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节
作者:浮游云中      更新:2021-02-26 20:12      字数:4892
  但在生活中,劳伦斯被迫离开他心爱的伯克郡。他在那年冬天写给赛西尔·葛
  雷的信中谈到了这事:“我不再需要大海、天空和那些抽象的东西,在树木身上存
  在着某种辉煌的东西……我从来不知道树才会是这样使人宁静,心平气和——许多
  的树、空地上的一片片阳光和树的精灵——这就像获得了新生。在这时候想到大海
  肯定会使我战粟。”他下一步行动是向北,回到中西部地区。4 月3 日他写信告诉
  凯瑟琳·卡斯威尔说,他和弗丽达准备去利普雷,到埃达家作客一周,埃达在渥克
  斯渥斯附近给他们找到了一幢房子,这是他在德比郡的祖先比尔德骚的家。劳伦斯
  对卡斯威尔太太说;“哦,上帝!那些炸弹!有一颗竟落在麦克伦伯力广场42  号
  院里—44  号的后窗都被震碎了,值得庆辛的是我们没在那里。”但他也有一些令
  人高兴的消息,这是有关他未发表的手稿的情况:“我没有告诉过你,乔治·莫尔
  读了《恋爱中的女人》,并说这是部杰作,说我还是个比他还好的作家,这实在使
  人大吃一惊。”劳伦斯和弗丽达喜欢密德尔顿和渥克斯渥斯的这幢房子,在他们启
  程回南方时,埃达出钱为他们安排租下了它,租期一年。回到赫密泰治,劳伦斯阅
  读了吉朋的作品,并且对“那些古罗马的皇帝很感兴趣,”——实际上,他喜欢吉
  朋的所有著作。从吉朋那里他为不久后动笔的历史教科书获益不少。他暂时放下了
  《阿伦的杆杖》,开始为两本诗集的出版作准备。《海湾》直到1919  年才出版,
  《新诗》是他1918  年出版的唯一的书。他上年出版的唯一的一本书《瞧,我们走
  过来了!》还没有得到评论者的宽厚对待。1917年12  月,他向艾米·罗威尔抱怨
  ;“像以往一样,评论家对我进行了攻击,《泰晤士报》说,缪斯只会在痛苦的厌
  恶中转过她的脸去。可怜的缪斯,我感到似乎因为我目光短浅而当众侮辱了一位白
  发苍苍的老处女。”劳伦斯绝没有想到伯特朗拉塞尔对此书的评价,奥托琳娜·莫
  瑞尔在早餐后给他看了这本诗集。奥托琳娜的女儿温诺格拉朵夫太太在一封信中回
  忆起拉塞尔的评价,“用他带鼻音的干巴巴的嗓子说:‘他们也许是走过来了,但
  我不认为这有什么可看的!’”事实上,劳伦斯的创作在这些年里,不管是公开的
  还是私下的,很少得到过赞扬。当他在中西部地区住了一个多月以后,他从山庄给
  戈特勒去信:
  我收到了你昨天的来信——情况是严峻的。我刚填写了经费申请——希望从皇
  家文学基金里得到些帮助——但我没有低声下气和阿谀奉承。因此可能什么也得不
  到。诅咒他们,只能这样——再次诅咒他们,他们这些文坛的肥蚤们。
  我收到从康沃尔寄来的要求重新参加体格检查的军方文件——已寄回去了——
  但也许哪天又会收到从德比寄来的。再次诅咒他们——不管怎样,我不会被人强迫
  去作任何形式的服务。你的“任职”可能使你再次上当,”让一切都毁灭吧,在这
  地球上没有任何希望——在这里的人们身上看不到一丝希望,我敢断言……
  我们正在我出生的地方——伊斯渥度过这一天。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对这地方感
  到一种亲切感——我一直恨它,但现在我不恨了。
  劳伦斯以前告诉过辛西娅·阿斯奎斯,说他感到像奥维德(公元前43—17  年,
  拉丁诗人——译注)在特洛西亚的流放中,在被称为维亚戈利亚的峡谷山边的别墅
  里,尽管那里景色美丽。这别墅“位于阴暗的中西部地区,”他告诉卡斯威尔太太,
  “靠在一个陡峭的深谷边缘,俯瞰着微暗层叠的山丘,这正是海洋的英格兰,在感
  觉上也正是这样。”多萝西·约克在6 月里作客于山庄,而“悲伤涕下”地回到伦
  敦,沉浸在与《阿伦的杆杖》中她的对应人物的相同的情绪中。在这时,劳伦斯向
  戈特勒问起了奥托琳娜·莫瑞尔的情况,“她是否能够再来看我们——或者我们去
  加辛顿?我似乎觉得我们或许有可能”——这与他在3 个月前对戈特勒的抱怨截然
  不同,他抱怨那个“老朽”正企图阻止《恋爱中的女人》的出版。
  说劳伦斯对冷落的别墅感到厌倦,并向往温暖宽敞的加辛顿是很容易的:如果
  手头没有劳伦斯的极端的独立性的证据,这样说确实很容易。实际上,他是喜爱奥
  托琳娜·莫瑞尔的,尽管他在她身上发现了那些缺点。但他在时隔10  年之后才重
  新成为她的朋友。(而她再没有从《恋爱中的女人》恢复原状,直到1932  年她还
  向柯特连斯基描述说此书是“如此可怕……一本邪恶、杂乱、充满恶意的书”。
  劳伦斯对民主失望的一些新的经历增强了他对贵族政治的敬重。他在7 月3 日
  写信告诉赛西尔·葛雷,他将为牛津大学出版社撰写一部历史教科书,他沉浸在
  “一种缅怀历史的心境里”。并认为人们几世纪来没有多大变化。
  他发现人类的大多数种族都不值一提,这些种族需要几个强人的“恰当的统治”。
  但这又是“不可能的,因为他们只有在愿意接受统治时才被统治,而这是可鄙和虚
  伪的”。这些观点可见于劳伦斯的一些作品中,它们引起了强烈的异议,尤其是他
  在结尾段落中所说的,欧洲的控制将依靠“一个被挑选出来的伟大人物”,他将
  “凌驾于人民的意志之上”。劳伦斯通篇都在称赞强人,甚至是俾斯麦克,英国人
  民把当时那么多的苦难都归咎于他,而劳伦斯却觉得俾斯麦克“相当伟大”。数年
  后,他在一首赞美阿迪拉的诗中,戏剧性地称他为“傲慢的小东西”,他“走起路
  来昂首阔步,神气活现。他快速地转动着眼珠子,使人望而生畏,他并对人们的这
  种敬畏颇为自得”。吉朋对阿迪拉的部分描述将表明劳伦斯从他的先师那里所获得
  的巨大的恩惠,“匈奴皇帝的这种昂首阔步的举止表现了其凌驾于他人之上的优越
  感。他有一种快速转动眼珠子的习惯,似乎他乐意看到自己的这一动作所引起的那
  种敬畏感。”其它的段落显示了一些类似的派生。虽然劳伦斯在那本书中加进了不
  少自己的东西,这些描述,不管抄袭与否,远比一般学校的教科书要生动得多。
  劳伦斯的一位出版界的朋友维尔·H ·柯林斯在给本书作者的信中说,他对劳
  伦斯的历史知识印象深刻,并认为他不应该去写一本正规的、连贯性的教科书,而
  应该写一系列有关历史人物和活动的生动短篇。他建议以《欧洲历史动态》为书名。
  “我认为这想法不错,于是我说服了我的负责人,剑桥大学的出版人汉姆弗雷·米
  尔福德(后来的汉姆弗雷·米尔福德爵士),让我去劝说他写本书交给剑桥大学出
  版社出版。”此书在1919  年初完成后,“米尔福德把它送到剑桥让一个或更多的
  历史学专家阅读,我想信它得到了C .L .弗莱切尔的首肯(他是克莱恩顿出版社
  的代表)。唯一的批评,我所记得的。是一些有关日期和人名的细节”。劳伦斯,
  这位被禁止创作的作家,同意在封面上使用化名:当此书在1921  年出版时,它的
  作者署名是劳伦斯·H ·大卫森,但在后来的版本上署的是劳伦斯的真名。
  他甚至为1925  年的插图版撰写了后记,但剑桥因心有余悸而没有发表,主要
  原因是因为像其它几次一样,劳伦斯同时提到了新任首相大卫·劳伊德·乔治和《
  约翰牛》的主编赫拉迪奥·鲍顿姆利,他当时因欺骗罪正在服刑。遗憾的是牛律拒
  绝发表这篇后记,因为此文本可以进一步澄清劳伦斯的法西斯主义者的罪名。幸运
  的是,这篇后记由詹姆斯·T ·波尔顿在他1971年出版(为牛津)的《欧洲历史动
  态》上重新选用。它表明劳伦斯在1924年就写下了,“就个人而论”,他相信“一
  个好的社会主义体制,如果它能形成,将会是最好的政体”。如果它不是一种暴力
  的体制,就像劳伦斯认为苏维埃俄国的社会主义那样:在那里,共产主义者在“强
  迫推行他们的意志”的努力中取得了成功。他特别提到“在靠近佛罗伦萨的菲埃索
  尔,意大利法西斯党徒在半夜突然闯进了村长的家,当时他全家都在睡觉,村长被
  迫起来开门,法西斯分子抓住了他,将他推到他家的墙边,当着他妻子和孩子们的
  面开枪将他打死了,当时他们都穿着睡衣”。村长被杀是因为他是个社会主义者;
  法西斯主义“只是另一种暴力形式”。如果劳伦斯知道希特勒的话,他会更加强烈
  地反对纳粹暴行的。这里或许还应提到另外一点,有许多对劳伦斯一知半解的人认
  为劳伦斯的“血统意识”和纳粹的“血统论”理论相似,但劳伦斯所寻求的是一种
  均衡;如果说他强调血统的话,他是将它与人类过分发达的理智作均衡。希特勒和
  他的党徒并没有这种意图:他们只是要毁灭理智本身。
  劳伦斯在为他的历史教科书的初版忙碌时,他和弗丽达在1915  年8 月离开密
  德尔顿一段时间,到伦敦(像以往一样的“乏味和荒诞可笑”),又去了赫密泰治,
  然后去迪恩森林探望卡斯威尔夫妇。劳伦斯穿着他唯一的一条打满补钉的裤子,比
  卡斯威尔夫妇见到他的任何时候都显得年轻和高兴。他对他们的3 个月的婴儿(约
  翰·帕屈克·卡斯威尔)很感兴趣,弗丽达为婴儿绣了件上衣,劳伦斯将他的诗《
  战时婴孩》奉献给了新生的小卡斯威尔。
  他后来在他的短篇《盲人》中用到了卡斯威尔夫妇当时居住的教区牧师住宅。
  在故事中卡斯威尔太太成了伊莎贝尔·普莱温,“在她身上没有什么特别像我
  的地方。”凯瑟琳·卡斯威尔写道:“其描写都是可以轻易地被否认的,但有些事
  实使我感到极度不安,就像我不怀疑凯瑟琳·曼斯费尔德在《恋爱中的女人》中读
  到古德仑时为其真实性感到极度不安一样,或如多萝西·布雷特读到《公主》一样。
  这里虽无生动的描写,更没有总结和归纳,但这确实是一次对生活的脉动无法逃遁
  的阅读!”在他回到密德尔顿后不久,劳伦斯9 月11  日给唐纳德·卡斯威尔去信
  :
  “今天是我33  岁生日——神圣的年岁——来了文件叫我去进行体格复查。我
  决心对这些猪猡的命令置之不理。”第二天他写信给辛西娅·阿斯奎斯,求她帮助
  他找个战争服务的工作:“我会打字——相当不行——不会速记。”这是他的命运
  的最低潮的标志:“当然,我是个有用的人,”他向阿斯奎斯夫人保证道。他还给
  在情报部的阿诺德·班内特去信:既然班内特认为他是个“天才”,他是否能帮他
  找点事干。弗丽达回忆,班内特回信说这不是他该为劳伦斯找事干的理由。凯瑟琳·
  卡斯威尔合情合理地评论说,劳伦斯的天才在班内特管辖之内的任何岗位都会成为
  不利条件。卡斯威尔夫人认为劳伦斯应该去学校授课,但又疑虑“有哪一个学校会
  向一个其著作因内容淫秽而被公开起诉的人敞开大门?”劳伦斯在后来才发现班内
  特私下替他还了平克的钱。劳伦斯后来询问平克那个替他偿还借款的“E ·A ·班
  内特是谁”,1930  年劳伦斯去世一个月后,在许多讣告充满恶意的时候,班内特
  曾为他写过一些同情之词。但班内特后来又说,他决不会像E ·M ·福斯特那样,
  称劳伦斯是“他那代人中最伟大的、富有想象力的小说家。”12  月26  日,劳伦
  斯到德比的一所学校里报到进行体格检查。在《袋鼠》中,这作为索默斯的一段经
  历是写得十分透彻、尖锐的:“他用他那可笑的瘦腿站在那里,穿着可笑的瘦上衣,
  但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傻相。”在这里,在他自己的同胞中间,他却被另眼相看。
  (“他们认出了他,但又好像没看见他。”)好像他没有在康沃尔进行过体检一样。
  这时他的脸色镇静,尽管他知道自己的脸色是苍白的。并微微地抬起头,像狗在表
  示厌恶、深沉的、毫不慌乱的目光使鉴定桌旁的人都鸦雀无声,甚至是那些自负的
  医生。
  “直到他走出大门,上衣遮到他的瘦腿上,翘着胡子,走出门去,”他们才
  “抬头发出最后的一声讥笑。”假如劳伦斯——索默斯感到自己受到了某种迫害的
  话,他是无可指责的。尽管他自己家乡中西部地区的人民不是康沃尔的偷偷摸摸的
  窥视者。既使在诺丁汉和德比这种地方,他们也感到了这场战争不仅仅是劳民伤财。
  7月在诺丁汉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