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节
作者:白寒      更新:2021-02-26 20:19      字数:4943
  因为田丝葵表情的不自然,这组照片来来去去折腾了很久,山上的泉水四季沁凉,等到她从水里爬起来,真的已经冻得瑟瑟发抖,尤其是微风一过,她一连打了几个喷嚏,方阅执暗叫不好。
  果然,田丝葵断断续续地咳嗽起来,晚饭也不肯吃,最后,看似剽悍其实就是纸老虎的田丝葵发起了高烧。
  蜷缩在床的一角,迷迷糊糊地喃喃:“哥哥,我难受。”方阅执拆冰袋的手一顿,有些不敢相信,田丝葵一脚很久没有这么喊他了,久到他所有人几乎忘记了他们童年时的形影不离。
  甚至连方阅执也以为这个世界上或许只有他自己偏执地记着,彼此最初的称呼,原来田丝葵也没有忘记。
  他记得田丝葵最后一次喊他哥哥,大概十来岁的年纪,她问方阅执:“哥哥,方妈妈说我是你的未婚妻,什么是未婚妻?”还一屁股坐在了方阅执的拖上。
  彼时方阅执明明已经有了男女之防的意识,可面对田丝葵,他就会模糊了概念,搂搂抱抱从不避讳。他拍了拍田丝葵的脑袋:“就是椒椒以后要嫁给哥哥做老婆。”他笑起来,发自内心。
  “那我以后都喊你哥哥了。”田丝葵小小的眉头一皱,噌地站直,其实也不过和坐着的方阅执差不多高。方阅执疑惑:“为什么呀椒椒?”
  “妹妹怎么能嫁给哥哥呢。从现在开始你不是我哥哥了。”她认真地点头,都说童言无忌,可方阅执却当真了,他默认了田丝葵的说法,不做兄妹,那么她的意思是愿意嫁给他吗?这么多年,他一直坚信。
  后来他才发现自己错了,喊他方阅执的田丝葵开始与他疏远,喊他方阅执的田丝葵从不曾想过要嫁他,喊他方阅执的田丝葵让他无比怀念从前喊他哥哥的椒椒。
  吃了药的田丝葵,体温慢慢降下来,出了一身冷汗,方阅执用温热的毛巾揩去她颈间的汗渍,目光扫过她微微起伏的胸膛,湿润的衣服贴着胸口,变得通透。
  方阅执的手不由变得僵硬,他自以为不好女色,控制力巨佳,可是在田丝葵面前,即使是她穿戴整齐的模样,他都时时可能进入发情期。
  目光避开她的身体,望向漆黑的窗外,脑子里不由浮现出简颂临的话,先下手为强,把生米煮成熟饭的粗俗念头。
  回头看了田丝葵一眼,这样憔悴的她显得格外诱人,一咬牙,俯□的时候,田丝葵极轻极浅地喊了一声:“哥哥。”睡得迷迷糊糊的档口,方阅执显然是那个入梦的人。
  鼻尖相触,他到底是停下来动作,他最宝贝的椒椒,亲了亲她的脸颊,将毛巾丢到一边,拥着她入眠。
  甜蜜得谁也不忍打破的情景,可就是有这样扰人安眠的不速之客,敲门声又快又急促,可见来人必然也很着急。
  方阅执坐起,低头看了看怀里的田丝葵,只嘟哝着换了一个姿势,依旧是沉睡中,才小心翼翼地放开她,不料田丝葵竟然下意识地抓了一下他的手臂,又快又轻,让他心中一暖。
  来人果然不负众望,是他此刻最不想见的两人。气氛沉默了一秒,庄许和任聪聪都下意识朝房间里看,凌乱的床铺和瘦小的身形,他们立刻有了暧昧的念头。
  “什么事?”方阅执大手一勾,将门掩得严严实实,隔断了他们的视线。“方先生,我哥哥他…他醒了!”任聪聪回过神,有些激动地开口。
  只是这个消息对于方阅执来说无异于惊雷,愣了足足半分钟,才回过神:“谢长斐?”“是的,谢哥醒了,医生说联系不上你。”庄许面上也难得像现在这样有笑容。
  “去医院吧。”方阅执沉凝片刻,“一起。”两人自然求之不得,任聪聪轻声问了一句:“要带上田丝葵吗?”
  方阅执一下子眯起了眼,表情不善:“不用,你们最好也闭嘴。”任聪聪惊惶地点头,小手被庄许握紧,却又在下一秒抽了出来。
  方阅执关上门,屋子里又是悄寂无声,唯有床头的灯光描绘出田丝葵削瘦的身形,他一步步走过去,停在床沿边,微微叹气,对于他来说真是个不能再坏的消息。他什么都没有来得及做完,而谢长斐却已经醒来。
  “椒椒,他醒了。”他低下头,望着她的笑脸,忽而一笑,“你是不是要离开我了?”那我又该怎么留住你?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不舍地离开。
  方阅执一行赶到医院的时候,谢长斐的病房里已经塞不下人,对于这个奇迹般的苏醒,但凡医院里有些职位的人都来围观。
  主治医生瑞德博士见方阅执出现,连忙走过来:“方先生,病人已经醒了,六点四十三分的时候,不过随后又睡着了,不过我保证这次只是睡着,而不再是昏迷。”
  方阅执好像听不到任何人说话,只是穿过人群,走到病床前头,谢长斐和平时看见的没有任何区别,苍白的脸色,平稳的呼吸,动也不动的身体。只是从旁人的表情又可以看出他已经不同了。
  “方先生,谢谢你救了阿斐!谢谢你。”谢女士几乎要跪倒在地,抓着方阅执的手不放,面上泪水纵横自然是高兴的眼泪。
  这一次,方阅执无法再表现出一贯的斯文有礼,只冷淡地将她扶起,只问了一句,他怎么也不愿意相信的话:“他真的醒了吗?”
  谢女士连连点头,再度喜极而泣: “醒了醒了,真的醒了。”任聪聪也站在一旁默默揩眼泪。
  “所有人都出去。”方阅执开口,让众人一愣。“方先生?”谢女士莫名紧张的模样倒是让方阅执觉得好笑:“我花了那么多心思把他救醒,不会对他做什么。”
  强硬的态度让所有人无论愿不愿意,都离开了房间,最后退出去的任聪聪,只从门缝里看着一躺一站的两个人,她无法揣测哥哥对方阅执的看法,可是单纯从方阅执的眼神里,她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厌恶。
  她记得很小的时候,哥哥还没有遭受意外,他时常来看她,偶尔也会提起方阅执,哥哥明显感到自豪,他说:“我认识了一个很优秀的朋友。”
  可是越往后,哥哥的态度越冷淡,甚至她问起方阅执的时候,他也是敷衍过去,没人知道,仅仅在他哥哥嘴上被描述得如何优秀的方阅执,已经足够让她着迷。
  而此刻方阅执的表情,显然不是面对至交好友的,那种浓重的隔阂感即使她这样的外人也能清晰感受到。
  方阅执从口袋里掏出烟,发现隔着窗户门口站着的医生,面容有模糊的熟悉感,大概是无关紧要的人,不然他也不会记不清楚。
  门外的邹琴轻轻敲打窗户,做了个抽烟的动作,示意他病房里不能抽烟。心扑扑乱跳,这样与方阅执面对面的机会,且是单独沟通,即使隔着玻璃,也依旧让她心动不已。
  方阅执没有点燃的意识,自觉这点公德心还是有的,却发现门外的医生一直盯着他看,半天都没有离开的意思。
  眉头一拧,拉动百叶窗,瞬间将里头的景象挡得干干净净。邹琴对着青绿色的百叶窗,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有些失望地垂头,手里的病历几乎要被她撕碎。复又笑了,谢长斐已经醒了,他与田丝葵的姻缘大概也不会太久了。
  大概凌晨四点的时候,沉睡中的谢长斐再次醒来,真正地在方阅执面前睁开眼,卷曲的睫毛抖动,房间内昏暗的光线对他的眼睛并不会造成伤害。
  “果然是真的。”方阅执靠着墙壁,嘴里依旧叼着烟,垃圾桶里都是被他咬烂的烟,这一句不知是第几根了。
  谢长斐侧头,很吃力的样子,虚弱得一塌糊涂:“你是谁?”微弱到极点,沙哑得快要听不清了。
  “方阅执。”他干净利落地撂下名字,谢长斐沉默不已,沉重的呼吸可能是累也可能是对这个名字的思索。
  “医生说你脑部受创,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会失忆。”方阅执依旧是淡淡的口气,“不过,看来你没有忘记,真叫人失望。”
  “椒椒呢?”谢长斐长久的沉默后便是询问田丝葵的去向,方阅执原本残存的一点笑容也终于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还不知道你醒了。”见谢长斐的眼神里除了疲惫也开始酝酿愤怒,又补充道,“我也不打算特意告诉她。”
  谢长斐吃力地喘息,对于一个常年昏迷的人来说,这几乎是他的体力极限:“我想见她。”方阅执没有正面回答他,只垂下了眼睑,把嘴里没有点燃的烟掷进垃圾桶:“好好休息。”
  “我想见她!”谢长斐努力地说着,再微弱的力道也清晰地表达了他的焦急。方阅执背对着他朝外走,没有一秒钟的停顿,关上门离开,徒留他一个人力不从心地慢性焦虑。
  谢女士果然还是放不下心,守在门口,方阅执看着她憔悴衰老的面容,也有些动容:“他又醒了,情绪不太好,您好好照顾他。”
  谢女士连连点头。匆忙进去瞧见谢长斐正费尽力气够床头的手机:“阿斐,你干什么!”几次失败,谢长斐躺在床上大口喘气,闭上眼,心底一片凄凉。
  ☆、第38章 方阅执哪寻找?
  第二天早上;出了一身汗的田丝葵被自己身上的粘稠感逼醒了;难受地翻了个身,窗帘拉得严密,屋子里黑漆漆的,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
  眯着眼睛侧头,发现身边的位置是空的;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然后是心底涌上来莫名的失落;揉了揉眼睛,房间里依旧是空空荡荡的。
  全身无力,拉开窗帘发现外头天色明媚;日头正好。草坪上是忙里偷闲的长许的同事们,三三两两的打闹;热闹非凡。与屋子里的冷清成了鲜明的对比,叫田丝葵的心情越加低落。
  拿着换洗的衣服进了浴室,却发现热水的管子好像堵住了,手机上面十来通未接电话,都是邹琴的,没有方阅执的痕迹,失望又烦躁地丢到了一遍,干脆直奔山庄后头的小温泉。
  适宜的水温让她浑身都得到了放松,脑袋枕着周边的石枕,闭目养神,温柔的水汽蒸得她昏昏欲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传来急促的脚步,踩着枯草的窸窣声,让她猛地醒过神,以为是谁不小心误闯进来,扯过一旁的浴袍裹在身上,躲到了那个天然屏障后头。
  不料来的是方阅执,他脚步匆忙,只看了一眼温泉,发现里头空落落的,便转身离开,田丝葵连叫住他的机会都没有。他不会在找她吧?一下子没了继续的欲望,换了干净的衣服下山。
  房间门没有关上,田丝葵小心翼翼地推开,就瞧见方阅执立在床边,背对着她,密不透风的黑暗里漏进来几缕阳光,落在他肩头,好像镀上了金色,有些梦幻。只是笔直的背脊透露出他此刻并不放松。
  “方阅执?”田丝葵试探性地喊了一声,竟然有点紧张。方阅执浑身紧绷,幸好昏暗的房间里瞧得并不清楚,田丝葵满脑子都是自己的紧张心情,也没有瞧出他的。
  “椒椒?”他回头,面上没有表情,也没有靠近的意思,两人隔着两三米的距离,意外的陌生。
  田丝葵垂眸,方阅执终于抬脚走过来,一把将她抱住:“我还以为…”他还以为她离开了。
  方阅执急忙赶回来的时候,发现田丝葵并不在房间里,床头柜上丢着她的手机,正好显示着未接电话这一栏,他的心猛地一拎,原就慌乱的心越加急躁。
  前庭后院都找了个遍,连后山的温泉也寻过了,可是依旧不见她的踪影,她去哪儿了?会不会知道了谢长斐已经苏醒的消息匆匆离开了?
  满脑子胡乱的猜想,她却回来了,湿漉漉的长发显然是刚从水里爬起来的。“你去哪儿了?”倒是田丝葵先发制人,他搂得很紧,让她无措,倒没有任何推开他的念头,原本微凉的身体在他的包裹下变得温暖。
  “我去买药了。”方阅执早就寻好了借口,“你发烧咳嗽的时候容易哮喘。”他也的确是担心她发病。
  田丝葵一时语塞,原本想好的不快不爽统统被吞回了肚子里,这里是远离市区的郊外,来回一趟大约要半天时间。
  “我没事,哮喘很久没有犯了。”她嘟哝一句,心里意外的感觉到甜蜜,可是方阅执并不放心,他还记得田丝葵最后一次哮喘,是听到了谢长斐的死讯,那么严重,几次断了呼吸,那么令人害怕的场景,他怎么能忘记。
  “方阅执,你没事吧?”田丝葵被他搂得喘不过气,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松手啊,要勒死我?”
  只听见头顶上传来幽幽的叹息,方阅执很少叹气,因为他永远是胸有成竹的,任何事情仿佛都有失足的把握,所以他从不叹息,因为没有事情可以让他无奈。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