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节
作者:
吻火 更新:2021-02-26 19:54 字数:4922
投身去洗清我青少年时代小小过失的故乡的那条河流,而是塞
纳河了。我的沉沦之处,就是附属监狱中一间又小又黑的牢房。
不要怀念我。我对您蔑视的程度就是对您钦佩的程度。
吕西安
◎据《圣经》传说,该隐是亚当和夏娃的长子,亚伯是他的弟弟。该隐种地,亚伯
牧羊。因耶和华看中了亚伯和他的供物,而没有看中该隐和他的供物,该隐为此而嫉妒,
把弟弟杀死。
◎普加乔夫(一七四——一七七五),顿河哥萨克,借自己相貌与沙皇彼得三世相
像,自称彼得三世,发动哥萨克反对叶卡捷琳娜二世,后被斩首。
◎卢韦尔(一七八三—一八二○),法国细木工,为已绝灭的波旁家族的长系,于
一八二○年暗杀未来的查理十世的儿子德·贝里公爵。后被处死。
◎希门尼斯(一四三六一五一七),伊丽莎白女王的忏海神甫。女王死后,主持卡
斯蒂利亚宗教事务。一五○七至一五一六年为宗教裁判所大法官。
◎夏朗特河:法国西部河流,流入大西洋。
声明
卡缪索先生今天对我进行了审讯,本人声明完全收回审
讯记录中包含的内容。
卡洛斯·埃雷拉神甫平常自称他是我。心灵上的父亲。法
官可能出于误解,将这个词当作另一种含义,我也就产生了理
解错误。
我知道,外交界的一些暗藏侦探,出于某种政治目的,并
为了毁掉有关西班牙政府和杜伊勒里政府的一些机密,企图
把卡洛斯·埃雷拉神甫当作一个名叫雅克·柯兰的苦役犯。
卡洛斯·埃雷拉神甫除了对我说过他在努力寻找这个雅克·
柯兰的死亡或仍然生存的证据外,从来没有对我讲过有关这
方面的其他秘密。
吕西安·德·鲁邦普雷
一八三○年五月十五日于附属监狱
自杀的亢奋心情使吕西安的思路极其清晰,下笔非常神速。处于创作激情中的作者
都有这种感受。他的激情是那样强烈,四个书面材料半小时内全都写好了。他把它们装
在一个信封里,用浆糊封好,用狂热者的力量,盖上他手里拿着的带有家徽的印章,然
后将它放在方砖地中间显眼的位置上。大量卑劣行径已经使吕西安处于屈辱境地,在这
种情况下,自然很难表现出更多的尊严。花花公子竭尽智力,以便尽可能消除诗人的轻
信造成的后果,将自己死后的名声从一切耻辱中拯救出来,并补偿对自己同伙造成的危
害。
如果吕西安被安置在单独关押的牢房里,他就无法实现自己的意图,因为在这些石
块砌成的牢房里,除了一张行军床似的床和一个用于紧急需要的小木桶以外,就没有别
的器物了。那里找不到一个钉子,一把椅子,甚至一个小板凳。行军床是被牢牢地固定
住的,不用巨大力气根本无法搬动,而且这很容易被看守发现,因为窥视的小铁窗是始
终开着的。如果一个犯人引起人们的警觉,他将受一名宪兵或一名警察的监视。在自费
单间牢房里,或在法官想对巴黎上层社会某个年轻人表示照顾而为吕西安安排的房间里,
床是可以挪动的,这样的床以及桌子和椅子,可以用来实行自杀,当然也不太容易。吕
西安系一条蓝色丝绸长领带。预审回来时,他已经想到比什格吕◎多少有点自愿的自杀
方法。要上吊,必须找到一个支点,身体与地面之间要有一个很大空间,使脚不能接触
任何支撑物。可是,他那间牢房的窗子朝向放风院子,窗子上没有长插销,铁栏杆固定
在外面,与自西安隔着一道墙,也不能从那儿找到支点。
◎比什格吕(一七六——一八○四),法国将军,曾参加美洲战争。一八○四年与
卡杜达尔一起密谋反对拿破仑,事情败露后被捕,用领带缢死在狱中。
吕西安的创造才能使他很快想出了自杀办法。既然窗洞上的通风罩使吕西安看不到
放风院子,那么这通风罩也能挡住看守的视线,使他看不到牢房内发生的事情。窗子下
部的玻璃虽然已经被换成两块结实的木板,上部两部分仍然保留着几块分隔开的小玻璃,
有横档作为框架固定住。吕西安站到桌子上,就能够到窗子的玻璃部分,卸下或打碎两
块玻璃,便可以在第一横档的角落上找到一个结实的支点。他如果从这里把领带穿过去,
然后再绕向自己脖子,打一个结,接着把桌子一脚踢得远远的,领带就能将脖子勒紧了。
于是,他将桌子移近窗子,没有弄出响声。他脱掉外衣和背心,然后毫不犹豫地登
上桌子,要把第一道横档的上下两块玻璃打碎。当他站到桌子上时,他这时能向放风院
子望上一眼,他平生第一次模糊地看到这样神奇的景象。人们已经看到,附属监狱的监
狱长按照卡缪索先生的吩咐,给吕西安以最大的照顾,所以他派人将吕西安从附属监狱
内部通道带进来,以免使这位阔少暴露在放风院子里散步的众多被告眼前。这内部通道
的入口处就在银钱塔楼对面阴暗的地下室内。人们将会判别这放风院子的景象是否将紧
紧抓住诗人的心灵了。
附属监狱放风院子靠河滨一边,以银钱塔楼和蓬贝克塔楼为界。两座塔楼之间的距
离从外部看正好是放风院子的宽度。被称作圣路易的长廊从木廊商场通到最高法院和蓬
贝克塔楼,据说这座塔楼内至今还保存着圣路易的办公室。这条长廊可以给好奇的人对
放风院子的长度有一个概念,因为长廊与院子的长度是相等的。单独监禁的牢房和自费
单间就在木廊商场下面。当年玛丽一安东奈特王后的牢房是在现在那些单独监禁牢房下
面,革命法庭是在最高法院的宏伟大厅里开庭,有一列宽阔的楼梯开在支撑木廊商场的
厚厚的墙上,如今已被堵死了。玛丽一安东奈特王后就是经过这道楼梯被带上革命法庭
的。放风院子的一端,也就是二层楼房,在圣路易长廊的那一边,能见到一排哥特式廊
柱,廊柱之间,不知什么年月的建筑师造了两层牢房,以便关押尽可能多的被告。他们
用石灰、铁条和固定材料把这条华美的长廊的柱头、尖形穹窿和柱身都给封住了。蓬贝
克塔楼中所谓圣路易办公室的下方,有一列螺旋形楼梯通往这些牢房。法兰西那些最壮
丽的建筑物就被这样糟蹋,真是太丑恶了。
吕西安从他所处的高座上,从斜刺方向了望这条长廊和犯人住房。这些住房将银钱
塔楼和蓬贝克塔楼连结到了一起。他看见了这两个塔楼的三个尖顶。他感到非常惊讶。
观赏推迟了自杀的时间。这种幻觉现象如今已完全被医学所接受,感觉上的幻影,精神
上的奇特功能,不再有什么争议了。人在某种感情压力下,并且这种感情强烈到偏狂程
度时,往往处于一种与吸鸦片、大麻和氧化亚氮的类似状况中。于是出现了幽灵,出现
了鬼影,于是梦幻成了实体,已经消失的事物又在原来状态中复活了,本来在头脑中只
是一种意念的东西,现在成了活生生的人或活生生的物。今天的科学已经认为,激情达
到顶点时,大脑充血,便会产生白日做梦的可怕动作。人们不愿意把思想看成是活泼的
推动力量(见“哲学研究”:《路易·朗贝尔》)。吕西安看到大厦最初的壮丽景象:
廊柱细长,清新,充满青春活力,圣路易的住所呈现出本来面貌。他欣赏着巴比伦式的
匀称和东方式的奇特。他把看到这美妙的景象当作是对文明事物的富有诗意的诀别。就
在他采取自尽措施时,还在想巴黎怎么会有这样一处无人知晓的奇迹。这时候有两个吕
西安:一个是诗人吕西安,他呆在拱廊和圣路易塔楼下,正在中世纪漫游;另一个是准
备自杀的吕西安。
德·格朗维尔先生向年轻秘书吩咐完毕时,监狱长来了。看到监狱长脸上这副表情,
总检察长预感到出了什么祸事。
“您遇到卡缪索了吗?”他问监狱长。
“没有,先生。”监狱长回答,“他的记录员科卡尔叫我解除对卡洛斯神甫单独关
押,并且释放德·鲁邦普雷先生。可是已经太晚了……”
“天哪!出了什么事?”
“先生,这是给您的一包信,您看了就会明白闯了什么祸。放风院子的看守听到自
费房间里有玻璃打碎的声音,吕西安先生邻室的人发出了几声尖叫,因为他听见这个可
怜的年轻人生命垂危的声音。看守回来看到眼前的景象,吓得脸色惨白;犯人用自己的
领带在窗棂上吊死了……”
尽管监狱长讲话声音很轻,德·赛里奇夫人已经发出了可怕的叫声,这证明在紧急
关头,人的器官具有极其强大的能力。伯爵夫人听到了或是猜到了这件事。德·格朗维
尔先生还没有来得及转过身来,德·赛里奇夫人就像一支离弦的箭,夺门冲向木廊商场,
一直跑到能下到木桶街的那列楼梯上,无论是德·赛里奇先生还是德·博旺先生都没能
阻挡住这样捷速的行动。
长期来,木廊商场店铺拥塞,人们在这里出售鞋子,出租连衣裙和无边女帽。一个
律师在一家店铺寄存他的长袍。伯爵夫人向他打听去附属监狱怎么走。
“下坡向左拐,大门朝向时钟堤岸,第一个拱廊。”
“这个女人疯了……”女商人说,“应该跟随着她。”
大概谁也追不上雷翁蒂娜,她简直在飞。医生也许能对这一点作出解释:这些上流
社会的女子,力气没处使,在生活的紧急关头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精力。伯爵夫人越过拱
廊,向边门奔去。她的速度是那么快,连值勤的警察都没有看见她进去。她像被狂风欢
送的羽毛,一下子落到了铁栅栏上,疯狂地摇撼那上面的铁条,竟然将握在手上这根铁
条掰了下来。她把两段铁条扎向自己的胸口,鲜血顿时飞溅出来。她倒在地上,喊道;
“开门!开门!”那叫声使看守直打冷战。
掌握钥匙的人跑了过来。
“开门!我是总检察长派来‘救死人的’!……”
伯爵夫人从木桶街和时钟堤岸绕圈子时,德·格朗维尔先生和德·赛里奇先生料到
了她的意图,便从司法大厦内部下到了附属监狱。尽管他行动迅速,但到达时,伯爵夫
人已经昏倒在第一道铁栅栏跟前。从警卫室下来的警察将她扶起来。人们一见到监狱长
便打开边门,将伯爵夫人抬进书记室。她这时站立起来,接着双手合十,跪在地上。
“让我看他一下吧!……让我看他一下吧!……哦,先生们,我不会干坏事的!如
果你们不想眼看我死在这里……让我看看吕西安,不管他是死是活……啊!你在这里,
我的朋友,你来选择吧,或者我死,或者……”她倒了下去,“你是善良的,”她继续
说,“我一定爱你!……”
“把她抬走吧?……”德·博旺先生说。
“不用,我们到吕西安的牢房去吧!”德·格朗维尔先生接着说。他从德·赛里奇
先生失神的目光中看出了他的意愿。
他拉住伯爵夫人,将她扶起来,搀住一条胳膊,德·博旺先生从另一侧扶持她。
“先生,”德·赛里奇先生对监狱长说,“这一切,绝对不能讲出去。”
“您放心吧!”监狱长回答,“您的想法很对,这位贵妇人……”
“她是我的妻子……”
“啊,对不起,先生。要是这样,她见了那位年轻人,一定又要昏过去。当她昏迷
时,可以把她抬到一辆马车上。”
“我也是这么想。’怕爵说,“派您手下一个人去阿尔莱大院通知我的下人,叫他
们到附属监狱的边门来。那里只停着我的马车……”
“我们能把他救活。”伯爵夫人边走边说,她表现的勇气和力量使守护她的人感到
吃惊。“有起死回生的办法……”她拉住两名司法人员,对着看守喊道,“你去呀,快
去!一秒钟能值三个人的性命!”
牢门打开后,伯爵夫人望见吕西安吊在那里,就像他的衣服挂在衣架上一样。她向
他奔过去,想抓住他,拥抱他。这时,她又跌倒了,脸朝牢房的地面,同时发出喊叫,
但叫声又被嘶哑的喘气声扼止了。五分钟后,她已经被伯爵的车送回公馆。她躺在一个
垫子上,她丈夫跪在她的跟前。德·博旺先生已经去请医生,以便给伯爵夫人进行初步
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