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节
作者:吻火      更新:2021-02-26 19:54      字数:4911
  一些武器,以对付两位贵妇人的不满。他烧毁信件的那支蜡烛还点燃着,他利用这支蜡
  烛将德·莫弗里涅斯公爵夫人写给吕西安的三十封情书和德·赛里奇夫人与吕西安的大
  量通信全都封好,然后去见总检察长。
  司法大厦是很多建筑的杂乱堆积,有的雄伟壮丽,有的庸俗简陋,彼此相互倾轧。
  这些建筑由于缺乏整体感,挨在一起只能互相损害。法院的休息厅是大家熟知的厅堂中
  最大的一个,但是它毫无装饰,令人厌恶和失望。这座诉讼大堂使王家院落显得十分狭
  小。最后,木廊商场通向两处垃圾堆。这条木廊里有一列双排扶手栏杆的楼梯,比轻罪
  法庭的楼梯大一些,楼梯下有一道双扉大门。这楼梯通向重罪法庭,下面的那道门通往
  第二重罪法庭。有的年头,塞纳省的罪案多,要求两个法庭同时开审。检察总署、律师
  办公室、他们的图书馆、代理检察长办公室、代理总检察长办公室,都在这里。所有这
  些地方因为只好用一个统称都通过一些窄小的螺旋形楼梯和黑暗的过道联结起来。
  这些黑暗的过道是建筑艺术的耻辱,是巴黎市和法兰西建筑艺术的耻辱。从内部看,这
  王国第一家法院的丑陋要超过所有的监狱。一米宽的过道上拥挤着前来高级重罪法庭作
  证的人。如果要求描绘这些丑陋的过道,风俗画家大概也会望而怯步。至于审判大厅里
  那个取暖用的火炉,如果将它放到蒙巴那斯大街上的一家咖啡馆里,这家咖啡馆的名声
  肯定会被败坏。
  总检察长办公室位于紧靠木鹿商场的一座八角小楼内。这楼与司法大厦的年龄相比,
  属于新近建筑,它占用了女犯部放风场所的地段。司法大厦整个这一部分都受到圣夏佩
  尔教堂这座高大壮丽的建筑物的遮挡,所以这里既阴暗又寂静。
  原最高法院大法官的合格接班人德·格朗维尔先生在吕西安一案没有解决前不愿离
  开司法大厦。他在等待卡缪索的消息。法官的信息使‘他不由自主地陷入沉思之中。性
  格坚强的人常常由于等待而产生这种沉思。他本来坐在办公室的窗户旁,这时站立起来,
  来回踱着步子。那天早上,他站在卡缪索路过的地方,发现法官显出不理解的神色,他
  为此隐隐约约地感到有点儿不安和痛苦。这是因为:由于他身居显要职位,他不能干涉
  下级法官完全独立的工作,而这场官司又关系到他最要好的朋友、自己的一位最直接的
  保护人德·赛里奇伯爵的名声和尊严。德·赛里奇伯爵是国务大臣,枢密院成员,行政
  法院副院长,一旦目前担任掌玺大臣这一令人敬畏的职务的那位尊贵老人突然去世,他
  便将占据这一要职。可惜德·赛里奇先生还是钟爱他的妻子,总是用自己的权势对她加
  以保护。总检察长看得很清楚,一个常常机灵地将自己的名字与伯爵夫人的名字连在一
  起的人犯了罪,这在上流社会和宫廷中会闹得怎样沸沸扬扬。
  “啊!”他双臂交叉,心中暗想,“从前国王有权提审◎……我们热衷于平等,已
  经将那个时代葬送了……”
  ◎大革命以前,国王有权将案件从一般法院提到王家法院审理。
  这位高贵的法官十分懂得非法恋情的后果和不幸。人们已经看到,艾丝苔和吕西安
  住的房子,就是从前德·格朗维尔伯爵和德·贝尔弗伊小姐秘密同居的房子。后来有一
  天,她被一个歹徒劫持,离开了那座房子(见“私人生活场景”:《双重家庭》)。
  总检察长心里想:“卡缪索可能已经干了什么蠢事!”就在这时候,预审法官敲了
  两下他办公室的门。
  “嘿,亲爱的卡缪索,今天早上我跟您谈起的那桩案子,进展得怎么样了?”
  “很不顺利,伯爵先生。您读读这份东西,您自己就能作出判断了。”
  他把那两份审讯记录递给德·格朗维尔先生。德·格朗维尔先生拿起眼镜,到窗户
  旁边阅读,很快就读完了。
  “您尽了自己的职责。”总检察长用激动的语气说,“一切都清楚了,按法律办嘛……
  您表现得非常能干,缺了您这样的预审法官,事情就难办了……”
  德·格朗维尔先生这句话的意思是告诉卡缪索:“您这一辈子就当预审法官吧!……”
  这句恭维话的含意再清楚不过了。卡缪索听了脊梁骨直发凉。
  “德·莫弗里涅斯公爵夫人帮过我很多忙,她请我……”
  “啊!德·莫弗里涅斯公爵夫人,”格朗维尔打断法官的话,说,“不错,他是德
  ·赛里奇夫人的朋友。我看得很清楚,您没有向任何权势让步。先生,您干得很好。您
  将成为一位杰出的法官……”
  这时候,奥克塔夫·德·博旺伯爵没有敲门就推门进来,对德·格朗维尔伯爵说:
  “亲爱的老兄,我给你带来一位漂亮的女子,她晕头转向,就要在我们这迷宫里迷路了……”
  奥克塔夫伯爵搀着德·赛里奇伯爵夫人。她在司法大厦里已经徘徊了一刻钟。
  “夫人,您来到了这里!”总检察长喊道,一边向前挪动自己的椅子,“选了这样
  的时刻!……夫人,这是卡缪索先生,”他指了指法官,补充说。“博旺,”他又对这
  位复辟时期内阁的著名演说家说,“你去首席法官那里等我一下,他还在办公室,我马
  上去那里看你。”
  奥克塔夫·德·博旺伯爵听了这句话,明白了:不仅他自己在这里是多余的人,连
  总检察长自己也想找个理由离开办公室。
  德·赛里奇伯爵夫人有一辆华丽的双座四轮轿式马车,披着蓝色带家徽的帷幔,车
  夫的衣服上镶着饰带,两个跟随的仆人穿半长裤,白丝袜。她这次来司法大厦没有坐这
  辆马车,算是做对了。她出来时,亚细亚告诉这两位贵妇人,必须坐她和公爵夫人来时
  乘坐的那辆公共马车。最后,亚细亚还一定叫这位吕西安的情妇穿上这身衣服。女人穿
  这身衣服,就像过去男人穿墙灰色大衣一样。伯爵夫人穿的是一件棕色外套,披一块黑
  色旧披肩,戴一顶丝绒帽子,帽子上的花已经扯掉,换上了很厚的黑色花边面纱。
  “您收到了我们的信……”她对卡缪索说。卡缪索一时惊呆,说不出话。她还以为
  这是尊敬和赞叹的表示。
  “哎,伯爵夫人,您的信来得太晚了!”法官回答。他只有在自己办公室对付犯人
  时才有智慧,才能掌握分寸。
  “怎么,太晚了?……”
  她瞧瞧德·格朗维尔先生,看到他一脸沮丧神色。
  “这不可能、也不应该太晚呀!”她用专断的口气又说了一句。
  女人,像德·赛里奇夫人那样有名望的漂亮女人,是法兰西文明的宠儿。在巴黎,
  一位时髦、有钱而又有贵族头衔的女子是什么样子,如果别的国家女子知道了,她们个
  个都会想来这里享受这可爱的权势。这些女人只知道别人要适应自己,只按照自己一整
  套小法令办事这种小法令在《人间喜剧》中常常被称为“女人法典”,而对男人制订
  的法令则嗤之以鼻。她们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会因犯了什么过错或做了什么蠢事而有
  所收敛,因为她们全都非常清楚,生活中除了她们的女性荣誉和她们的孩子以外,她们
  对任何事情都不负责。她们一边哈哈大笑,一边说出极端可笑的话。漂亮的德·博旺夫
  人结婚初期到司法大厦来接她丈夫时这样说:“快审,审完了回家。”这些女子碰到什
  么事,都重复德·博旺夫人这句话。
  “夫人,”总检察长说,“吕西安·德·鲁邦普雷先生没有犯盗窃罪,也没有犯投
  毒罪,但是卡缪索先生叫他供出了一件比这些都要严重的罪行!……”
  “什么?”她问。
  “他承认自己是一名潜逃的苦役犯的朋友和弟子,”总检察长在她的耳边说,“卡
  洛斯·埃雷拉神甫,这个与他一起住了将近七年的西班牙人,可能就是那个出了名的雅
  克·柯兰……”
  司法官员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像铁棍一样打在德·赛里奇夫人身上,而说出这个尽人
  皆知的名字,对她更是致命的一击。
  “那么这就意味着?……”她用叹息的声调说。
  “苦役犯将被提交重罪法庭审判,”德·格朗维尔先生接着伯爵夫人的话,用低沉
  的声音继续说,“如果吕西安不在他身边作为有意利用此人罪行者出庭,他也将作为受
  严重牵连的证人出庭……”
  “啊!这,这绝不可能!……”她高声喊叫起来,摆出一副令人难以置信的坚定姿
  态,“上流社会把他看作是我的挚友,法院却宣布他是一个苦役犯的同伙,我呀,与其
  看到这种前景,还不如死去!……国王很喜欢我的丈夫。”
  “夫人,”总检察长微笑着高声说,“不论对自己王国里最小的预审法官,还是对
  重罪法庭的辩论,国王都不能行使任何权力,这正是我们新体制的伟大之处。我本人刚
  才已对卡缪索先生的精明能干表示了祝贺……”
  “向他的笨拙表示祝贺!”伯爵夫人激烈地说。吕西安与一个强盗串通还不如他与
  艾丝苔的私情叫她心神不安。
  “如果您读一读卡缪索先生对两个犯人的审讯记录,您就会明白,一切都取决于他……”
  总检察长只能说这么一句话,说完后他又用女性敏锐的目光,或者说法官的目光望
  了一眼,便朝办公室的门走去。到了门口,他转过身来又说了一句:“请原谅,夫人!
  我要跟博旺说两句话……”
  在交际场合的语言里,这句话等于对伯爵夫人说:“您和卡缪索之间的事,我不能
  作为证人。”
  “这审讯是怎么回事?”雷翁蒂娜这时温和地问卡缪索。卡缪索站在那里,面对一
  位国家重要人物的妻子,感到很尴尬。
  “夫人,”卡缪索回答,“审讯就是法官提问,犯人回答,一位记录员将这些问答
  记录下来。记录员、法官和犯人都在这份记录上签字。这记录构成诉讼案卷,它决定是
  否对犯人进行起诉或对被告送交重罪法庭。”
  “那么,”她接着说,“如果将这些审讯记录销毁呢?……”
  “啊!夫人,这是任何法官都不能犯的罪行!是社会罪行!”
  “写下这样的审讯记录,是犯下一桩更大的罪行,是对我犯罪。但是,到现在为止,
  这是对吕西安不利的唯一证据。咱们瞧一瞧,您给我念一下他的审讯记录,看看是否还
  有办法把我们都拯救出来。我的天哪。这不仅仅关系到我我倒可以去冷静地自杀这
  关系到德·赛里奇先生的幸福。”
  “夫人,”卡缪索说,“请您不要以为我忘了对您的尊敬。比方说,假如波皮诺先
  生负责这次审讯,您会比碰上我还要倒霉呢,因为他是不会来征求总检察长的意见的。
  别人什么也不会知道。您看,夫人,人家在吕西安那里把什么都搜来了,包括您的信……”
  “哦!我的信!”
  “这些信就在这里,都封着呢!”
  伯爵夫人在茫无头绪中拉了拉铃,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总检察长办公室的仆役走
  了进来。
  “把灯点上。”她说。
  仆役点燃一支蜡烛,放在壁炉上。这时候,伯爵夫人认出了自己的信,她将它们清
  点,揉搓,然后扔进了壁炉。她将最后一封信卷起来,仿佛做成一个火把,引火把这一
  堆纸都点着了。卡缪索手里拿着两份审讯记录,呆呆地望着那些信件燃烧。伯爵夫人看
  上去似乎只是专心地在销毁她的爱情证据,而实际上却一直用眼角盯着法官。她从容地
  估量着自己该采取的动作,突然像母猫一样轻捷地一把抓过那两份记录,投入火中。卡
  缪索从火中将记录抢出来,伯爵夫人便向法官扑过去,夺回已经燃烧的纸片。两人开始
  一场搏斗。卡缪索喊道:“夫人!夫人!您这是侵害一夫人……”
  一个男人冲进办公室。伯爵夫人认出是德·赛里奇伯爵,后面还跟着德·格朗维尔
  先生和德·博旺先生。她不禁惊叫了一声。然而,雷翁蒂娜要不借一切代价拯救吕西安,
  两手像铁钳一样,紧握那几张贴了印花的纸,毫不松动,尽管火苗已经炙烤到她那细嫩
  的皮肤上,她对疼痛也毫不在乎。最后,卡缪索的手指也被火烧着。他显出为这种情景
  而感到羞耻,便松开了手。只有两个搏斗者捏在手里的那一部分纸没有被火焰吞掉。这
  一幕发生的时间很短,比阅读这材料所花的时间还要短。
  “您和德·赛里奇夫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国务大臣问卡缪索。
  法官还没开口回答,伯爵夫人已经将那几张纸在烛火上点燃,并扔到那些还没有完
  全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