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节
作者:浮游云中      更新:2021-02-26 20:48      字数:4812
  “那你怎么进去了,栋梁之材?”卫森问。
  纳尔耸耸肩,“我把它开到另一个国家的领海里,毫无理由地攻击对方的军舰,他们给我做了一大堆会诊,以确定我得了精神病,失败后他们就把我送来了。”
  “哦,那你干嘛打他们?”艾伦问,把玩着纸杯。“你是伪装成政府官员的恐怖份子?”
  “我只是觉得厌倦了,”纳尔说,“你知道,生活总是一个不停厌倦的过程,长年重复同一件事像在走一条毫无风景枯燥甬道,或者钝刀一刻不停的磨锉一样。我不想一辈子受折磨,所以我得把它凿开,而正好手头有鱼雷。”
  “你是说你觉得当一个将军很无聊?”艾伦不可思议地说,“当一艘核潜艇的艇长让你觉得很无趣?”
  “和工作无关,这是规律,”纳尔柔声说,“我小时候是个优等生,但有一天我突然发现不停重复起床、吃饭甚至菜谱都是固定的、八小时上课、八小时享受物质生活、八小时睡觉……之类的过程非常无聊,一旦意识到这种无聊,我便一秒也无法忍受。我杀了一个同学用把削铅笔的小刀开始很刺激地亡命天涯。那是我思考后做出的行为,我想思考总是件好事,比像动物一样无意识地一生重复同样的过程要高等。
  “接着我厌倦了打架、嗑药、妓女、飚车、和一堆人称兄道弟……于是我故意被丢进了牢子,可是很快的,那关于暴政、鸡奸、殴打、放风……等等可怕的厌倦又降临了。
  “再一次的转变开始于他们发现我的智商很高,开始对我实行精英教育。接着我进入了军队,那会儿是特种兵……当然做什么都无关紧要,唯一相同的是我一生都在重复同样的过程,感到我的生活已经死了我就激活它,我只不过是半年前突然觉得对狭窄的空间、雷达、红外线监测仪、海水、不停抱怨的妻子……之类的感到厌倦了而已。”
  “你觉得进了牢子会有刺激的事吗,”卫森叼着烟,打量一堆的屏幕,“比如会有很多男人让你陪他们睡觉,大家一起回复到奴隶制度下面?”
  “监狱里总是或多或少存在着这类问题,”纳尔柔声说,“权力是好东西。我觉得这个猎杀游戏就很有趣……”他修长的手指指着屏幕,上面夹着从桌上摸来的烟,“这是人类吗?他们只是重复着同样一件事的玩偶娃娃,社会的一种机能,一只只人形的肉体,枯燥无趣的让人望而生厌。”
  艾伦大笑起来,“我们杀人可没那么深奥变态的理由,只是因为我们天生是这种生物。”他把咖啡放下,“该动手了伙计们,我选好对象了。一起去。”他看着卫森。后者正拿着本色情杂志欣赏,听到这话扬眉,“干嘛?一个人不敢上厕所?”
  “我从不和男人在厕所幽会,即使从脸上看不出来的类型。”艾伦冷哼,“别像个监考老师似的坐在那里,你不是要复健吗?”
  “得留三套还能穿的衣服两位,”纳尔声明,“上岛时得有警察制服穿,那上头除了囚服就是警服。我已经把他们彼此、以及和指挥室的信号全部切断,现在他们只能像堆没头的苍蝇一样乱窜,等待死神的捕捉了。”如果有人敢回来,自然到了他大显身手的时候,他看了一眼桌上的格洛格手枪,方面耐用通用型号。
  “恐惧和绝望有时是可以杀人的。”他说,“我期待待会儿的表演。”
  “被捕猎的感觉很糟,”艾伦笑起来,“但听上去像个电影情节,我们在演它们平日抨击的反面角色。”
  卫森眯起眼睛,“如果他们够强就自己保护自己,像我们一样,电视里那些怜悯是弱者的自怨自艾,这世界就是这么码事儿!”他说,转身走出去。
  听到杰森的话时他就知道,他不喜欢那个岛,有些事情总是让人恶心。那里有权践踏的是些连自己欲望都控制不了的软弱蠢材,简直莫明其妙。让它消失似乎是个不坏的主意。
  艾伦做了个鬼脸,指指卫森的背影,“他外号叫‘死神’,很像吧?”他说,跟在那人后面一起出去了。
  的确很相称,纳尔想,两个死神,他喜欢这种干脆的生物。他抽了口烟,深棕色的眼睛平静无波,盯着而前切开的一个个屏幕。每一个都是个世界,每一个都是现实,然后是摧毁。
  “简直是两个屠夫。”他笑着说,把烟蒂拧灭,又拿起一根那是这里的工作人员留下的。眼前的屏幕不少已经被血染红,里面放着奇形怪状又千篇一律的尸体,肉体扭曲着,变成一堆死物,只是还原了他们本来的形态而已,纳尔想。左手边的屏幕上,一个男人正在走路,却猛地一顿,像断了线的木偶般倒了下去。
  那堆死肉边,一个金发男人平稳冰冷地走过去,看也不看地上的尸体一眼。他停下来,转头看着监视镜头,抬手用拇指和食指比了个开枪的手势,做出“啪”的声音,然后像孩子一样笑起来。那片灿烂像个刺眼的太阳在死亡的走廊里肆无忌惮地绽开,代表黑暗与杀戮的太阳。
  那是他的小刀或鱼雷类似的存在,纳尔想,他们都在打破和结束,他看着那有帅气纯真像孩子般的笑容的死神在他的领地巡游着,终结一切丑恶无意义的东西。倒是颇有美感。
  纳尔对今晚的节目很满意,所以他很不能理解正抱着电视机看的天昏地暗的卫森自刚才发现这里可以通过卫星收到全世界大部分的电视讯号后,卫森开始坐在椅子上,对着他的球赛大呼小叫。
  “有没有搞错,这样的球也能进!”他叫道,痛心疾道。艾伦正开门走进来时正看到这一幕,白了他一眼。
  “你和那个哭哭啼啼的家伙聊什么?”纳尔问,指指屏幕上的尸体,“我以为你们没有杀人前聊天的习惯,我在部队时总被教育要速战速决。”
  “那是怕你对杀害对象产生感情,”艾伦抿了口咖啡,它还是温的。“我不存在此类问题。”他笑起来,“你知道我一直有职业病,就像警察把总人分成犯罪的和没犯罪的,我看人总下意识地分成能杀的和暂时不能杀的。”
  “他说什么?”
  “哦,他说他不想死,问我为什么要杀他。”艾伦说,摊摊手,“我说老兄,人总是要死的,行个方便,大家都方便。没人想死,可那又怎么样呢。”他站在卫森背后看电视,叫道,“搞什么,这种球也进不去!”
  “后卫脚法!”卫森恨恨地说。“你应该跟他说,因为我们是魔鬼。”
  “太没创意了吧。”艾伦冷哼。
  “你压根就不该跟他废话,”卫森撇嘴,“你们不是同类生物,完全不能互相理解,就算通讯恢复语言相通也无计可施。伙计,像血肉和钢铁,水滴和水银,我杀人前从不浪费时间,不是因为没功夫,而是因为这种经验交流蠢毙了。”
  “怎么回事!一路全是尸体!”一个男人大叫道,声音过后,门猛地被打开,那人冲了进来,他的脸孔满是汗水,被惊恐和绝望扭曲着,他张大眼睛,绝望地看着三个陌生人,“你们是谁?”他声音低哑地问,话一出口他就明白,他以为可以救他的地方,却是掉进了恶魔的老巢。
  艾伦的枪指着他额头,示意他把放在腰间枪套上的手放开。
  “我们是魔鬼。”卫森说,看着电视头也没回,于此同时艾伦开枪。
  “你们每一个都要偿命。”他说,把枪收起来。
  “还有最后一个。”纳尔说,盯着眼前几片漆黑的屏幕,“还算聪明,他把摄像头都毁了。这会儿他在三区的走廊上。”他看着又一个黑下去的屏幕。“这只比较狡猾,小心点。”
  “他去。”卫森迅速做出反应,眼睛死死盯着电视。“希望你有命活着回来搭档,我不想帮你收拾残局。”他毫无诚意地说,头也没回。
  不能指望的家伙!艾伦冷哼一声,把咖啡喝光,从尸体上跨过去离开,那东西躺在那里,毫无生气。几分钟前他还是个活生生的人,可艾伦想他一点也没办法对此表示伤感。
  从小他就缺乏对生命的敏感,他记得第一次杀人时的情景,那时他还是个孩子,握紧手枪的感觉,和枪响后的死亡……仅此而已,再无其它。他没有停止过杀人,似乎他的人生注定是要充斥着这件事的,从那个小时候的绑匪,到琳达的养父,再到那个出卖他的朋友。
  当很久后尼尔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在他耳边轻声说,“你以后就靠这个吃饭了。”时,他突然想,也许他注定就是该干上这行当的。
  他就是这样的,重复着杀与被杀的游戏。他不是社会大众认同支持的存在,但那又怎么样呢,他存在在那里,并会按着自己的方式继续存在下去。
  那摄像机上血红的光芒像恶魔的眼睛,菲尔想,他抬手开枪,子弹击中黑色的摄像头,发出粉碎的爆裂声响。那一瞬间他有一种畅快感,但立刻又被空气中无形的压迫裹紧。绝望与恐惧像是空气般慢慢把他浸透,那可怖的物质到处都是,在远处邪恶地窥探着,仿佛已经浓重到可以化成实体,他甚至可以看到它们不怀好意伸展的触角!
  只有他站立的地方稍稍稀薄一点,但他知道它敌不过它们,它们太过强大,一秒比一秒浓厚,准备在他一个不留神,便迅速冲过来把他吞没!
  他再次打开一扇门,里面的景象让他几乎吐了出来那是一具死尸,是瑞克的尸体,头部正中央有个血洞,位置准的像电视里放的一样!
  手心有汗渗出来,他奋力控制住它不要颤抖,心脏在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一样疼痛,他不知道他走了多久,像是一辈子一样长,一路上不停撞到尸体,没有一个活人……只有那些不知道是谁的猎杀者!邪恶的眼睛在黑暗中、他的背后、任何他看不到的地方恶意残忍地闪烁着!
  真他妈糟透了!他想,全然绝望和孤立无援会让人发疯和丧失理智,他不能继续这样,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否则别人没动手,他倒会先把自己逼疯!
  眼前突然一片漆黑!菲尔心脏猛地一停,几乎叫出声来!有人拉了电闸,他做出判断,迅速换了个位置。奇怪,这艘船他比那些入侵者要更为熟悉,一片黑暗中对方应该是处于劣势的……影子!一个念头掠过脑海!那个人关掉电源是怕被他看到他的影子!自己处的位置正是一处呈直角走廊的一端,身后是扇被他从里面闩住的门,那个人若是从对面走过来,无论如何无不能避免他的影子先于他的身体映在地上!所以他关了电源!
  菲尔握紧手枪,没错,一定是这样!那么那家伙就要过来了……他摒住呼吸,果然,不会一会儿,走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菲尔听到自己心脏狂烈跳动的声音,那个人会怎么攻击?他这么有自信在黑暗中置自己于死地?他咬紧牙关,这时脚步声在前方停了下来。
  只有一个可能……这个人有光,他想,他自信能在光亮的一瞬间开枪比我快!他深吸一口气,那个人非常有自信,没错,他可能是个职业杀手,能不声不响干掉全船的人!虽说来的不多,可他们也有二十几个人啊!
  拼照习惯他应该会靠着墙壁站立,菲尔想,他把枪贴着左侧过道的方向,他只能孤注一掷他扣动扳击!
  “砰”巨大的枪声响起,火光亮起的一刹那他看到了一个白色的影子,那东西果然在左边!仿佛一道幽灵,或是一只魔鬼,充满了邪恶和不详!
  紧接着又是一片漆黑,唯有眼中残留的光影晃动着。汗水绝望地划过脸庞,落下。
  枪声并没能打破如夜晚的海水般可怕的沉寂,在一瞬的破裂后它们又迅速回复了粘稠与窒重,周围没有一丝声音,怎么样了?菲尔想,心中充斥着掺杂着希望与恐惧的情绪,这时眼前突然跳起一抹亮光。另一声枪响同时响起。
  菲尔张大眼睛,他面前站着一个男人,他一手拿着火机,一手中的枪正指着他。他穿着白色的上衣,眼睛绿得像两片透过阳光的树叶,白皙的皮肤在火光的映衬下有一种奇妙的优雅和温暖。他就这样站在那里,并不像个魔鬼,却像个来带他走的天使……
  艾伦打开门的时候,卫森已经结束了他的球赛,因为即将到站,所以穿着一身警服坐在那里,看上去心情不错。
  “很棘手?”纳尔问,艾伦的衣袖被子弹撕破了,可以想见子弹稍偏一点他就得挂彩,甚至赔上性命。
  “他输了。”他说,这就是规则。他抱起桌上的衣服,准备去换掉。
  在那个人死去的一瞬间,他突然想到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