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节
作者:独来读网      更新:2021-02-26 19:49      字数:5119
  槐哒乙槐咚怠?br />
  “哦,有了,这件就是。张金龙,张金龙穿的囚衣。”王茂元盯着一件上衣的橡皮膏看了半天,终于笑着说。
  六耳接过这件衣服,动作有点僵硬。我想此时他心里一定百感交集。这是件蓝色的粗布背心。布料是很结实的,但已经磨损得很厉害了,特别是正面,许多地方明显起毛变薄,还有些破洞。
  六耳把衣服捧在手里,盯着看,这件极普通的背心上面,仿佛有着能牢牢吸引他的魔力。
  看六耳的样子,怕是有段时间回不过神来。我拿起其他的物品细看。
  都是很普通的日用品,我没有王茂元的经历,看这些东西当然不会太有感觉,只是想着用这些东西的是那样一批人,看的时候心情略略有点不自在。
  当我拿起一支笔看的时候,嘴里不由自主地发出了“咦”的一声。
  这是支自制的圆珠笔,笔身是根一头通的细钢管,不知原本是做什么用的,现在插了根塑料圆珠笔芯进去,用橡皮膏包好固定住,就能写字了。
  我奇怪的当然不是这支笔的简陋,而是作为笔身的钢管。
  “怎么了?”王茂元问。
  六耳也把头转了过来。
  我一边想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一边把自己的发现指给他们看:
  “我是奇怪这里怎么会磨损得这么严重。”
  在笔尾,也就是钢管封口的一端,好像被人努力打磨过,圆形棱边都给磨平了,一眼看去小了一圈。由于磨去的材料比较多,在一个地方甚至破开个小洞,可以隐隐看见里面的笔芯。
  “这是,这是……”王茂元嗫嚅着,一把将笔抢过去,翻来覆去地看。
  “就像那个人不是用笔头在写字,而总是用笔尾写一样,他多半没事就拿着它在什么地方磨来磨去。”我说。
  这句话一说完,六耳和王茂元齐齐抬头看着我。
  “你们干吗?”我有点莫名其妙。
  砰!王茂元重重一捶桌子:  “我居然漏了这么重要的一条线索!”
  这么说,这支笔的主人可能在监狱里默默地刻下了什么东西?
  王茂元看着我说:“真是惭愧,我一个搞刑侦的,居然还比不过你的眼力。”
  我连忙摇头:“哪里,您不是说不怎么看这箱东西的吗,因为您进行了详细的谈话记录,所以对您来说这箱东西没有实用价值,才会不小心忽略过去。”
  王茂元摸着上面的橡皮膏,叹气说:“吴玉柱,吴玉柱。我当年贴这标签的时候怎么就没注意呢?要是在当年就发现,可能情况就不一样。”
  “其实这未必就是什么线索,那人画的东西,和这案子也不一定有关。”
  王茂元一脸的耿耿于怀,摇着头。突然想起什么,一拍大腿,说:
  “嗯,关他们的牢房这段时间正好清空准备改造,或许还来得及。”
  王茂元想到就做,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问清楚改造工程的进程,喜上眉梢,立刻说好明天一早进去看看。
  “我们能跟着去瞧瞧吗?”王茂元一挂电话六耳就问。
  “行。”王茂元一口答应,“反正里面在施工,没犯人,凭我的面子带两个人去瞧瞧没问题。”
  “老实说,刚到王家的时候,你是怎么知道那堆书要倒的?”回去的路上我又想起这件事,问六耳。
  “已经告诉过你了,直觉。”
  “切!”我不屑,却发现六耳的表情挺认真的。
  “真的,只是一种感觉。或者说比一般的直觉更清楚些,我看到那堆书,就知道它很快要倒下来了,甚至连倒下来的方向都知道。不管你信不信,就是这样。”
  “有这种事?”我狐疑地看着他。
  “你还记得那天从民政局出来以后,我突然咦了一声的事吗?”六耳说。
  “嗯,我只看到有个小孩蹲着哭。”
  “那孩子被一根掉下来的枯枝砸到脑袋,而在之前几秒钟,我就有了一种模糊的预感。那是我头一次有这种感觉,所以看见自己的直觉居然成了事实,自己也很意外。”
  我努力回忆,似乎那天小孩的旁边是有些树枝。
  “其实,从你在民政局提醒我,说我看东西的速度比你快许多之后,我就开始留心了。的确,我的记忆力、观察力比从前有了大幅的提高。殡仪馆那次,我并没有留心记张金龙前后的焚化记录,可老卢一问,我就自然而然地想了起来。还有,你是不是觉得我总是走神,所以问我有什么瞒着你吗?”
  “你现在肯说了吗?”
  “我发现只要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某件东西上,就有可能直觉到这件东西在一定时间以后的状态,所以我就不断地训练自己。而在你看来,我就总是在走神。进到王茂元的书房里,我眼睛扫过那堆书就觉得有点不妥,再细看就知道书要倒。我是准备和你说我的事情,又怕你不信,所以提醒你注意,作为验证。”
  “那你现在不是变成预言家了?”我惊讶地问他。
  “还不至于。我只是对一些不稳定的东西能预先觉察到,比如一个快要掉下来的花盆、一辆快要撞到行人的自行车等等。而且,也不是百发百中,但预测成功率总在九成以上。”
  “很久以前,我就有一个对所谓人类直觉的猜测,你想不想听?”我想起了自己的一个假想。作为一个对世界有无限好奇的人,我作过许多这样的假设。
  “当然,这一定和我现在的状态有关吧?”
  “直觉实际上只是人类潜意识所下的判断。”
  “潜意识的判断?怎么说?”
  “人类的眼睛耳朵皮肤这些感觉器官所接收到的信息,远比一个人自己意识到的多得多。可是这些信息不能一股脑儿地都直接传给大脑判断,那样的话就信息爆炸了,你会什么事都干不了。所以,所有过于微弱或者被判断为不重要的信息都被自动过滤了,你的显意识根本不知道自己还看到、听到过那些东西。但被过滤掉的大量信息并非凭空消失,而是进入了人的潜意识。”
  六耳点头说:“我听说,有的证人记不起案发现场的情况,却在催眠师的帮助下,完整地还原了当时的景象,就好像电影回放一样。这是不是说,当时证人看到的很多东西,被当做无效信息过滤了,自己记不起来,却存在于潜意识里?”
  “没错。人脑的潜力还有多少可供发掘,科学家们说法不一,但肯定有着巨大的空间。潜意识里有大量被忽略的信息,或许直觉就是潜意识综合了这些信息而得出的结果。只不过人脑毕竟不是计算机,信息也有不全面的地方,所以直觉有时准有时不准。要是以这个为理论依据来说你的情况……”我摸出钥匙打开房门,故意趁势停了下来,想吊吊六耳的胃口。
  “因为我的感觉比常人敏锐很多,而潜意识的判断能力又不明原因地提升了,拿老王家的书来说,潜意识自动分析了每本书的堆积角度,甚至考虑到了室内空气流动等细微因素,判断出这堆书将在几秒钟后倒塌。这样的判断结果以直觉的方式传到我显意识中。”六耳接着我的话说。
  “就是这样,你的确比以前敏锐了很多,不管是感觉上还是思想上。可是说到不明原因,你真认为是不明原因吗?”我随手打开空调,坐在沙发上问六耳。
  六耳摸着手臂上开始长出来的细细黑毛,说: “这或许是替代它们的新能力吧,我终究还是和寻常人不一样。”
  十、再见三兔
  等在王茂元楼下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今天真正算是起了个大早,六点半不到就爬起来。因为和王茂元约定等候的时间是七点二十。算算这些年里那么早就爬起来的日子,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小伙子,很少起这么早吧?我老头子是睡不着,幸福啊。”和王茂元一路过去,不多久我的困倦就被他发现了。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  “过会儿就好了。”
  反观六耳,倒是精神得很。
  提篮桥监狱我和六耳都是头一回去,厚实的高墙压抑着每一个经过者的心情,我的困意也立刻消散了。
  整个监狱还是关着很多犯人,只是我们要去的那个区现在清空了,改造工程刚刚开始。我和六耳出示了身份证,填好外来访客单,检查过随身物品,然后在胸前别上访客证,跟着王茂元走入高墙。
  检查的时候我看到六耳居然把昨天王茂元给他的那件囚服带在包里,心里奇怪。放行之后,我小声地问他:
  “你怎么把这衣服带来了?”
  六耳一笑:“等会儿或许有用。”
  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心里嘀咕,这小子的想法我越来越猜不透了。
  香港电影里那种监狱外墙和内墙之间的宽广院子,并不存在于提篮桥监狱中,站着持枪哨兵的高高岗楼和探照灯也不知藏在什么地方。不过这座监狱的安全性毋庸置疑,这上世纪初由英国人建造的‘‘回”字形建筑群,当时可是号称“远东第一大监狱”呢。
  进了大铁门就是四层高的监狱楼,我们要去的是C区。走在狭窄的走道里,经过一扇又一扇的铁门。现在这些铁门后面大多没有人,犯人早饭后都进裙房里的工厂劳动了。
  C区的走道里堆着些建筑材料,王茂元一边走一边告诉我们,英国人的建筑结构非常牢固,所以这次只是整修一下表面。提篮桥监狱现在已经变成一个上海司法对外的窗口,常常有人来参观,不能太破旧了,正在有计划地分步重修。
  C区的铁门都虚掩着,开始一段的房间已经开始粉刷。王茂元在5号牢房前停了下来。
  “当年,从C区的3号房开始直到27号房,关的基本都是‘4·23’案的案犯。那支笔的主人吴玉柱就关在这5号房,张金龙在13号房。”说着,他推开铁门走了进去。
  5号房是间比较大的牢房,约十平方米出头。这间房只有铁门上的小窗,现在把铁门全开着采光也不太好,可以想象要是关在里面是多么阴暗。
  话说回来,当年被关在里面的人,恐怕也没有什么心情抱怨采光问题。
  地面是水磨石,如果吴玉柱的钢管笔是在牢房里磨损的话,留下的痕迹只可能在这水磨石的地面上。
  我弯下腰细看地面,王茂元和六耳两人也是一样的动作。我才看了几眼就怔住,不由得叹了口气。
  并不是找不到痕迹,而是地上留下的痕迹太多了点。
  这座监狱自建成到现在近百年。在这间C5号牢房里关过的犯人数以百计,他们百无聊赖之际,早就把坚硬的水磨石地面搞成了大花脸。
  虽然不至于布满了乱七八糟的划痕,但就在我周围这两平方米里,就最少有三处较深的划痕,整间牢房少说也有十几处,又怎么能知道哪一处才是吴玉柱划的?
  我失望地直起腰,却看见王茂元和六耳还在弯腰细查。
  我有些奇怪。我想到的,这两人没道理想不到啊。
  过了一会儿,王茂元也发出一声叹息,直起腰来说:  “真是没法子辨认了,我已经看到三处可能是钢管笔划出的痕迹,整间屋子加起来有六七处有可能。原本还想有所收获,这么些年过去,当年的痕迹是找不出喽。…
  我心想原来王茂元是在各种划痕里努力分辨,过细的划痕是可以排除的,只可惜这间屋里近似的划痕太多。
  可六耳居然还毛着腰移动着脚步,依然不肯放弃。
  “你有什么分辨的办法吗?”我问六耳。
  他向我做了个“等一等”的手势。王茂元看看他,又看看我,脸上露出不解的神色,再次弯腰观察起地面。他一定奇怪六耳正在依据什么进行分辨。
  我随着六耳的视线看,却瞧不出什么来。
  “找到了。”六耳突然说。
  我和王茂元立刻凑了上去。
  那里有一块两个巴掌大的划痕。
  “你怎么知道是这个?”我问。
  “别急,你先看看这像什么。”六耳说。
  我跟着王茂元蹲下去,微眯着眼睛细看。
  这肯定不是汉字,应该是个图案。
  划痕很深,边缘相当模糊。这种模糊看起来是反复刻画所造成的。
  王茂元站起来,退开几步往这里看了看,说:  “这里当年好像是吴玉柱睡觉的地方。”
  他又走过来,比了比,说:  “要是他头冲这边睡的话,右手伸直差不多是这个地方。嗯,很有可能,他或许是晚上睡觉的时候,捏着笔画的·日复一日,可惜这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