真谛??
第十三章《林家铺子》和《春蚕》
1932年 1月 28 日,日本帝国主义轰炸了大上海,茅盾原来供职的商务印书馆编译所及涵芬楼图书楼毁于炮火,黑
乌鸦似的纸片灰撤遍半个上海城。茅盾原先拟在杂志发表的《子夜》部分章节,也在这熊熊烈火中化为灰烬。面对日寇
的暴行,上海军民奋起抗击;茅盾与鲁迅等上海文化界人士连续发表《上海文化界告世界书》、《为抗议日军进攻上海
屠杀民众宣言》等,义正词严,谴责日寇的暴行。不久,茅盾在一篇评论《我们所必须创造的文艺作品》中,大声疾呼,
我们的文艺创作要为反帝斗争服务,作家一方面要揭露帝国主义侵略的国际阴谋,另一方面要唤起民众,投入“反帝国
主义的民族革命运动”。
战争的硝烟刚刚散去,天气也暖和了,桑树暴出指头大小的嫩叶,油菜花也金灿灿地散布在上海郊区及杭嘉湖平原。
和茅盾住在一起的母亲,此时执意要回乌镇去住一段时间,那里还有老屋在,还有一些亲戚,虽不大走动,但也十分热
络,这也是茅盾母亲的惯例——天气暖和时,总要回乡住一段时间。
5 月初,杲杲的太阳,暖洋洋地照在大地上,软软的春风随意吹拂细柳。茅盾带着上海的战争硝烟味,陪伴母亲回
乌镇。从上海坐火车到嘉兴,一路上,被践踏的油菜田里,一群一群士兵,百无聊赖有气无力地在挖战壕。火车上,一
些人都在看从上海地摊上买来的“推背图”、“烧饼歌”等预言书,茅盾也带了一本金圣叹手批的《中国预言七种》,
车厢里议论的,不是斗志昂扬的抗战,而是预言书里那些“天意”。
一个坐在茅盾边上的人说:“不错,万事难逃一个‘数’。东洋兵杀到上海,火烧闸北——蔡廷锴、蒋光鼐,《烧
饼歌》里都有呢!——上年的水灾,也应着《烧饼歌》里一句话??。”
一个老者环顾左右后,一本正经地说:“你看,人定不能胜天。你看十九路军到底退了!不过,国人先笑而后号咷,
东洋人倒灶也快了呀。”说到这里,他咳了一下,往地下吐了一口痰,接着又说:“不过,中原人大难当头,今年这一
年能过得去就好!今年有五个‘初一’是‘火日’呀!今年八月里——咳,《烧饼歌》上有一句,——咳,记不明白了,
你去查考罢。总而言之,人心思乱。民国以来,年年打仗。前两年就有一只童谣:”宣统三年,民国二十年,共产五年,
皇帝万万岁!‘要有皇帝,才能太平!“
“可不是宣统皇帝已经坐了龙庭!”有人顺着老者的话,附和着。不料那老者,很不以为然,哼了一声,说:“宣
统!大清气数已尽,宣统将来要有杀身之祸,另是一个真命天子,还在田里找羊草!”
于是车厢里热闹起来,旅客们都争先叙述自己听到的“真命天子”的故事,活灵活现。而车厢外,依然是零乱的油
菜花香,依然是一队队看上去懒散似的恹恹的士兵,打堆在昔日整片的菜花田里。
车到嘉兴,茅盾陪着母亲换乘去乌镇的小火轮。在小火轮船里,茅盾听到的,依然平民百姓对刚刚过去的战事的议
论,各有所见,十分热烈。一个坐在茅盾边上剃着平头的旅客,操着浓重的乌镇话,说:“定规还要打!不打,太呒交
代。东洋小鬼子就是几只飞机兵船厉害,东洋兵是怕死的!东洋兵笨手笨脚,不及中国兵灵活,引他们到里厢,东洋的
兵船开勿进来,飞机不认识路,东洋兵一定要吃败仗!”
“蛮对蛮对,松江造好一个飞机场了。火车来时,你看见铁路旁边掘战壕么?松江落来,一连有四道战壕已经掘好
了。”另一个 30 多岁的瘦子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