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节
作者:车水马龙01      更新:2021-02-26 20:40      字数:4748
  “打了。他们说,是东方红农业社主动改变的合同… … ”“为什么?〃
  “东方红农业社要集中力量拉沙子改造土壤,… … ”谷新民那惊恐的脸上又增加一层怒色:“怎么能这样干呢!〃 邓久宽见谷新民手里捏着一封信走了回来,便迎上问t “您给我开的介绍信?〃
  谷新民说:“你先找个地方住下,我们商量商量再通知你。”邓久宽说:“您给货物站打个电话.我们装上车就能走了,还用商量?〃
  谷新民说;“这是你们自己把抓钱的门口堵死的,我怎么管?〃
  “真是大泉打电话把运输差事退掉的?您看看,我们东方红社是跑运输起家的呀。这个门路也堵上.我们还有什么发展头?〃 谷新民没有回答,十分不满地给邓久宽提个新问题:“久宽同志,你们芳草地嚷嚷着要搞共产主义了?〃
  邓久宽说:“我是起大早出来的,连停了搞运输的事儿都不知道。”
  “墙上刷写了庆祝实现共产主义的大标语,你见到没有呢?〃 邓久宽想了想说:“有,有!〃
  谷新民忍不住哼了~一声:“这个高大泉,真是胡闹:〃 邓久宽很惊奇地望着县长· 拉门,气冲冲地走出去啦,不知该怎么办好。
  怀着好奇心的小盛一直站在院子里,她见谷新民直奔会议室,那脚步先快后慢。她又看见谷新民在那徐色油漆独扇门外略停片刻,把手里的信叠起来,装进大衣口袋里,这才推开门扇,进了会议室。
  三十六县长的新策略
  县委汇报会结束得很顺利,因为谷新民没有再带头提出新的方案,也没有提补充意见,减少了许多磋商和争论的时间。他节r! 最后就按照梁海山的建议:连夜整理、打印会议简报;立即着手筹备巩固发展互助合作组织的专题会议。
  梁海山跟谷新民共事多年,对这位知识分子出身的老伙伴,可以说是摸透了的。县委会上讨论工作的时候,凡是谷新民同意的,或是经争论,说服了他之后同意的,到最后形成决议的时候,了
  他一定要吹毛求疵地挑剔一番,把他的一些独出心裁的见解,适当地加一点进去。如果是他不同意的事情,经过争论也没有说服他,而最后不得不少数服从多数而决议的时候,他反而很大方,明明有某些不周之处,并被他看出来,他也不再开口指出来,任其做下去口这叫“策略”。他既要对这个决议负责任,又可以推卸责任;如果决议本身基本上错r ,他便占有正确地位,又可以有指责批评的发言权。今天这个县委会上,最后又按照梁海山的意见,形成了“巩固、发展互助合作组织”的决议,谷新民只表示一句“同意大家的意见”,就不再说什么,证明他是有保留的。这一点,梁海山是留心地看到了。
  两位县委领导,等参加会的同志都散去之后,他们才从那间烟雾弥漫而又暖气融融的会议室里走出来。
  梁海山故意打着手电,朝西院送谷新民。在会场上,面对那些思想上坠入问题深沟的同志,他尽力地抖擞精神,往那希望的灯盏里加油,使大家鼓舞起信心。可是,当众人按照他的心思,做了新的行动的决议以后,他同样感到困难的巨大压力。一场宣传过渡时期总路线,把广大群众激发起来,形成了一个波澜壮阔的运动,致使农业互助合作组织的发展,一次又一次地突破县委的原订计划;农业社遍地开花,入社的农户也超过了所有农民的半数以七;一些先进的地区,几乎达到百分之八十到百分之九十。不要说谷新民这样的同志感到意外,就连土地改革以后一直全力以赴推进这项事业的梁海山,在这种情况出现以前,也没有足够的估计。他想,群众运动已经起来了,就得勇于打破框框,站到前边去因势利导,既不能戒律重重,加以限制,更不能拉后腿、泼冷水。当新的局面已经这样的形成,各种困难问题自然就接踵而来。对这一点,梁海山是有所估计的。他认为,关键是基层的领导骨干问题;只要县委把提高干部的工作能力、政治水平抓上去,群众运动造成的大发展的局面,就会得到健康的发展。在这
  样的认识支配下,他主持了基层党员干部骨干训练班;还打算发动各区,也办一些时间稍短一些的类似训练班。可是,还没有容他这一步迈出去,下边的问题。就呼呼拥拥地逼上来了。眼下,不正是一个新的考验摆在了县委面前了吗?身边的这位战友,已经被困难吓住,所以要求“小心”地干,实际上是要收住步子。这是正确的办法吗?这办法能导致全县的互助合作运动健康发展吗?
  他在黑蒙蒙的夜色中,摇了摇头,对默默无语的谷新民说。“老谷哇,我想,要尽快地改变目前有点乱的局势,得改变我过去的那个打算了· · 一”
  谷新民扭过头来,很有兴致地瞥了梁海山一眼,问道:“你的打算很不少,要改变的,是哪一个呢?〃
  梁海山说:“就是由县委和区委分别着一批一批办训练班、培养提高骨干的打算。”
  谷新民说:“我觉得,让那些农村于部坐下来多读一点书,掌握点社会科学的基本原理,有利于他们头脑清醒、减少盲目的蛮干现象,应当搞下去。”
  梁海山说:“理论应当学。我想改变的是,不要单纯靠办训练班。训练班再大,人数也是有限的。这么办供不应求。得让他们在实践中学。得让大多数基层干部,都抓住目前这个大好时机,都参加学习… … ”
  “哈哈! 老兄,你的‘大好时机’可真多呀! 我没有那么脆弱,用不着你唱高调门来宽慰我。”
  “当然是大好时机啦。你想想,在办第一期训练班的时候,咱们给学员们提的要求,跟眼下农业社发生的间题,对号吗?不对号。那是因为当时的现实生活还没有给我们提这些新间题,我们也就杜撰不出来。如今,咱们能提了。他们也能更有针对性地学
  了。应当紧紧地抓住。拿理论当武器,拿困难当靶子,
  发动一场
  群众自己解决问题的活动。这样既能把关口闯过去,又能使干部增长才干,同时咱们也能丰富经验。你评评,这个时机咋样?〃 谷新民轻轻地打个哈欠,说:“我在会上,已经表示同意你的做法了。等开了那个会议以后再看吧。”
  梁海山发觉没有谈到一块儿的可能。他只好讲点策略,不硬强让别人接受自己的看法,等把大量的事实创造出来,谷新民自然会通的。于是他收住步,说:“你既然没有别的意见,就这么办口你可得跟我合手使劲呀!〃
  谷新民在昏暗夜色中不以为然地笑笑,说,“这没问题。明天见口巴。”
  第二天早晨,谷新民让警卫员把天门区的区委书记王友清叫到家里.
  在这个汇报会议上,王友清是属于最轻松的一个区委书记。尽管他会前曾给儿个乡总支书记打过电话,他们向他也反映了一些刚冒头的不正常现象,但是比起别的几个区,可以算是“平安无事”的。他从那个为赶写材料一夜没合眼的徐萌那里领了油印简报以后,准备马上赶回到区里。他要在今天就开个区干部会,把简报发到各乡,分片包干地把县委书记的指示贯彻下去,再抓一两份典型材料,便可以等候参加县里的那个专题会议了。因此,他是轻轻松松来到谷新民家里。却没料到,一个大难题正在等着他。
  谷新民首先把东方红农业社单方面主动中断搞运输的事情告诉了王友清。
  王友清感到意外,琢磨一下,说:“他们可能是要集中力量搞改造土壤的活动,· 一”
  谷新民哼了一声:“改造土壤?那是有把握的事情吗?搞点试验,成败与否,关系都不大;这祥不惜工本地大干,土地掺了沙子,不能长好庄稼,不能增加产量,怎么办?把运输停止,断绝了了
  取得现金的门路,影响了社员,特别是新入社的中农社员的收入,怎么办?〃
  王友清一听,觉得问题是不简单。他想:改造土壤,是东方红农业社的一个创举,区委、县委都是支持的。但是,作为东方红农业社来说,应当小心谨慎.逐步试验地干。像现在这样一风吹,大干起来、的确太危险。
  谷新民又把脸色一变,告诉王友清说:“还有你吃惊的哪!东方红农业社别出心裁,马上降低了土地股分红比例,闹了个满城风雨。”
  这也是王友清没有估计到的事情。他说:“大泉在春节前,找我汇报的时候,没谈到这件事呀?当时,他只是说,为了集中人力搞改造土壤,应当设法鼓励劳动力… … ”
  谷新民火气更大地说:“土地多的社员,就不是劳动力吗?现在是土改以后,而不是土改以前。凡是土地多的人家,多半是中农,实事求是地说,中农户的劳动力,在作务庄稼方面,是最为训练有素的;集体组织要增加产量.离开他们的积极性,很可能要减产。东方红这个典型社减了产,怎么往上、下交待?〃 王友清搞了几年农业合作化工作,深有体会,动员农民入社那么难,根本问题在于他们舍不得把土地交给集体使用.他们刚刚入了社,土地就降低了作用,肯定会影响劳动积极性,甚至影响农业社的巩固。东方红农业社这祥干,的确很危险。谷新民最后才把刘维在“小报告”中透露的消息,告诉王友清。他用手拍打着信纸说:“你看看,你看看,这该有多么荒唐! 什么庆祝实现共产主义:把拉脚的大车扣下拉沙子,就是共产主义?把生产资料贬得一钱不值,就是共产主义?还有不吃猪头,不放鞭炮,就是共产主义?这纯粹是对共产主义的一个天大的歪曲!这是在制造混乱! 其后果将不堪设想!〃
  王友清得知这个消息,不仅吃惊,而且害怕了。他去年在专
  区参加过一个会,地委书记在大礼堂点名批评邻县的一个区委,放任一个村佳出“集体农庄”的牌子。他还看到省里的一份文件,那是处理一个党员干部强迫一户中农入社,造成人命的案件.如今,芳草地大喊“实现共产主义”,同时,又干出放弃挣钱的运输,降低土地分红这类的事情,比挂个牌子,强迫一户中农入社,要严重得多。而芳草地属于天门区,夭门区的区委书记就是他王友清… …
  谷新民说:“说实在的话,当我看到这封信,都有点吓得失魂落魄。我考虑再三,没有在县委会上公开出来。我担心这件事会把别的区干部也吓坏。还有一点,我嫌丢人。县里的重点社,闹出这种笑话,真是天下奇文I 〃
  王友清用变了腔的声调说:“谷县长,把反映这事情的那封信,赶快拿给梁书记看看吧。趁着他还没有离开机关… … ”谷新民轻轻地摇摇头:“不,用老百姓的话说,不能再干那种干打雷不下雨的傻事儿了。这一回要讲究点策略! 〃
  王友清赶紧问:“讲什么策略呢?〃
  谷新民倒背着手,在地下来回走了几步,说:“友情,你是负责同志,我们又是老同志,可以无话不谈的。我先间你一句,希望你能坦率地回答;你是不是认为我背着一点思想包袱?〃 王友清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间题实在难以回答:“您是个有修养的领导,不会像我们这些工农出身的干部,爱背包袱。”谷新民说:“不,很多人都认为我背着包袱,你不会例外,或许你没有意识到你有这样的看法;也许因为我们之间的关系密切,你不愿意正视这一点.我的所谓包袱,就是宣传过渡时期总路线以前,在农村何时搞社会主义这个间题上,转的急弯子太多、又太生硬造成的。当时,有的同志认为一切因素都已经成熟,马上就可以搞,而我则认为需要准备一定的条件之后再搞才妥当。不久,从中央的指示精神看,以及从下面一些基层同志的行
  动来看,似乎证明主张马上就可以搞的同志是对的。有的人因此就认为我是个右倾保守主义者,犯了这样严重的错误,自然也要背着个包袱哄! 其实,持这种看法的人,是十分浅薄的。马上就搞和准备一下条件再搞,有什么本质区别?总不能跟反对社会主义革命的主张划等号吧?这样的风向一变,又往另一端倾向过去,其结果,不仅来了个一窝蜂似地马上就搞,而且可以不顾一切条件和可能,大搞特搞起来。从起步之时,岂不就犯了违犯客观规律的错误?几天来的这个汇报会上各区反映出来的间题,不是证明搞农业合作化,不仅要有条件,而且应当稳步而行吗?连芳草地这个先进典型,都闹出这样的乱子。如果还不警觉起来,仍旧放任自流下去,多么让人悬心哪卫我要是莽撞地向众人表示了这个悬心,似乎跟中央的精神有些不符,更不中一些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