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节
作者:
车水马龙01 更新:2021-02-26 20:39 字数:47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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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他的投靠,这么多的大门口,一个个全朝他紧紧地关闭着。这是因为芳草地农业社里的庄稼人,靠着集体的力量,把土地种好了。于是土地这个生产资料,在人们的心目里更值钱了;生产力这个在生产方式中最宝贵、最活跃的因素,人们依旧按着老传统的观点,认为是不值钱的· · 一所以,这个怀着走社会主义道路的满腔热情,又身强力壮的汉子,就被关在大门以外了。纷纭的回忆和思绪,电闪雷鸣般地在高大泉的脑海、胸膛掠过之后,他产生一种难言的痛苦。他觉得,在秦有力的问题上,自己严重地失职了;因为他的失职,不自觉地挫伤了眼前这个亲人的心。他要立刻用实际行动补救自己的过失,要用阶级的情感,共产党员的心,温暖亲人的心,愈合那颗心灵的伤痕。同时,这活生生的事实,也变成了强大的推动力,坚定着他要勇敢地改变芳草地集体组织现状的决心。就是付出什么代价,他也无所顾惜,一定要照着他认清楚了的目标冲下去!
徘徊在高台阶下边的强壮汉子秦有力,没有发觉有人在凝望着他,思念着他。更没有想到,他的人生长途中,转向光明幸福的新起点,就在顷刻间。带着春天气息的小风,在他身边吹拂着,饱含滋壮精力的树枝在他头顶上呼哨着;太阳高悬在有几片羽毛云的天空,把温暖的阳光,朝他慷慨地挥洒下来了!
立在高台阶上的高大泉,像呼唤亲人那样大声呼唤:“秦有力! 秦有力! 〃
秦有力听到的是一个陌生的声音。他的苦苦的沉思被打断,停住步,抬起头,有点茫然地望着站在上边的高大泉。
跟随高大泉出来的朱铁汉见秦有力发愣,也喊一声。“秦有力,你不认识他吗?〃
后边的刘万接着话音介绍说:“这位就是支部书记高大泉呀! ' '
秦有力仿佛吃了一惊。他仍然愣愣地把高大泉上上下下打
量一遍,最后,那两只充满复杂情绪的目光,停滞在高大泉的脸上。
他的确是“吃惊”了。他回到芳草地这一个月里,从男的,女的,老人,孩子,各种人们嘴里,听到过多少高大泉这三个字,听到过多少感激、敬佩高大泉的话,听到过多少高大泉奇迹一样的故事呀! 领着芳草地的庄稼人,斗地主、闹土改的,是这个高大泉‘!带着翻身农民保护土改胜利果实、闯集体富裕道路的,是这个高大泉!跟冯少怀、张金发斗了几年,最后把冯少怀、张金发这帮人斗倒了的,是这个高大泉!不顾家庭,不顾性命,一个心眼为革命,组织大伙儿把芳草地旧面貌改变了,使所有穷苦人都过上好日子的,是这个高大泉卜· … ”一个月来,他在心里反复琢磨这个高大泉。这个高大泉已经在他心里活生生地站起来了。可是,他想象的高大泉那个样子,似乎跟眼前这个高大泉不相同。这个高大泉,没有异乎常人的长相和穿着,没有不同凡俗的神气和声调,不就是跟秦有力自己,跟芳草地的庄稼人,一模一样,完全是个普普通通的村于部吗?就是这样一个人,在芳草地干出那么多惊天动地的大事情,真是太了不起啦!… …
高大泉抑制着激动的情绪,亲切地对他说:“秦有力,来吧,到屋里去,咱们商量商量你入社的事儿。”
秦有力朝前迈了两步,又停住,开口了:“支书,这个社我是入定了.从打在北口外,从报纸上看到咱家乡办了农业社喜信儿那天起,我就下了决心,回来亲眼一看,我更是铁了心要跟你们走社会主义的道儿· ,· … ”
高大泉说:“我们欢迎你呀万”
秦有力微微地皱了皱眉头,说:“我过去不懂得农业社的规矩。我不能再给你们添麻烦· · 一”
高大泉说:“这话不对。你投奔我们来,是对我们的支持。”秦有力说:“我得设法弄到地股子,再加入农业社。”韶
高大泉说;“你要弄到什么股子?一颗走社会主义道路的心,一双能劳动生产的手,比什么股子不珍贵呢?来吧,农业社的大门,就是为你开着的,谁也不用想拦挡你!〃
秦有力听到这些话.心胸滚起热浪头,两只眼睛发潮了。朱铁汉说:“支书叫你来,你就来吧:〃
朱荣赶紧催促;“快点儿,快点儿! ”
刘万急得直搓手。
秦有力终子移动了步子,走到高台阶前;两眼依然盯着上边的人,又抬起脚,迈上一条灰色豆渣石的台阶。
高大泉探着身子,伸出手,抓住了秦有力的手,把秦有力拉上了高台阶。他立刻感到,这是一只非常有劲的大手。他们一块儿迈进高台阶的大门,他们几乎同时发现,有一颗热乎乎泪珠,滴落在那两只攘在一起的手上。可是,他们分辨不清,这热乎乎的泪珠儿,是从哪一个人的眼睛里涌出来的。高台阶上的这场动人的情景,恰巧被两个急奔而来的人瞧见了。一个是张金发,一个是周士勤。
刚才,张金发在会场上,听见气呼呼转回去的周士勤,把刘万拉扯住秦有力的事儿讲述一遍,甭提多乐了:只要把东方红社的人激起来,有人来抢秦有力,就算大功告成。他瞧见设下的计策生了效,既佩眼冯少怀的心数、眼光,又很欣赏自己实行过程中巧妙而且不露痕迹的做法。他在会场上敷衍了一阵儿,悄悄地溜出来,蹲在向阳的墙根下边,盯着刘万家的门口。等到刘万带领着秦有力奔向高台阶,他认为大功基本告成,还差一把火,就又返回新生社的会场上,对周士勤说:“刘万到高大泉那儿告你去了,肯定得添油加醋,说咱们社要捞便宜。支书要是信以为真,那可太冤枉咱们了。”
周士勤一听,这话有理,赶紧停了会,要找高大泉把自己的.臼意说清楚,免得在村领导的心里和群众面前落下个不体面的名声。
他俩刚走到大槐树那边,就瞧见秦有力被高大泉拉上了高台阶。
张金发立刻站住。他今天倒不怕高大泉看出这里边有他插了手,而是不愿意当着人,再让高大泉奚落一顿。几年来,对高大泉的恐俱心理,牢牢地抓着他。在黑暗的角落里,他对高大泉敢怒敢骂,像个不可一世的英雄好汉。可是一见着冤家对头的面,他就心发颤,腿发软,舌头短,不用说吵吵,连说话的声音都不由自主地得低下去。用冯少怀的话说,他让高大泉给整双了。周士勤理直气壮,没有发觉张金发溜了号,躲藏到大树背后去了。他依旧原来的步子,走到高台阶下边。
朱铁汉首先发现了他,就没有好脸色地说:“士勤,你可真会力、好事呀! ”
周士勤收住步,回一句:“咋啦?我办的是坑害人的坏事儿吗?〃
“你们凭什么敲人家的竹杠?〃
“哎呀,村长,他两手空空的,我能敲他啥呀 我是为了可怜他,才硬着头皮,劝大伙接收他入社呀! 〃
“你还硬着头皮?两人劳力算一个人,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这是哪儿的章程?〃
秦有力赶紧接过来说:“村长,这是我自己的主意,别怪士勤
周士勤说:“你看,这能怪我吗?我一心要办好事儿,倒闹个不是人了?〃
高大泉插进来说:“士勤哪,在秦有力无门可入的时候,你能伸手拉他一把,这是对的,是好事儿… … ”
周士勤听这句话不仅顺耳,不安的心也放平稳了一些断支书的话,进一步表白自己说:“有力回芳草地一个月,没人收留,我暗地里替他着急,使不上劲儿。农业社是土地入股,集体劳动嘛。他没有一分一垅,再不找个将就办法,暂时吃点亏,咋办呢?真让他再回北口外去?他那边的土地卖了,家也没了。这不是往死处推人家吗?〃
高大泉顺着他的话说:“要是照你们商量的办法,就算人了社,秦有力不就变成了你们大伙的长工了吗?这是错误的… … ”“我可没有想到这一层。对老天爷起誓,我对他没有啥坏心哪万”
“你不是有意使坏心,我们都清楚,〃
“有你这句话,就行了。”
高大泉继续说:“不能到这儿就行了。你得往深处认识认识。拿着好心眼儿,办了这么一件不好的事儿.病根子,就在咱们没有及时改变的旧思想、旧习惯,还有那个急需要调整的分配制度上。这是党支部的责任,是我的过错。我们得马上改。要不然,大伙都得受害。有的坏人,就会用坏心眼儿,钻我们的空子! 〃 槐树那边的张金发听到这句话,不由得打个寒战。高大泉又招呼周士勤:“来吧,一块儿聊聊,我们有个新想法,得听听你的意见。”
过一会儿,张金发试试探探地朝那边看一眼,只见周士勤跟高大泉、朱铁汉和秦有力一伙人,一边说着,一边走进高台阶的院子里去了。他越发心惊肉跳地想:高大泉又要搞什么新名堂呢?得好好地看准,再朝他下手了。
二十八一喜一忧
芳草地的党员、干部和积极分子们,又经过半天一晚上的讨论酝酿之后,一个出人意料的新步子,开始迈动了。
东方红农业社,要利用晌午天气暖和的时候,召开全体社员大会。这一回没有用广播喊,而是由队长一户一户通知的。随着通知,人们陆陆续续地离开家,朝高台阶聚拢。街上变得格外热闹,会场上更加热闹。
惟有已经变成“吃凉不管酸”的社员秦富,没有跟着去赶热闹。他那院子也显得格外安静。
秦富正在垒锅台。他的锅拔下来了,灶门也拆了。他一只手托着一块砖石,另一只手撰着一把瓦刀,用瓦刀一下一下地砍着砖头。不要说衣服,连他的两只手上和腮帮子上都是黑煤烟子。他家的锅台,一年不知要垒多少遍;拆了垒,垒了再拆,来回折腾。因为秦富总觉得院子的柴禾垛眼看着往下缩个儿。柴禾垛缩个儿,不用说是灶火不好使,费柴禾。没办法,他只有花些工夫,进行修理。秦富拆锅垒灶的时间,虽然不查看“皇历”,但要精心地挑选日子。这日子就是开社员大会的时候,因为在这个日子里,有两条“优越性儿”:头一条,秦富可以晚到会场、早退出会场,这一头一尾的“公家”时间,就能够把这种活计干完,不用专门请假,免得耽误工夫少挣分;第二条,儿子和媳妇都不在家,有时候老伴也要领着孙子到会场上去,秦富可以为所欲为,免去这个拦挡,那个唠叨地找他麻烦。
人类社会是有脚的。只是好多人看不见这种特殊的脚。有
脚就得动,或是进,或是退,反正从来不肯停留片刻。总的说,“进”是始终的,“退”是暂时的;如若不是这样的话,人类岂不又得吃树叶,穿兽皮,钻山洞,变成猿猴子一模一样了! 人们从吃树叶,改为吃八碟八碗大酒席,从穿兽皮,改为穿续罗绸缎呢子料,从住山洞,改为住大瓦屋高楼房,又能开火车、坐飞机,等等,这就更证明,社会有脚,而是前进的。每一个生活在人类社会中的人,不论地位高也罢,低也罢,文墨人也罢,老文盲也罢,谁也钻不了天,入不了地,都得跟着大流儿“进”,或者是“退”。芳草地这个普通的小村庄,是正在搞着社会主义中国的一个小小的地方。这个小小的地方,跟全中国辽阔的江山一祥,惊人地前进了。不用太往远看,光说宣传过渡时期.总路线这两三年吧,它的变化该有多大!秦富这个人,是芳草地几百口子中的一个。他更钻不了天,入不了地。他也前进了。应当说.他的前进步伐,比他过去几十年,迈得更大。几辈子不缺吃不少穿的中农后代,几十年这种小门小户的当家人,咔嚓一下子,把地交给大伙种,把牲口交给大伙儿使,把儿女,包括他自己,交给别人支配;哎呀呀,这个变化还小吗?小算盘秦富能跟着大伙儿这样变,又变得不是挺难受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