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节
作者:
天净沙 更新:2021-02-17 08:22 字数:4790
知识在我和所有我深爱和认识的人之间筑起了一道墙,让我被逐出面包店。现在,我比以前更孤单了。这令我不禁想起,如果阿尔吉侬被放回原来的笼子和其他老鼠关在一起,它们会排挤它吗?
《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作者:'美' 凯斯【长篇】
(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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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却往虎山行
「五月二十五日」
明知山中有虎却往虎山行,这是谁也救不了的。我不由自主地前往爱丽丝的公寓想找她帮忙。她看到我时吓了一跳,但还是让我进去。
“你全身都淋湿了,脸颊上也都是。”
“外面下雨。甘霖促使百花开。”
“进来,我拿条毛巾给你擦干,否则你会得肺炎的。”
“你是我唯一可以倾吐的对象,不要赶我走。”我说。
“炉上刚煮好咖啡。先擦干身子喝杯咖啡,我们再坐下来谈。”
她取咖啡时,我仔细环顾这间公寓。这是我首次踏进她的公寓,感觉很舒适,但有点儿闷闷的。
房间里的摆饰很干净,沿着窗台排放一列都朝同一方向张望的陶土人儿。沙发外包了一层透明塑胶套,几个靠垫就规律地分开摆置其上。两张角桌则放着一些杂志。由于排得很整齐,杂志上的标题都清晰可见。其中一张放有《报导者》、《周日评论》、《纽约客》等;另一张桌子上则有《女仕》、《美丽家庭》、《读者文摘》等杂志。
沙发对面的墙壁悬挂一幅毕卡索《母子像》的复制品,沙发上则是文艺复兴时期的宫廷画作,一位戴面罩的朝臣手中握剑,保护双颊泛红、受到惊吓的女仆。综观这一切,似乎不太协调——似乎连爱丽丝自己也不确定自己是谁?自己是居住在怎样的一个世界里?
“你已经好几天没到实验室了,”她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尼玛教授很担心你出事。”
“我无法面对他们。”我说:“我知道这并没什么好羞耻的,但每天无所事事感觉很空虚——没看到面包店、烤炉和其他人,这感觉让我很空虚,而且太强烈了。昨晚和前晚,我都做了恶梦,梦到自己溺水。”
她将餐盘放在咖啡桌中央——餐巾纸折成三角形,饼干排出圆形图案。“你想得太严重了,查理。这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样自我安慰一点用也没有。这些年来,面包店里的人就像我家人一样。现在,我好像突然被逐出家门。”
“问题就在这里,”她说:“从小开始,这种情形就像不断重复出现的模式,不断在你的生活中出现。刚开始是你父母亲遗弃了你,把你送走……”
“哦,天啊!别再为这件事贴标签了。重要的是,在我涉入这个实验之前,还有关心我的朋友,而现在恐怕都……”
“你还有朋友。”
“这不一样。”
“恐惧是正常的反应。”
“但是,事情没这么单纯。我以前也害怕过,害怕没对诺玛让步而被绑起来;害怕经过豪尔街时会被那帮不良少年嘲笑推挤;害怕学校的老师莉比女士,她会绑住我的手,让我安静地坐在椅子上。不过,这些事情都是真实的——我都知道恐惧的原因。这次被逐出面包店的恐惧却很模糊,我无法理解。”
“镇定点。”
“你无法领略这种惊慌的感觉。”
“但是,我可以理解的,查理。现在就像游泳新手要从跳板上往下跳,很怕失去跳板的支撑。多纳先生一直对你很好,你一直受到保护,像这样突然被逐出面包店,一时之间当然难以接受。”
“我心智上虽然能想通,但还是没办法减轻我心中的恐惧。我无法一个人坐在房间里。我整天在街上逗留……毫无目标地前进……然后发现自己踱到面包店前。昨晚,我从华盛顿广场走到中央公园,然后睡在公园里。我到底在找寻什么?”
我谈得愈多,爱丽丝就变得愈烦心。“我该怎么帮你,查理?”
“我也不知道。我就像一只被锁在屋外垂头丧气的动物。”
她坐在我身旁说:“他们逼你太紧,你自己都混淆了。你想要变成大人,但内在却还像小孩一样孤单害怕。”她让我的头倚靠在她肩上,想抚慰我。我从她轻拍我发际的动作中,明了我们其实是互相倚偎扶持的。
“查理,”她在我耳边轻语,“不管你需要什么……不要怕我……”
我想告诉她,我有预感自己将陷入一阵大恐慌之中。
有一次,查理外出送面包差点晕倒了,因为他看到一位刚出浴的中年妇女,打开浴袍,裸身自娱。他曾经看过身上没穿衣服的女人吗?他知道如何做爱吗?他的恐惧——他发出哀声——必定吓了那妇人一跳,因为她赶紧抓好浴袍,给了他一块铜板,叫他当作没看见这回事,说她只是在测试他,看他是不是个乖孩子而已。
他回答说,他是个乖孩子,不会盯着女人看,因为只要妈妈发现他裤底湿了,就一定会打他……
现在,他已能清楚看见查理的妈妈的模样了。她手中握着一条皮带,对查理大喊大叫。查理的父亲试图阻止她出手打人。“够了,罗丝,你会打死他的,不要再这样了!”母亲虽被父亲抱住,仍想要鞭打他,查理跌倒在地,一个翻身,幸运地躲过落在他肩后的一鞭。
“看他那副德性!”罗丝尖喊,“到现在连读书写字都学不会,倒是很会用那种眼神看女孩。我一定要打他,让他心中不会有那种肮脏的念头!”
“勃起是没办法的事,这很正常,他没做错什么啊!”
“他不能那样想女孩子。有一次,他妹妹的同学到家里来。他就开始那样想了!我一定得让他吃吃鞭子,让他晓得这件事的严重性,你听到没有!如果你胆敢再碰女孩,我一定会把你关在笼子里,让你一辈子都无法出来,你听清楚了吗?……”
是的,现在我还能听到她说的那些话。或许,我曾经被关起来,也被释放过。或许,恐惧和昏倒不再是自我逃避的大海。但现在只有一池清水反映出过去的景象,我真的自由了吗?
如果我能在还没想到这些震天嘎耳、令人受不了的事之前,及时抓住爱丽丝,或许就不会陷入恐慌之中了。我的声音变得很沙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喊出声音来:“你……你快抱住我!”在我还不明白发生什么事之前,爱丽丝已开始拥吻我。以前,从来没人像她那样亲密地抱住我,我感觉好像一切都向我靠近,接着是耳内轰轰作响、直冒冷汗,然后快要窒息昏厥过去。我赶紧推开她。
她试图安慰我,叫我不要自责了。真令人觉得羞耻,我不再忍受内心的痛苦,我开始啜泣,倒在她的臂弯里,哭到睡着了,并且做了一个梦。在梦里,我看到画中的朝臣和红颊女仆。只是,这回握剑的是女仆,而不是朝臣。
《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作者:'美' 凯斯【长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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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第一章 一触即发
进展报告12
「六月五日」
我已经两个星期没缴进展报告了,尼玛很心急,因为在芝加哥举行的国际心理学会议迫在眼前,距离现在只剩下一个星期的时间(他心急也是有道理的,因为现在温伯格基金会已开始付我薪水,让我专心在这里工作,不用去找其他工作。)尼玛希望届时在会议中提出的初期报告能够尽量完整,而我和阿尔吉侬就是他报告中的主角。
由于这个原因,我和尼玛教授之间的关系已愈来愈紧张,颇有一触即发的态势。他常常提醒我是他的实验物体,让我感觉好像实验之前我根本就不是人。
我跟史特劳斯博士诉苦说我现在好像投入太多时间在思考、阅读和挖掘自己,每回要落笔将这些内容记录下来,都觉得是件很耗时间的工作。我常常为了这样,变得很没有耐心,无法将自己的想法仔细写下来。史特劳斯博士建议我学习打字做记录。现在,这种情况已大有改善,我几乎能一分钟打七十五个字了。
史特劳斯博士提醒我,无论说或写都要尽量简洁直接,这样别人才能理解。他说,有时候语言反而是一种障碍,而不是捷径。听到他这么一说,我发现自己身处在知识藩篱的另一侧,感觉上有点儿讽刺。
现在,我和爱丽丝偶而还是会碰面,我们的关系仍旧停留在精神层面上。不会互相讨论我们之间曾发生的事。离开面包店后,我曾经连续三晚做恶梦。时光飞逝得吓人,实在很难相信,我离开面包店已有两个星期了。
梦中,我身在一条空旷的街道上,被一个看似鬼魂的东西追逐。我一路跑向面包店,但被锁在门外,里面没人转头看我。透过店面玻璃,我看到喜宴蛋糕上的新娘和新郎,联袂伸手指着我笑。他们的笑声在空气中回荡,尖锐得令人受不了。然后,有两个丘比特开始向我射出燃烧炽热的爱神之箭。我大叫出来,猛力捶打门板,但四周一片静寂,没有任何声音。这时,我看见查理在店里盯着我看。不知道这些梦境是不是一种幻像?梦快结束时,我感觉好像有人抱紧我的双腿,想把我从面包店拖到阴影笼罩的暗巷里。正当要被阴影笼罩时,我醒了过来。
另外几个梦境,面包店的门是开的,通往过去,让我可以清楚看到一些人事。
现在,我的回想力量发展得相当惊人,几乎已超过可以控制的范围。有时候,我埋头于书中,或在专心解决问题时,一股强烈想要厘清事情真相的感觉就涌了上来。
我知道这是一种潜意识作用的信号,所以有时候干脆就闭上双眼,主动寻找过去,而不等过去的回忆走向我,因此我现在已能完全控制这种回想活动。回想时,我不仅触及过去的经验,还深入心灵去探掘那片完全没被开发的智能处女地。
现在,我即使像这样回想,都能明显感受到好像停滞冻结在那儿,让我可以清楚看到面包店的窗户……我大胆伸手去碰触,刚开始感觉冰冷、抖动,然后慢慢温暖起来,最后转成烫手的炽热。我的影像映照在窗户上,非常明显,后来窗户好像一面镜子,浮现查理?高登十四、五岁时的模样。他在屋里,通过窗户望向我,一脸奇怪的表情,感觉非常怪异。
他在等妹妹放学。当他看见妹妹在马克街转角出现时,高兴得挥手大叫她的名字,跑到门廊去等她进来。
诺玛边走边挥动手中的纸说:“我历史考试得了满分,所有答案我都知道。巴芬小姐说我是全班考得最好的一个!”
诺玛长得很漂亮,一头淡褐色的头发。她将头发编成辫子,盘在后脑勺上。当她抬头看见哥哥站在台阶上,脸上的微笑迅速淡下来,一股劲儿跳上好几级台阶跑到屋里去,把查理抛在后面。
查理带着微笑尾随她入内。
这时,他们双亲都在厨房里,查理在诺玛还没开口讲话前,就先兴奋地将她的好消息冲口说出。
“她得满分,满分耶!”
“不准你说!”诺玛生气地尖喊出来,“又不是你的考卷,你不能说。我要自己说。”
“小女孩,你说什么?”马特放下手中的报纸,严正地教训诺玛。“你不能这样对你哥哥说话。”
“他没有权利说出我的成绩!”
“好,没关系。”马特生气地指着诺玛,“你哥哥说这些话又没恶意,你不该那样大声对他说话。”
诺玛跑到母亲那里求助。“我得了满分,是班上成绩最好的。你说过,如果考得不错,我就可以养一只小狗。现在我得了满分,是不是可以养只棕毛有白点的小狗?我打算叫它拿破仑。拿破仑在滑铁卢之役中输掉了。班上就只有我在这一题答得最好。”
罗丝听完后点点头,“带查理到门廊去玩。他一个小时前就在等你放学回家。”
“我才不想跟他去玩呢!”
“到门廊玩。”马特说。
诺玛看看父亲,然后再看看查理。“我可以不必跟他玩。妈妈说,我如果不想,就可以不要跟他玩!”
“听着,小女孩,”马特从椅子上站起来,“现在就向你哥哥道歉。”
“我才不呢!”她尖叫出来,躲到母亲的椅子后面。“他像个小婴儿,不会玩大富翁,也不会跳房子或玩其他游戏。每次跟他玩,他都会弄错。我不想再跟他玩了。”
“那就回到你的房间里去!”
“我可以养只小狗吗?妈。”
马特听到这句话,生气地用拳头捶桌子。“你这种态度不改,就别想在家里养小狗。”
“但是我答应她,在学校如果表现不错,就给她养只小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