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5 节
作者:辣椒王      更新:2021-02-26 19:39      字数:46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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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从来未曾认真说过心事,此刻谈得深切了,忽觉得心意相通,非言语所能辩达,都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对方心中所想,自己心中便有所感触。
  过了许久,春雨走了过来,道:“龙伯、王姬,酒肴已经备好了。”伍封与梦王姬回过神来,与春雨一起入席。伍封试了些菜肴,赞道:“雨儿这手艺认真了得,比小刀可差不了多少。”梦王姬笑道:“雨儿的庖艺比我府中的庖人要好许多,看来是费了不少功夫去学。”春雨笑道:“龙伯最喜欢美食,恰好我又喜欢此道,是以常常向小刀讨教。”
  伍封问道:“雪儿她们是否也学了庖艺?”春雨道:“雪儿自来喜欢花鸟,现在专养信鸽,闲时还向小兴儿、小阳学些牧养牛马的本事;风儿为龙伯和小夫人掌管铁戟铜矛,小夫人让她管后院的武库,或是因此对铸艺大生兴趣,在齐国时便十分留心龙伯家中的陶艺,后来又向小刀问些铸剑之艺,这两天又找小战学铸剑。小阳本懂农耕,自从吴国开始助小夫人掌管药材,日后跟着神医和小夫人学药,更是精进不少,早晚也会成为医士。”梦王姬赞道:“想不到你们如此上进,看来你们府上这风气甚好,人人都好学。”春雨道:“这都是受龙伯和小夫人的影响,连小兴儿现在都学兵法,我们怎能不多学些本事?”
  伍封忽然心生歉意,叹道:“你们随我许久了,我平时对你们关心得较少,连你们各自所学的技能都不清楚,委实对不住。”不料他只是这么说一句,春雨便大受感动,垂泪道:“我们出身低微,龙伯对我们已经是极好了,是以我们才暗中下决心,多学点本事,只要能帮到龙伯,我们便十分开心了。”
  用完饭后,伍封又坐了一个多时辰,才带着春雨回府。回到府中,见楚月儿仍忙着行医,伍封也不去打搅,去看匠人打造軘车,却见秋风、庄战、庖丁刀、恒善正围在一处,大冶炉烧得正旺,几个匠人正用橐龠鼓风。
  众人见伍封过来,一起施礼。伍封奇道:“你们在干什么?”恒善道:“庄兄想打造个小铜卧床,一路放在车上,给小兴儿的儿子伯乐安睡,以策安全。”伍封点了点头,让庄战继续铸锻,自己在一旁看着。炉内火光熊熊,庄战盯着那炉火,忽道:“行了,拿出来。”庖丁刀用大青铜钳从炉中夹出一个长长方方的通红范子,似是某种泥制成,放在一旁。然后用火刀将范子小心劈开,露出里面烧得通红的一块青铜板来。铜板上似乎有许多花纹,伍封看那泥范子,见范子上预先缕了许多纹饰,点头道:“原来这铜板上的纹饰是在泥范上先刻好的。”
  庄战用火钳将铜板夹在铜台上,右手执锤在铜板上不住敲打。打了几锤,庖丁刀在一旁奇道:“小战这锤锻之法与众不同,为何每一锤落下时,锤头要旋一下呢?”伍封细看时,果见庄战一锤落下,快击上铜板时,锤头轻轻转了一下。庄战一边击锤,一边道:“这是我自小见师父制剑时所学,师父这么做,我也照学下来,也不知道其他人是否如此。”
  伍封忽然心思一动,似乎想起了什么,可又不甚清晰。正沉吟间,秋风道:“金铁打造用锤击,陶器却常用磨制,铸花纹之法应是一样的吧?”庄战道:“铸花纹之法有两种。用泥范是一种,还有一种是在熔汁中加入其它的东西,因为受热不同,淬火时便有花纹自然出来,干将莫邪最擅此法。”
  不一会儿,庄战弃下锤,用火钳夹着仍红着的铜板,淬入水中,便听滋滋声响,青烟如雾,过了好半天,庄战将铜板夹出来,用手指轻弹了一下,发出“叮”的一声。庄战点头道:“火候正好。”庖丁刀拿了两块砂石来,与庄战二人一手一块,在铜板上稍稍打磨,然后用厚布擦干青铜板上的泥水黑渍,两人看着这青色铜板上的细腻花纹,甚是得意,庄战道:“这最后一块也制好了。”周围匠人都赞不绝口。
  秋风抱来已经打造好的几块青铜板,几人将铜板拼起来。他们打造铜板时已经留好的楔洞,用几颗铜钉镶好,便成了一个四方的铜盒子,铜盒十分严实,只是上面一块由两半合成,可以任意从两边揭开,上面还留着两个透气的小窗。秋风又拿来褥布,在铜盒底和四壁内铺好压实,两侧还各有一条宽布带,可将小儿稍扎,立成一个可供小儿安睡的小盒。
  伍封看了好一阵,赞道:“这盒子造得不错,花纹也好看。”庄战笑道:“这可都是风儿姑娘预先设计好的,我们只是出点力气。”伍封点头道:“风儿学会了这门本事,可了不起。不过除了莫邪外,这种粗活非女子所能干,日后不必亲自动手,没的弄糙了你那双嫩手。”挽着春雨和秋风往后院而去。
  第二天,伍封照样上朝,成周无甚大事,片刻议罢,周元王正想退朝,姬厚走出班来,道:“天子,微臣有一事禀告。”周元王道:“王弟请说。”姬厚道:“天子也知道,微臣之妻是长弘大夫之孙女,多年前已经亡故了。现有妾三人,想立一夫人,可三妾身份地位相若,立谁也不好,拖了许多年,委实烦恼。”
  周元王愕然道:“这事寡人当然知道,只是此乃家事,退朝之后,王弟入后宫来商议便是。”姬厚摇头道:“本来只是家事,但微臣有个主意,想将三妾均立为夫人,这便违了一妻之礼,不再是家事了。”伍封心中一动,思忖:“原来如此。怪不得昨日见了你,你要我今日助言。你若能立三位夫人,我便可以娶王姬为夫人,与公主身份相若了。”
  单骄笑道:“王子岂非在说笑?嫡妻唯一,天下常礼,怎有三妻并立的道理?”刘卷也道:“单公说得是,并立三妻,天下哪有此说?”周元王皱眉道:“是啊,立三妻虽然不损国事,毕竟是违了周公所立之礼。堂堂天子之族,怎好如此?”姬厚道:“当年尧帝有娥皇女英,并为夫人……”,单骄插言道:“那是古制,周公立礼之后,可没有这样的事了。”
  姬厚道:“怎么没有?齐桓公便有王姬、徐姬、蔡姬三位夫人,称为三妻,还有如夫人六位,妾媵数十。三妻并立早有先例,当初天下也无人说他违礼,微臣只不过想照样行之而已。”齐桓公之好色天下皆知,当日他身为诸侯伯主,有王姬为妻,仍立徐姬、蔡姬为君夫人,三妻并立,无人敢问。如今姬厚这么说起来,单刘二人尽皆语塞。
  周元王道:“此言也有道理。只是违周公之礼,恐怕它人不服。”伍封心下渐渐明白,心知姬厚这番说辞定是梦王姬所教,只要今日许了姬厚并立三妻,他日自己娶梦王姬便是顺理成章,怪不得此女昨日胸有成竹。
  伍封道:“礼乃人定,天下事渐变,礼亦当有所变通,正所谓事在人为,王子之言也有其理。”周元王猛地醒悟过来,呵呵笑道:“师父言之有理。周公之礼不可毁,不过寡人稍作变通,这三妻之制仅限于侯伯之爵,余者仍按一妻之制。各位看这样可好?”
  刘卷是个老狐狸,一听伍封说话,立时醒悟,点头道:“既然有先例便可无妨了,齐桓公违例在先,他是前王两次封赐的诸侯伯主,正好以此例而行,也免得有人说起旧事,以为前王封赐之非。”单骄可没有刘卷这么精明,还想有异议,道:“微臣觉得这事有些……”,才说了几个字,也醒悟过来,心忖自己若再反对,必定得罪了伍封,忙道:“这事有些突然,不过也是合乎情理之举,王子厚是王弟身份,比于侯伯,可立三妻,龙伯爵高亦然,微臣与刘公却不能按此礼而行,呵呵。”
  这几位重臣都赞同了,余下那些官儿自然是无人敢反对。周元王笑道:“这便成了。”命内史尹作册,在成周颁告,另送册于侯爵、伯爵之国,意思大致为“诸卿守境辛劳,当充内侍,特许侯伯之国三妻之制,以尊权爵”云云。姬厚向周元王叩谢后入班,向伍封使了个眼色,二人会心一笑。
  退朝之后,伍封心忖夜长梦多,急匆匆回府,一迭声让庖丁刀买一只雁来,又向楚月儿细说了这事。楚月儿笑道:“怪不得当日先王招月儿进宫,要我多多照顾王姬,想是早料到今日之事。”伍封点头道:“定是如此,这三妻之制一立,正好立你和王姬为夫人,与公主并为三妻。你是堂堂楚国公主,这才合乎身份。”
  楚月儿倒无甚所谓,笑道:“只要与你在一起,身份倒不相干。不过雨儿四人随你许久了,总该有个身份吧?”伍封笑道:“这事我早想好了,便立四人为妾。三妻四妾,哈哈,我这艳福不浅。”春夏秋冬四女吃吃笑着,自然是十分高兴。
  胡乱用饭之后,伍封带了雁儿入王宫去,向周元王表示了求娶梦王姬之意。周元王见他反应奇快,忍不住哈哈大笑,自然是收下雁儿,此为纳采之礼。这事情立刻传遍了成周,百姓向来敬重伍封和梦王姬,均以为二人正是良配,民间议论称颂不绝。刘卷与单骄闻讯,先后往伍封府上来,都要当这媒人,伍封怕他们争执,便让二人都为媒人。这二人向来不和,为了此事居然在一起互相商量,务求弄得热闹而有体面。
  伍封作书数函,以信鸽传往莱夷告知庆夫人和妙公主,又怕老丈人齐平公见怪,书中央庆夫人亲往临淄向齐平公解说。这时,庄战、鲍兴、恒善等人也打点好行装,伍封让他们尽快动身,押了许多车金帛玉器,名义上是代自己回家省亲,实则将田白小儿送往画城去,顺便将胡弦儿送返东胡。次日庄战、鲍兴、小红、恒善、胡弦儿一行人出发,伍封只留了三十铁勇在成周,其余由齐国带来的勇士都护送众人东去。
  伍封心中了却了这件大事,便一心一意按礼行事,纳采已过,然后由刘卷单骄陪着,备礼往王宫问名、遥向祖庙纳吉,再备礼到王宫报喜。三番礼过,伍封备了二十余车聘礼浩浩荡荡入宫,此为纳徵,纳徵礼毕便婚事已定。由于定下了婚姻,依礼伍封不得再与梦王姬私下相见,伍封只好暂不往梦王姬府上了。至于其后的请期、亲迎须得徵庆夫人的意见,暂时未行。
  转眼又到新年,这是周元王即位后的第一个新年,亦即公元前476年。诸礼事毕,往来宫中相贺的群臣络绎不绝。晋、郑、宋、卫四国也派了使者来觐见周元王,顺便到伍封府上相贺。
  新春之后,东皋公与楚月儿也闭了医馆。这日午间,伍封在府中备酒款待晋、郑两国使者,晋使是智瑶府上的豫让二人,郑使是少正游参,都是熟识的人,是以伍封才会设宴相邀。
  趁游参起身更衣时,豫让道:“前些时有人在绛都杀人,被小人一路追赶,到王畿地面上被他逃脱了。这人剑术高明,虐杀成性,想来不是寻常之辈。”伍封知道他说的是子剑,故意惊讶道:“还有这事?豫兄何不及早知会在下,也好助你拿人。若有不法之徒入了王畿,久必有祸。”豫让道:“这人被我一剑刺伤,深及脏腑,恐怕命不久矣,眼下多半是死了。除非是神医相救……”,伍封会意,知道豫让是在打听是否有人在东皋公和楚月儿医馆治剑伤,笑道:“在下身在成周,自然有责任维护成周安宁,那人怎敢到我府上来治伤?那不是自找祸事么?”豫让点头道:“以小人想来也是如此。不过这人剑术高明,出手大方,身份恕不简单,只可惜面涂黑灰,难以辨认。他所杀之人,多与赵氏有关……”,伍封假意吃惊道:“这人是赵氏的仇人?”豫让摇头道:“不像是仇人。絺疵先生倒怀疑他是赵氏的人,可能是有人知道了赵氏的一些机秘事,赵氏才会派人杀人灭口。”
  伍封恍然,心道:“原来你们追究这事,是想了解赵氏有何机密事,这个絺疵可了不起,所猜与实事大致相若,只是没料到这件机密事连赵氏也不知道。”道:“豫兄知道在下与赵氏交好,这事恕不好相帮。不过豫兄是迟迟的义兄,看在迟迟面上,你在成周要追寻此人在下也不会干涉,只要不闹出乱子便成。”心忖子剑已死,恒善又与庄战鲍兴一路走了,就算豫让如何追查也无所谓。他掌管军务,自然施守城之职,无他许可,豫让不敢在城中胡来。豫让笑道:“龙伯果然是个光明磊落之人,连半句敷衍的话也不说。絺疵先生和小人都料到这人已死,无从寻起,只是日后须得对赵氏多加留意才是。”
  伍封叹了口气,道:“豫兄对智伯当真是忠心耿耿。”豫让知道伍封对智瑶甚不喜欢,但他是个光明之人,不愿意在人背后说坏话,言下自然是有许多话隐忍不说。豫让也叹道:“絺疵先生和小人也常有所虑,智伯才能卓绝,但性子傲慢,得罪的人可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