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9 节
作者:指环王      更新:2021-02-17 08:13      字数:4765
  妖军完全没有预料到我们的回马枪,大部分兵力都调向西线追截。一时间,被我们杀了个措手不及,阵形出现了短暂的混乱,拥挤成团,难以形成有效防御。在我的疯狂攻击下,一个个妖怪像劈开的干柴向两侧分开,硬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急速向北突破。
  刚开始,我们势如破竹,推进的速度极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妖军回过势来,加紧布署调度,原先追击的人马从后方缓缓逼近,层层推动。驻扎在天壑大营的妖军则形成一堵堵厚实的人墙,采取坚守的防御阵,大量手执刀盾、孔武雄壮的妖怪挡在最前沿,厚重的钢盾密不透风地紧挨在一起,形成巨龟般牢不可破的阵仗。双方接触时,钢盾掩护后的妖兵趁隙刺出一柄柄尖锐的矛枪,像龟壳内钻出的尖刺,闪耀出密密麻麻的寒光。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我们的前进变得异常艰难,变成了最难打的攻坚战。敌军前后夹击,山魈一个接一个倒在血泊里,在我的严令下,没有山魈敢崭露法象,十成力量最多施出了七、八成。望着不断减少,损失惨重的山魈,我从肉痛到麻木,视野内晃动的都是妖兵的身影,仿佛重重波浪,永无穷尽地涌至跟前。
  一点黝暗的乌芒突然从妖军内破出,带着凛冽刺骨的寒气,直袭我的咽喉。一个面目阴冷的妖将手执方天画戟,飞扑向我,戟身在空中发出高速摩擦引起的嘶嘶声。
  世态!妙有的境界令我清楚察觉到了妖将的强悍修为,戟尖临近咽喉,骤然笔直下划,似要改变目标,挑破我的胸膛,在戟尖与胸口即将接触的一瞬间,长戟竟然再生变化,蓦地一沉,化成横扫之势,戟头月牙形的利刃砍向我的腰部。
  妖将这一击变化巧妙,一波三折。不但威势凌厉,还隐隐藏了余力,戟柄颤抖不停,分明留下一环套一环的后手。我若老老实实应对,立刻就会被对方连续不断的变化缠上。而我这个担当箭头的人一旦停滞不前,整个三角队形就会被敌军活活拖死,导致山魈成倍伤亡。
  略一侧身,我不退反进,直冲妖将,以肉躯迎上戟尖。闷哼一声,我嘴角溢血,森冷的戟尖在后背猛烈划过,月牙刃更是锁卡住腰部,肌肉被拧得卷曲起来。正常战势下,我如此蛮干便是腰断背裂的下场,但有了元力大为不同。拼着身中戟招,我获得了与妖将近身的宝贵机会,双方距离顷刻贴近,面面相对,长长的戟柄几乎凹弯成一个圆。在对方惊骇的目光中,我左手抓住戟柄,右拳贯入妖将太阳穴,直击得脑浆迸裂。紧接着飞起一脚,将尸体向右踢飞,撞得几名偷袭的妖兵筋骨寸断。
  距离预定的山坡已经不足一里,战斗也更加激烈,每突破一层妖军防线,必然换来多名山魈伤亡的惨烈代价。整个战场好像变成了粘稠的泥潭沼泽,举步维艰,令人困顿疲惫。饶是我炼出生死螺旋胎醴,结成魅胎,也在一个多时辰的连续搏杀中感到了厌倦。法力的消耗不算什么,精神上的疲惫才是最要命的,在源源不绝、杀之不尽的敌海中,我都快变成了牵线木偶,只晓得刻板重复地不停杀戮。
  “跟紧了!”狂喝一声,我犹如龙卷风旋转,标射疾冲。这是我从楚度的攻击中参悟出来的,无数只拳头从我急旋的身影内探出,每一拳都蓄满“裂”、“轰”、“刺”、“封”、“断”、“缠”、“卷”、“化”、“衡”要诀,集“欲”、“喜”、“哀”、“惧”的力量,将神识气象术挥洒得淋漓尽致。
  电光驰骋纵横,光焰灼热喷耀,黑雨密集激射,灰雾翻滚起伏。妖兵成片成片栽倒,铁桶般的防线被我强行撕开一个缺口。“突出去!”我势若疯虎,拳脚大开大阖,法术眼花缭乱,丝毫不顾惜法力的消耗。在我的猛烈爆发下,山魈们振作起士气,奋勇杀敌,从破开的缺口疯狂冲击。
  距小山坡只剩半里之遥。我瞥了一眼上方,天空的妖军防御越来越疏漏。由于我们深陷重围,混战成团,对方难以在空中形成精准打击,大多数妖怪只是袖手旁观,瞧个热闹,甚至嘻嘻哈哈地谈笑指点,全无防备之心。
  大量妖兵从缺口涌出,向我们合围而来。四周仿佛变成一个人间屠场,修罗地狱。双方都杀红了眼,惨叫与怒吼混杂,断臂和残肢齐飞。蓦然,两波湍急的气浪分别从左右两侧袭至,绕过我,直扑身后的鸠丹媚。
  左边的妖将魁梧高大,掌中一柄巨型斩马刀长约三丈,刀背足足一尺来宽,斩马刀在空中划过黝黑的弧线,初时悄寂无声,刀至半途发出风雷轰鸣之音,愈来愈响,犹如炸雷霹雳,震得人立脚不稳。右边的妖将瘦弱矮小,手执一柄细锐匕首,雪亮发光。和斩马刀截然相反,匕首刺出时响声惊天动地,刃口与空气的摩擦竟然生出闪耀的火花,匕尖接近鸠丹媚时,发出的声响渐渐销声匿迹,匕影也变得若有若无。
  两名妖将都具备世态的强大妖力,一刀一匕配合得巧若天成,交叉成夺命的利剪形状,封死鸠丹媚所有的退路。
  鸠丹媚扬起蝎尾,迎向高大妖将,与斩马刀接触的刹那间,蝎尾巧妙抖动数十下,想用巧劲卸去对方刚猛的力道,再借力打力,将斩马刀的去势引向右边的矮小妖将。
  这本是连消带打的妙招,但结果大出我的意料。“嗡”的一声,气势汹汹的斩马刀被蝎尾一碰,居然荡开,刀锋像轻飘飘的柳絮掠起。这刚猛之极的一刀,走的竟是至柔的路子!绕着蝎尾,斩马刀划过一连串奇妙的弧线,似曲似直地缠住了鸠丹媚。而本应柔弱的匕首却发出至刚至猛的妖力,犹如斧削刀凿,彪悍威猛,掀起滚滚气浪,巨山般压向鸠丹媚。
  鸠丹媚连消带打的愿望顿时破灭,反而因为应对错误,蝎尾的变化受到了克制。
  糟了!我心头一沉,为了闯出重围,身为三角阵箭头的我俩,都是用最快速、最冒险、最极端的方式冲突,务求一个回合解决对手,绝对不能留在原地多做纠缠,否则就像湿手粘面粉,被越来越多的妖兵缠住。现在鸠丹媚料敌失误,即使以她高出一层的末那态修为,也休想马上摆脱这两个妖将。
  一弹指,鸠丹媚从紧挨身后,到被我甩开半丈之遥。不用几息,她就会被不停疾突的三角阵甩远,直到陷入重围。停下,返回?还是继续前冲?我脑海突然一片空白,一旦返身援助,整个队伍肯定完蛋,在山魈身上耗费的苦心付之东流。
  转念间,鸠丹媚落到了三角阵的末尾,兀自与两名妖将厮杀,四周汹涌的敌浪仿佛随时要将她吞没。
  该死!她是鸠丹媚啊!我怎么可以犹豫?恍若惊梦忽醒,我身形一顿,下意识地停止了步伐。“原地防御!”我嘶声叫道,蓄势直击的双拳化为曲线的柔劲,卸去正面妖兵的狂轰滥击,“哀”的雾团迅速扩散,竭力环护住山魈。
  四周压力骤然暴增,拳脚兵刃掀起的呼啸气浪形成强有力的冲击,带动我们整个队形摇摇晃晃。留在原地等于做一个被动挨打的靶子,任凭妖兵像山塌雪崩,一重强似一重地连续撞击过来,就算不动手开杀,挤都能把我们挤扁。
  仅仅几个呼吸的功夫,近百名山魈接连战死,咽气的一刻至少被数十件兵器乱斩分尸。山魈零碎的血肉落在地上,一点点化作青黑色的山石岩块。
  “咣当”一声,斩马刀从高大妖将的掌中滑落,他手捂咽喉,颓然僵倒,六根蝎尾同时从他喉头抽出,带出一蓬鲜血。拼尽全力速杀了一个劲敌,鸠丹媚还来不及喘息,矮小妖将的匕首又如狼似虎刺至。这么一耽搁,鸠丹媚立刻陷入妖兵包围,好几个悍勇的妖将疯狂扑向她,重重叠叠的妖军阵浪裹着她冲远,与我们彻底分隔开。
  激战中,浑然不觉天色已晚,黑夜的波浪无声漫涌,似将鸠丹媚推得愈发渺远。
  “鸠丹媚!”我的呼声犹如炸雷,响彻四空。一根透明晶莹的千千咒丝向后倏地弹出,直射妖海中的鸠丹媚。
  鸠丹媚心领神会,奋身跃起,矮小妖将也如影随形地扑上。半空中,蝎尾与匕首交击数十下。矮小妖将飞跌出去,小腹裂开八个喷血洞孔。鸠丹媚闷哼一声,香肩被两柄突袭的长矛刺中,身形不得不下落。
  同一刻,咒丝缠上鸠丹媚的腰肢,猛然拉起,“嗖”,像拽着一只飞扬的风筝在空中划过,闪电般将她拖至我的身边。“杀!”我狂吼一声,带领整个队伍再次向前猛冲。
  数不清的妖怪在身前倒下,我冷漠无情地收割生命,内心却翻涌不休,一次次浮出鸠丹媚被妖将缠住的景象。为什么?那一刻我为什么会犹豫?我怎么可以!她可是我亲近的女人啊,我怎么能够犹豫?愧疚像滚烫的烙铁,灼烤着我灵魂的血液,直到烧出血液深处最真实的颜色。
  那里也许已经不再鲜红。
  到底是为什么?莫明的愤懑令我无处发泄,抓住一名妖将的双腿,我将他活生生撕裂。
  为什么?尸体的血沫溅满我的脸,唇角腥味弥漫,整个世界仿佛变成了腥红。
  为什么?我一抓剖开对面妖将的胸膛,掌心触摸到滚热跳动的心脏。在红尘天的海上,我可以为了三个美女毫不犹豫地牺牲自己,如今却做不到了呢?当年,我仅仅是北境的一个流浪小儿,是烂泥,是无赖,是对道一无所知的弱者。而现在,我长大了许多,感悟了许多,我被月魂誉为最有希望突破知微的强者。
  可现在我却要犹豫了。
  懂得越多,难道就越敝帚自珍?无语望向苍穹,孤冷星光点点,它们不再映入我的眼睛。
  或许我的目光停留在了比星辰更高的地方。
  也或许有其它的光芒遮住了我的视线。
  厉吼一声,我不停顿地击飞十多名敌将,身形侧移,将一个即将没入敌海的山魈拉了回来。一丝危险的警兆陡然生出心头,我瞧也不瞧,双腿往下连环蹬踏,地面裂开大洞,几个形如穿山甲的妖将刚刚扑出,就被我踩成碎肉。
  距离小山坡已不足十丈。
  闷雷般的蹄声隐隐响起,大地震动,狂风掀腾,声势浩荡惊人,蹄声仿佛密集的擂鼓敲碎夜色,发出山崩海啸似的轰鸣。
  我倒抽一口凉气,不用察看,也知道对方加派了一支绝对强劲的骑兵,意图速战速决。一旦被他们缠住,万事皆休。拼尽全力,我体内一口精气流转,像一枚疾发的花炮射向前方,拳脚齐出,肩抵胸推,纯粹以强横的肉身将妖兵撞得东倒西歪,满地打滚。
  霹雳翻动,旌旗招展,妖兵忽然向左右两翼分开,中间尘土飞扬,冲出一支彪悍骑兵,直扑而来,恰好封死了我们的路线。
  我顿时头皮发麻,紧赶蛮干,使尽了浑身解数,还是被对方堵住了我们。这是一支堪称移动堡垒的重甲骑兵,坐骑皆是狰狞可怖的奇兽,头大如斗,獠牙突兀,额头数尺长的犄角尖利峥嵘,浑身裹罩在一袭紫铜鱼鳞锁子甲内,腾跃奔跑自如。兽背上的妖兵一式玄铁重铠,配置长枪砍刀,露出战盔的眼睛神光充足,个个都有神态左右的妖力。
  当先冲出的为首妖将尤其显眼,银盔雪甲,面如冠玉,赤手空拳。胯下一头照月九头狮张牙舞爪,凶恶咆哮,九个血盆大口里喷出刺骨寒风。
  拼了!不做丝毫考虑,我一往无前地冲过去。在这队摧枯拉朽的重甲骑兵面前,任何防御都是纸糊的,退缩闪避只能更陷被动。唯有以硬碰硬,用最快的速度闯出一线生机。
  “哀”、“喜”、“欲”、“惧”齐齐破入骑兵队阵,光焰迸溅,气浪爆炸,一头头怪兽嘶吼着倒下,痛苦翻滚。鸠丹媚伺机配合,九根蝎尾疾风骤雨般刺出,必取敌军双眼,令妖怪沦为一个个瞎眼铁罐。
  照月九头狮奔跃而至,妖将挥拳直击我的面门,霎时,我察觉出对方的妖力在世态巅峰,比我丝毫不差。换作鲲鹏山之行前,我根本不可能在一个回合解决对手,何况还要加上凶猛作怪的九头狮。
  前进的势头绝对不能停顿,生死螺旋胎醴在体内旋转成飓风,我已经没有任何留手的余地。
  双方猛烈冲撞在一起,九头狮爪牙翻飞,咬抓向我的四肢。妖将嘴角渗出一丝冷笑,拳头化成冰寒的雪团,以惊人的速度翻滚、崩发、壮大,形成排山倒海般的雪崩之势。
  “衡!”神识气象术最玄妙的一招击出,拳头在空中似快似慢,与对手拳头相触,黑碧色的生死螺旋胎醴与雪崩妖术正面交击。妖将的冷笑僵滞在嘴角,转瞬间,整个人连同九头狮消失得无影无踪。
  生死螺旋胎醴波及处,妖军灰飞烟灭,就连几名山魈也惨遭殃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