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节
作者:
车水马龙01 更新:2021-02-26 20:40 字数:4839
广众的地方,敢于跟县长谷新民喊冤叫屈,敢跟区委书记王友清讨债算帐,敢跟对手高大泉说理争辩。而谷新民被吓得面色苍白,王友清被问得张口结舌,高大泉虽然不肯轻易服输,喊叫几句,最后也只能拉过冯少怀出口气,就慌慌张张地掉转马头,败下阵去。这一切不都是说明时局已经起了变化吗?
张金发像个鬼魂儿似地紧紧盯住三个县、区、乡的干部,把他们的每一个行动,都看在眼里,用心地掂量。谷新民碰了钉子之后,不再开大会,而是改成走家串户,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张金发还没有弄清;但是,谷新民这会儿的脾气、脉窝,他是摸到了。他要来个一不做,二不休,乘胜前进,朝三个干部穷追猛赶,决不能放松一步。
冯少怀来到窗户前边,正听到张金发跟于宝宗两个人商量一个新对策。
“于老师,你不用害怕。这一回,我张金发一定是时来运转了。”
“我也看到一点迹象。可是,谷县长是威风凛凛地来的,怎么雷声很大,雨点很小呢?〃
“别急。我要帮他行云布雨。你等着看电闪雷鸣、沟满壕平吧!' '
“不错。省里的指示,就是方针、政策,他不敢僵旗息鼓。”“那是肯定的。就为了给他们仁加加油,我来求求你于老师。”
“说吧。只要我能做的,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你得帮我告状申冤! ”
“让我去找谷县长吗?' '
“不,我只求用用你的笔杆子,帮我写一份控告状纸。把这几年高大泉怎么迫害我,怎么欺压老百姓,写个明明白白,越厉害越好! ' '
“这好办。我这几年一直没有间断日记。高大泉的罪恶,都记得很清楚。”
“那就马上写。写成两份儿,一份交给谷新民,一份我要往上送。听说地委工作组就要下来调查梁海山的问题,我得赶到前边去。”
冯少怀听到这儿,心里打个沉,就一推门,进了屋。张金发见他一脸的晦气,就说.“少怀,打起精神来,别像出了反的鸡巴,蔫头聋脑的样子。.'
冯少怀假惺惺地说:“你看看,那会儿在高台阶上,他们没缝下蛆,硬把我给揪住了… … 我是个被家贼外鬼缠着的人,不说一两句真的,也不行呀!〃
张金发一摆手说:“你还给我解释这个干啥?这几年,咱俩给拴到一条绳儿上了,是同生死的交情,是我不知你,还是你不知我?如今咱们熬到头儿了,同心协力地干一家伙,这才是要紧的事儿。”
冯少怀挺感激地点点头,说:“你在高台阶前那么一闹腾,我也看出乾坤已转,理儿跑到你这一边儿了。越这样,越得小心从事。”
张金发说;“我看透了,死活就在这一遭儿― 闹好了,我立刻就从鬼变成人;闹不好,我就得永辈子当个屈死鬼。我还怕啥呢?' '
冯少怀说:“咋也不能来个破罐子破摔,要捡有把握的办法使。你想想,高大泉那伙子,连省里的指示都不怕,多厉害的对手!〃
张金发哼一声:“姓高的才破罐子破摔哪!他不怕,谷县长可
伯:又怕省里的指示贯不下去,又怕我!〃
“伯你?〃
“对。他怕我告他,告他不执行上级指示,闹个梁海山的下场,怕我把他这几年干的错事儿都抖落出来,比梁海山还得丢脸。我来找于老师,写个状子,明告高大泉,实告他们县里领导,他要是害了怕,马上由着我的性子办,更省事儿;要是吓不住他,状子到了上边,也得给我主持公道。”
于宝宗在一旁说:“谷县长是一位有学问、头脑灵活的人,只要咱们把材料写得条条是道,无可辩驳,他决不会逆风行事,造成他自己的被动。”
冯少怀想了想,觉得张金发这个主意不错,沙当着面儿跟谷县长告状,说得清楚,也防备了四周的耳目,招惹高大泉一伙从中捣乱。他说:“我赞成你这样做。我专门找你来,有一句话;最好缠住谷新民,别让他从芳草地溜走。”
张金发说:“他走不了。芳草地的事儿,在上边是挂着号的,是黑是白,他不弄个结果拿到手,没法往上交待,能空着手走吗?〃
冯少怀说:“你刚才不是讲,他害怕了吗?〃
“没错!' '
“那就再给他捅点事儿,吓吓他!〃
“拿啥事儿吓他呢?〃
冯少怀眨巴着眼说:“你一村之长都当过,还想不出这么一点办法?你刚才说,他怕你告他。你告他啥呢?是他亲手把你害到这一步吗?你想想,址边追查起来,只要他往梁海山和高大泉身上一推,就洗干净了。他要是有这么一个主意,你写状子也罢,当面吵吵也罢,都不会让他真动心。得设法儿给他身上扣个责任― 他要是不马上把芳草地的案子翻过来,他就能犯错误,就得丢了官帽子。到了这一步,他才会把你的状子当一个大事儿,才‘犯
会真地拼了命给你帮忙。”
张金发觉着冯少怀这番意思很有道理。可是一时又想不出一个能够给谷新民加点罪,再把谷新民吓一吓的巧妙办法。这当儿,远远的街上,传来一声汽车喇叭响。
冯少怀说:“糟了,谷县长要走广
张金发抽身站起:“他走?我就躺在汽车轴辘底下! ”冯少怀一拍大腿说:“对,要是闹出人命,非把他的胆子吓破不可!〃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在张金发的心里掠过。他立刻想起一个十分巧妙又十分高超的主意,拔腿就往外跑。
雨一停,困在家里的孩子和老人,都来到街上。好多门口都有仁一群俩一伙的说笑的人。那辆停在高台阶下边的汽车并没有动窝,只是一个淘气的小学生,按了一下喇叭,把好多没事的人都给招引过来。
张金发看到这情形,放下心。可是他的脑瓜子里还在翻腾冯少怀说的那句话:“要是出了人命,非把他的胆子吓破不可”。怎么能够让芳草地闹出一场人命关天的事儿呢?张金发是不能干那种杀人的勾当的。他从来没有杀过人,遭受到的灾难,也没有逼得他走到杀人的地步;他当过干部,更懂得杀人偿命的道理,那可不是好玩的。
有几个人从他身边匆匆地走过。
一个说:“邓久宽这小子,真是一点儿良心也没有;他跟支书把仇疙瘩系那么紧,真让人没有想到!〃
另一个说:“他当着谷县长的面,一口咬定要退社,还骂大联社,说搞大联社是害人。他把几个干部撅得够呛广
“他这样干,不得人心。”“就是,连他媳妇都跟他吵开了“他要真退社,肥料、种子、工钱
,又赔不起。我看他也够难受 貂
产c 、
的J ' '
“活该工他找死嘛!〃
张金发跟在两个人的后边,听到这儿,就见秦恺从对面走过来。
那两个人拦住秦恺:
“副社长,饲养场打起架来了!〃
“你快去看看吧!〃
秦恺也没顾细间,跟上他们就跑。
张金发心想:看看去,只要有个空子就他妈的钻呀!
七十四满腹怒气
饲养场里正吵架,吵架的双方,一个是邓久宽,一个是临时协助大个子刘祥喂牲口的秦有力。
邓久宽手黑提着一个荆条筐子。那筐上的背裸,是用从旧鞋上拆下来的、纳着针线的鞋帮,两端穿了眼儿,又串上绳子代替的。他理直气壮地到这儿装谷草,要弄回去喂他那个小黄牛。秦有力手里提着一把给牲口梳理皮毛的铁梳子,张着两只胳膊护着装草的棚子,不让邓久宽过去。
邓久宽脸红脖子粗地质间他:“你凭什么不让我用草?' ' “这是大联社集体的… … ”
“哼,集体的东西,有你啥?你是出了力了,还是投了资了?你有脸,你说呀!〃
“唉,久宽,你问对了。像我这样一个对农业社没有山力、没右
有投资,压根儿没有为积累这样大的财产花心血、受熬煎,我都心眼里爱惜它,怕它受损失,更怕它散了。可你呢?你倒不心疼,还来退社、拆台,安心要败坏了它。你说说,咱俩谁对呢?〃 “你是到这儿找便宜的,你甭捡好听的说!〃
“不错,我看到农业社有便宜,我什么也不顾,要跟大伙儿走社会主义道儿,我一辈子也不会动摇。你呢?你受穷那会儿,也是为了有好处,才入社的呀!你这会儿啥样?你把便宜找到手了,立刻就变了心!〃
“你放屁! 〃
“骂人算啥本事了讲道理呀!〃
邓久宽吼叫一声:“你滚开里”
秦有力不示弱;“这是大伙儿交我管的、我得保护。你敢抢是怎儿着?' '
邓久宽火了,扑上前去要动手。
从后边赶过来的大个子刘祥拦住了他:“久宽,你这是干啥?' '
邓久宽又朝刘祥瞪眼:“你说干啥?你们上上下下搭好了窝,要欺负我?我跟你们拚了!〃
刘祥说;“久宽呀,你咋变得这样了?说句老话,人不能不讲良心呀! ' '
“谁没有良心?〃
“众人眼睛是杆秤,都约得出来。你别往水深的地方迈脚了,危险哪!〃
“少来这一套,我今儿个非装草不行,看你们都把我咋样?〃 “装点草可以,得说清楚。这是照顾你,也是团结你… … ”“算了吧,你们就想逼死我,才趁心哪。”
一天
刘祥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你呀,鬼迷心窍了,有你后悔的那。”他又转身对秦有力说:“给他装点儿,不看把牛饿坏了,也是大伙儿的损失。”
秦有力说:“好不容易铡点碎草,夜里还等用哪。那边有没铡的乱谷草,装点还不行?一个牛,又闲着不干正事儿,好歹地吃点儿得了。”
邓久宽说。“打发要饭花子哪?我不要广
刘祥从他手扯过筐子:“别这样。你家又没槽、碎的、牛也不好吃。那烂谷草,只是没铡,挺好的。”
邓久宽虽然生气、发火,还是急着要草,就撅着嘴,不吭声;等刘祥把筐子装满,提过来,又帮他把胳膊穿进背裸里,就嘟嘟吸吸地往外走;到了大门口,又转回头来,发泄一句:“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有你们哭的那一天!〃
气鼓鼓的秦有力在后边说了一句:“久宽,你要是不把小黄牛牵回来,再喂草,自己想办法吧,· · … ”
邓久宽转身冲他翻白眼说:“想啥办法?没有草我就来这儿弄,你管不着广
秦有力说:“再来弄,一根儿也不行!〃
邓久宽把眼珠子一瞪:“你敢不让我弄草,我一把火烧了它I ' '
迎面进来的秦恺听到这句话,也挺不高兴地说:“久宽,你这话可不对。这草是几个社集中到这儿的,不要说你把牛拉回家了,就是喂集体的牲口,从这儿领草料,也得由干部打条子· · 一”邓久宽又冲秦恺吼叫起来:“你们是不是想逼死我呀?〃 秦恺说:“久宽,你这话更昧了良心。大伙瞧着你往死路走,都拉你,你乱咬一气,不认识好人了?〃
邓久宽把两条胳膊从背裸里一抽,那筐子澎地一声落到地上;他手提筐沿儿一翻个儿,又哗啦哗啦地把里边的草都抖落到地上;提起筐裸儿,扭头就走。
秦恺、刘祥和秦有力都被气得脸色发白。他们面面相觑,半晌不知说啥好。
站在远处观望的张金发宽,别老生气,把身子气坏了邓久宽说;“太欺负人了
,见邓久宽过来,就故意献殷勤:“久,倒值得多。”
张金发压着声:“唉,依我说,你不如把牛拉回来,忍了得了。 ,二。.〃
邓久宽把眼一瞪:“敢把我怎么样?〃
“往后给你穿上小鞋,你那脚受得了?〃
邓久宽“哼”了一声,气冲冲地走了。
张金发冲他背后,凶残地咬了咬牙。
邓久宽空手回到家,坐在炕上,死命地抽烟。外边喊叫声传来,他不管.媳妇和儿子提着水桶往外跑,他也不问,只是一袋接着一袋的抽烟。
饿着肚子的小黄牛,在窗外边“眸啤”地叫着。
邓久宽开头故意装着不听,可是,听几声之后,心里就受不住了。他对儿子说:“黑牛,赶快到地里找一筐子干柴禾烂草去。”黑牛说:“我还做功课哪。再说,刚下了雨,到哪找能吃的东西?〃
“这牛就等着饿死了?' '
“谁让你拉回来的?〃
邓久宽被堵了一句,想骂儿子,又咽下去了。他站起身,撩着门帘,对媳妇说:“你帮帮手,咱用树枝子搭个小棚子。”郑素芝说:“你没见我做饭吗?〃
“这牛就让雨淋着了?〃
“怕淋着,你就拉回饲养场去了”
邓久宽再也忍不住了,就抓住这茬口,骂儿子,训媳妇,不管不顾,什么话都往外喊叫。
小黑牛的功课没做完,就给气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