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8 节
作者:
恐龙王 更新:2021-02-26 20:58 字数:4691
性格忘生拚命,生来骁勇英豪。赶翻麋鹿与猿猱,杀尽山中虎豹。手执莲花铁镋,腰悬蒲叶尖刀。腰间紧束虎筋绦,双尾蝎英雄解宝。
那弟兄两个,当官受了甘限文书,回到家中,整顿窝弓、药箭、弩子、镋叉,穿了豹皮裤、虎皮套体,拿了铁叉,两个径奔登州山上,下了窝弓。去树上等了一日,不济事了,收拾窝弓下去。次日,又带了干粮,再上山伺候,看看天晚,弟兄两个再把窝弓下了,爬上树去,直等到五更,又没动静。两个移了窝弓,却来西山边下了。坐到天明,又等不着。两个心焦,说道:“限三日内要纳大虫,迟时须用受责,却是怎地好!”
两个到第三日夜,伏至四更时分,不觉身体困倦,两个背厮靠着且睡。未曾合眼,忽听得窝弓发响。两个跳将起来,拿了钢叉,四下里看时,只见一个大虫,中了药箭,在那地上滚。两个拈着钢叉向前来。那大虫见了人来,带着箭便走。两个追将向前去,不到半山里时,药力透来,那大虫当不住,吼了一声,骨渌渌滚将下山去了。解宝道:“好了!我认得这山是毛太公庄后园里,我和你下去他家取讨大虫。”解宝当时弟兄两个,提了钢叉,径下山来投毛太公庄上敲门。此时方才天明,两个敲开庄门入去。庄客报与太公知道。多时,毛太公出来。解珍、解宝放下钢叉,声了喏,说道:“伯伯,多时不见,今日特来拜扰。”毛太公道:“贤侄如何来得这等早?有甚话说?”解珍道:“无事不敢惊动伯伯睡寝。如今小侄因为官司委了甘限文书,要捕获大虫,一连等了三日。今早五更射得一个,不想从后山滚下在伯伯园里。望烦借一路取大虫则个。”毛太公道:“不妨。既是落在我园里,二位且少坐。敢弟兄肚饥,吃些早饭去取。”叫庄客且去安排早膳来相待,当时劝二位吃了酒饭。解珍、解宝起身谢道:“感承伯伯厚意,望烦引去取大虫还小侄。”毛太公道:“既是在我庄后,却怕怎地?且坐吃茶,却去取未迟。”解珍、解宝不敢相违,只得又坐下。庄客拿茶来教二位吃了。毛太公道:“如今和贤侄去取大虫。”解珍、解宝道:“深谢伯伯。”
毛太公引了二人,入到庄后,叫庄客把钥匙来开门,百般开不开。毛太公道:“这园多时不曾有人来开,敢是锁簧锈了,因此开不得。去取铁锤来打开了罢。”庄客便将铁锤来,敲开了锁。众人都入园里去看时,遍山边去看,寻不见。毛太公道:“贤侄,你两个莫不错看了,认不仔细,敢不曾落在我园里?”解珍道:“我两个怎地得错看了!是这里生长的人,如何不认得!”毛太公道:“你自寻便了,有时自抬去。”解宝道:“哥哥,你且来看。这里一带草滚得平平地都倒了,又有血路在上头,如何得不在这里?必是伯伯家庄客抬过了。”毛太公道:“你休这等说!我家庄上的人如何得知有大虫在园里,便又抬得过?却你也须看见方才当面敲开锁来,和你两个一同入园里来寻。你如何这般说话!”解珍道:“伯伯,你须还我这个大虫去解官。”毛太公道:“你这两个好无道理!我好意请你吃酒饭,你颠倒赖我大虫!”解宝道:“有甚么赖处!你家也见当里正,官府中也委了甘限文书,却没本事去捉,倒来就我见成。你倒将去请功,教我兄弟两个吃限棒!”毛太公道:“你吃限棒,干我甚事!”解珍、解宝睁起眼来,便道:“你敢教我搜一搜么?”毛太公道:“我家比你家,各有内外。你看这两个教化头倒来无礼!”解宝抢近厅前,寻不见,心中火起,便在厅前打将起来。解珍也就厅前搬折阑干,打将入去。毛太公叫道:“解珍、解宝白昼抢劫!”那两个打碎了厅前椅桌,见庄上都有准备,两个便拔步出门,指着庄上骂道:“你赖我大虫,和你官司理会!”
解氏深机捕获,毛家巧计牢笼。
当日因争一虎,后来引起双龙。
那两个正骂之间,只见两三匹马投庄上来,引着一伙伴当。解珍听得是毛太公儿子毛仲义,接着说道:“你家庄上庄客,捉过了我大虫。你爹不讨还我,颠倒要打我弟兄两个。”毛仲义道:“这厮村人不省事,我父亲必是被他们瞒过了。你两个不要发怒,随我到家里,讨还你便了。”解珍、解宝谢了。毛仲义叫开庄门,教他两个进去。待得解珍、解宝入得门来,便教关上庄门,喝一声:“下手!”两廊下走出二三十个庄客,并恰才马后带来的都是做公的。那兄弟两个措手不及,众人一发上,把解珍、解宝绑了。毛仲义道:“我家昨夜自射得一个大虫,如何来白赖我的?乘势抢掳我家财,打碎家中什物,当得何罪!解上本州,也与本州除了一害!”
原来毛仲义五更时先把大虫解上州里去了,却带了若干做公的来捉解珍、解宝。不想他这两个不识局面,正中了他的计策,分说不得。毛太公教把他两个使的钢叉并一包赃物,扛了许多打碎的家火什物,将解珍、解宝剥得赤条条地,背剪绑抬了,解上州里来。本州有个六案孔目,姓王名正,却是毛太公的女婿,已自先去知府面前禀说了。才把解珍、解宝押到厅前,不由分说,捆翻便打,定要他两个招做“混赖大虫,各执钢叉,因而抢掳财物”。解珍、解宝吃拷不过,只得依他招了。知府教取两面二十五斤的死囚枷来枷了,钉下大牢里去。毛太公、毛仲义自回庄上商议道:“这两个男女却放他不得!不若一发结果了他,免致后患。”当时子父二人自来州里,分付孔目王正:“与我一发斩草除根,萌芽不发。我这里自行与知府的打关节。”
却说解珍、解宝押到死囚牢里,引至亭心上来见这个节级。为头的那人姓包名吉,已自得了毛太公银两并听信王孔目之言,教对付他两个性命。便来亭心里坐下。小牢子对他两个说道:“快过来跪在亭子前!”包节级喝道:“你两个便是甚么两头蛇、双尾蝎,是你么?”解珍道:“虽然别人叫小人们这等混名,实不曾陷害良善。”包节级喝道:“你这两个畜生!今番我手里教你两头蛇做一头蛇,双尾蝎做单尾蝎!且与我押入大牢里去!”
那一个小牢子把他两个带在牢里来。见没人,那小节级便道:“你两个认得我么?我是你哥哥的妻舅。”解珍道:“我只亲弟兄两个,别无那个哥哥。”那小牢子道:“你两个须是孙提辖的兄弟?”解珍道:“孙提辖是我姑舅哥哥。我却不曾与你相会,足下莫非是乐和舅?”那小节级道:“正是。我姓乐名和,祖贯茅州人氏。先祖挈家到此,将姐姐嫁与孙提辖为妻。我自在此州里勾当,做小牢子。人见我唱得好,都叫我做铁叫子乐和。姐夫见我好武艺,教我学了几路枪法在身。”怎见得?有诗为证:
玲珑心地衣冠整,俊俏肝肠语话清。
能唱人称铁叫子,乐和聪慧是天生。
原来这乐和是个聪明伶俐的人,诸般乐品尽皆晓得,学着便会;作事见头知尾;说起枪棒武艺,如糖似蜜价爱。为见解珍、解宝是个好汉,有心要救他,只是单丝不成线,孤掌岂能鸣,只报得他一个信。乐和说道:“好教你两个得知,如今包节级得受了毛太公钱财,必然要害你两个性命。你两个却是怎生好?”解珍道:“你不说起孙提辖则休,你既说起他来,只央你寄一个信。”乐和道:“你却教我寄信与谁?”解珍道:“我有个房分姐姐,是我爷面上的,却与孙提辖兄弟为妻,见在东门外十里牌住。原来是我姑娘的女儿,叫做母大虫顾大嫂,开张酒店,家里又杀牛开赌。我那姐姐有三二十人近他不得。姐夫孙新这等本事也输与他。只有那个姐姐和我弟兄两个最好。孙新、孙立的姑娘,却是我母亲,以此他两个又是我姑舅哥哥。央烦的你暗暗地寄个信与他,把我的事说知,姐姐必然自来救我。”乐和听罢,分付说:“贤亲,你两个且宽心着。”先去藏些烧饼肉食来牢里,开了门,把与解珍、解宝吃了。推了事故,锁了牢门,教别个小节级看守了门,一径奔到东门外,望十里牌来。早望见一个酒店,门前悬挂着牛羊等肉,后面屋下,一簇人在那里赌博。乐和见酒店里一个妇人坐在柜上。用眼看时,生得如何?但见:
眉粗眼大,胖面肥腰。插一头异样钗环,露两臂时兴钏镯。红裙六幅,浑如五月榴花;翠领数层,染就三春杨柳。有时怒起,提井栏便打老公头;忽地心焦,拿石碓敲翻庄客腿。生来不会拈针线,正是山中母大虫。
乐和入进店内,看着顾大嫂唱个喏道:“此间姓孙么?”顾大嫂慌忙答道:“便是。足下却要沽酒?却要买肉?如要赌钱,后面请坐。”乐和道:“小人便是孙提辖妻弟乐和的便是。”顾大嫂笑道:“原来却是乐和舅,数年不曾拜会。尊颜和姆姆一般模样。舅舅且请里面拜茶。”乐和跟进里面客位里坐下。顾大嫂便动问道:“闻知得舅舅在州里勾当,家下穷忙少闲,不曾相会。今日甚风吹得到此?”乐和答道:“小人无事也不敢来相恼,今日厅上偶然发下两个罪人进来,虽不曾相会,多闻他的大名。一个是两头蛇解珍,一个是双尾蝎解宝。”顾大嫂道:“这两个是我的兄弟,不知因甚罪犯下在牢里?”乐和道:“他两个因射得一个大虫,被本乡一个财主毛太公赖了,又把他两个强扭做贼,抢掳家财,解入州里来。他又上上下下都使了钱物,早晚间要教包节级牢里做翻他两个,结果了性命。小人路见不平,独力难救。只想一者占亲,二乃义气为重,特地与他通个消息。他说道,只除是姐姐便救得他。若不早早用心着力,难以救拔。”顾大嫂听罢,一片声叫起苦来,便叫火家:“快去寻得二哥家来说话!”这几个火家去不多时,寻得孙新归来,与乐和相见。怎见得孙新的好处?有诗为证:
军班才俊子,眉目有神威。
鞭起乌龙见,枪来玉蟒飞。
胸藏鸿鹄志,家有虎狼妻。
到处人钦敬,孙新小尉迟。
原来这孙新,祖是琼州人氏,军官子孙。因调来登州驻扎,弟兄就此为家。孙新生得身长力壮,全学得他哥哥的本事,使得几路好鞭枪。因此多人把他弟兄两个比尉迟恭,叫他做小尉迟。有顾大嫂把上件事对孙新说了。孙新道:“既然如此,教舅舅先回去。他两个已下在牢里,全望舅舅看觑则个。我夫妻商量个长便道理,却径来相投舅舅。”乐和道:“但有用着小人处,尽可出力而行,当得向前。”顾大嫂置酒相待已了,将出一包金银,付与乐和:“望烦舅舅将去牢里散与众人并小牢子们,好生周全他两个弟兄。”乐和谢了,收了银两,自回牢里来,替他使用。不在话下。
且说顾大嫂和孙新商议道:“你有甚么道理,救我两个兄弟?”孙新道:“毛太公那厮,有钱有势。他防你两个兄弟出来,须不肯干休,定要做翻了他两个,似此必然死在他手。若不去劫牢,别样也救他不得。”顾大嫂道:“我和你今夜便去。”孙新笑道:“你好粗卤!我和你也要算个长便,劫了牢也要个去向。若不得我那哥哥和这两个人时,行不得这件事。”顾大嫂道:“这两个是谁?”孙新道:“便是那叔侄两个最好赌的邹渊、邹润,如今见在登云山台峪里聚众打劫,他和我最好。若得他两个相帮助,此事便成。”顾大嫂道:“登云山离这里不远,你可连夜去请他叔侄两个来商议。”孙新道:“我如今便去。你可收拾下酒食肴馔,我去定请得来。”顾大嫂分付火家,宰了一口猪,铺下数般果品按酒,排下桌子。
天色黄昏时候,只见孙新引了两筹好汉归来。那个为头的姓邹名渊,原是莱州人氏。自小最好赌钱,闲汉出身,为人忠良慷慨,更兼一身好武艺,气性高强,不肯容人,江湖上唤他绰号出林龙。怎见得?有诗为证:
平生度量宽如海,百万呼卢一笑中。
会使折腰飞虎棒,邹渊名号出林龙。
第二个好汉名唤邹润,是他侄儿,年纪与叔叔仿佛,二人争差不多。身材长大,天生一等异相,脑后一个肉瘤,以此人都唤他做独角龙。那邹润往常但和人争闹,性起来,一头撞去。忽然一日,一头撞折了涧边一株松树。看的人都惊呆了。怎见得?有诗为证:
脑后天生瘤一个,少年撞折涧边松。
大头长汉名邹润,壮士人称独角龙。
当时顾大嫂见了,请入后面屋下坐地。却把上件事告诉与他说了,商量劫牢一节。邹渊道:“我那里虽有八九十人,只有二十来个心腹的。明日干了这件事,便是这里安身不得了。我却有个去处,我也有心要去多时。只不知你夫妇二人肯去么?”顾大嫂道:“遮莫甚么去处,都随你去,只要救了我两个兄弟。”邹渊道:“如今梁山泊十分兴旺,宋公明大肯招贤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