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9 节
作者:
指环王 更新:2021-02-17 08:12 字数:4832
接下来的字迹异常潦草,好半天才能分辨出来:“这不可能!太荒谬了!”
“为什么?难道经脉化身失效了?”
“天啊,魔刹天的妖怪攻占了脉经海殿?潮水般的妖怪涌入宫殿……,女武神一个个浴血倒下……,为什么我无法出手?幻视还是噩梦……或是报应?”
再往下的记载更为混乱,每个字大小不一,错落涂鸦,完全看不清楚。我觉得它们就像一个惊悸的魂魄,上下跌宕,疯狂挣扎,随时会被惊惶的巨浪吞没。
中间有两句好像是:“我回来……了,我真的回来了吗?依然是幻觉?”
“我究竟在哪里?”记载至此突然中止,“里”字最后几笔歪歪斜斜,突兀地划过页缘,似是一只溺水的手想要死死抓紧浮木,却力有不逮,只留下几缕深深的抓痕。
我心潮起伏,呆呆地望着碧潮戈:“海沁颜她,她从怨渊生还了?”既然日志里清晰记载了海沁颜进入怨渊的过程,那么这本日志的存在,无疑便是她成功脱困的证明。
甘柠真和碧潮戈对视一眼,前者道:“林飞,你知道什么是经脉化身吗?那是用奇经八脉融入精血,炼出的第二个自己,拥有独立的肉体,也被称作身外身。海沁颜的本体可能并没有进入怨渊,而是以身外身进入。身外身所经历的一切,本体同样可以真实地感受到,并写进日志。”
第二个自己?我心头一震,海沁颜的经脉化身岂不是和我与龙蝶相似?甘柠真又道:“即使身外身在怨渊消亡,海沁颜的本体也不会死,最多只是重创。”
“但她的本体还是死了。”碧潮戈接着道:“我们查阅了脉经海殿大量的秘典,里面记载第二代宗主海沁颜某日在镇邪殿静坐,突然发疯,吐血暴毙而亡。日期和她进入怨渊十分吻合,日志封面的血渍也证明了这一点。”
“也就是说,当年,海沁颜的身外身进入怨渊,本体于镇邪殿撰写日志,录下身外身的遭遇。最后的结果是身外身灭亡,本体也在同时死亡。”甘柠真道。
我越听越心惊,从海沁颜的日志看,身外身竟然可以令她出入黄泉天,的的确确称得上是游刃生死轮回,通宵鬼神阴阳。而海沁颜如此神通广大,最终还是饮恨怨渊。
“不对!”我猛然想起一事,指着日志大叫,“她怎么会知道魔刹天的妖军攻占了脉经海殿?这不可能!太荒谬了!”
试问一个两亿年前的死人,怎么可能目睹今时魔刹天剿灭脉经海殿的一幕?我不住摇头,蓦地呆若木鸡,目光落在海沁颜进入怨渊后,在日志里写下的第一句话:“这不可能!太荒谬了!”
刹时,我忍不住打了个寒噤。第二个自己,同样对怨渊敏锐的精神触感,冥冥中,仿佛注定了我和海沁颜要经历同样的命运。
“只有一个解释。”甘柠真沉吟道:“海沁颜身为玄师,所以在怨渊预见到了日后脉经海殿沦陷的一幕?”
我直翻白眼:“你在开玩笑?谁能预见两亿年后的事?神仙也做不到!否则海沁颜早算出自己的阳寿,远远避开怨渊了。”
“魔主正是看到了这一句话,才毅然抛下一切,追入怨渊的。”碧潮戈神情有些不安,“如果这是海沁颜进入怨渊后产生的幻视,那未免太诡异了。”
“可能只是一个巧合。”甘柠真沉吟道:“日志中的‘它们’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提到‘罪孽’、‘代价’?为什么说妖军攻占脉经海殿是报应?还有最后两段话,我不太明白,似乎海沁颜自己也搞不清楚是否从怨渊脱困。”
“不错!”我沉声道:“也许海沁颜的本体进入怨渊,身外身留在镇邪殿呢?也许她逃出了怨渊,却因受伤过重,吐血而死。”
碧潮戈道:“从最后几段看,海沁颜的神智分明已经崩溃。天下第一高手兼玄师,竟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甘柠真道:“日志里的疑点实在太多了。前几页撕去的部分,也不知写了些什么。”
我反复看了十多遍日志,眼睛一亮:“从进入怨渊开始,日志每一段墨迹的深浅前后相差太大,可见不是同一天写下的。也就是说,海沁颜进入怨渊后,并没有立刻死亡,至少挣扎了一段时日。”
我精神大振,抬头看着甘柠真和碧潮戈:“海姬兴许还活着!”
碧潮戈厉声道:“看完日志,你还打算进入怨渊?你觉得自己比炼出经脉化身的海沁颜更强吗?比当今北境的第一高手楚度更强吗?”重重按住我的肩膀,眼角微微抽搐:“飞弟,大哥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去送死!”
我胸腔一热,反握住他的手:“我知道大哥对我情深意重。”
两人目光交汇许久,碧潮戈缓缓松开手,叹息:“你还是要去?”
我用力点点头:“我从来没有放弃过。”
碧潮戈深深地看着我:“好!既然你想清楚了,大哥不拦你。”
我豪笑一声,走到井前:“五年前,我林飞初入北境,法力低微,照样可以拼命,难道今日的林飞便不行了?大哥,如果你遇到鸠丹媚,替我照顾她。”目光瞥过甘柠真,心中一酸,陡然反手一掌,切向她的颈后动脉,试图将她打昏。
清越的出鞘声鸣响,白茫茫的剑气掠起,将我掌刀逼退。甘柠真的三千弱水剑横在胸前,神情复杂地看着我。
我呆了呆,摇摇头。
她也对我摇摇头,一滴清泪顺着眼角滚落。
“我看你不像仙子,更像倔强的驴子。”我又恨又爱地痛骂,旋即冲上去,一把拉住她的手,向海井跳去。
第六章 假作真时真亦假
无穷无尽的黑暗淹没了我们。刹时,耳畔响起撕心裂肺的惨叫,一声接一声,像是一柄柄滚烫的利刃切开我的肉体,再割入我的精神,狠狠搅拌。我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深入骨髓的凄厉叫声,哀嚎呼喊此起彼伏,充满了绝望和怨毒,令我浑身发颤冒汗。
这里就是怨渊?仿佛涌动着无数异物,却又渺渺冥冥。
一道道鲜红的液体从眼前蜿蜒流下,我骇然发现,它们是从我体内喷射出来的,带着刺鼻的血腥味。我下意识地握紧甘柠真的手,却发现空空荡荡,她已不知所踪。
“小真真!”我大叫,黑暗怒涛般翻涌,向外侧卷去,四周豁然光亮。
眼前的一切让我瞠目结舌:我依然站在海井栏前,向井内凝望,碧潮戈迷惑不解地看着我,嘴里暴喝:“飞弟!你怎么了?”伸手拍向井壁,黄钟大吕摇晃轰鸣。
我一愣,心头涌起诡异的感觉。这一幕不是半个多时辰前发生的事吗?怎地又重复了一遍?
“我不是已经进入怨渊了吗?怎么又回来了?”我满腹疑云地道。
碧潮戈微微蹙眉:“飞弟何出此言?你只是在井边驻足探视而已。若是进入怨渊,你又怎能安然返回?”
我如被棒击,几乎要昏过去。先前所有的一切难道没有发生过,仅仅是我俯视海井时产生的幻觉?其实我根本没有跳入海井?扭头望去,甘柠真道袍如雪,俏然而立,担忧地注视着我。
“小真真,我真的一直站在这里没动过?”我额头直冒冷汗。
甘柠真轻轻叹息:“林飞,思虑成疾,你别太担心海姬了。”
“成疾?你当我糊涂了?”我气急而笑,重重敲击井壁,钟吕的轰鸣声响彻大殿,悠然不绝。
“我和你明明跳了进去!”我厉声道。碧潮戈、甘柠真瞧向我的眼神,就像瞧一个疯子。
“对了,日志!”嚷道:“日志!海沁颜的日志难道也是幻觉?”
碧潮戈蓦地一震:“飞弟,你刚入镇邪殿,怎知海沁颜有一册日志?”从袖中抽出一卷泛黄的古旧典籍,递给我,道:“这是我从藏经殿里搜出来的,脉经海殿第二代宗主海沁颜的日志。两亿多年前,她是北境公认的第一高手……”
我呆若木鸡,听碧潮戈重复这些已经说过的话,觉得自己快傻了。抢过日志,我匆匆翻到最后,里面记载的内容也和过去见到的一模一样。
“难道真的是幻觉?”我颓然丢掉日志,喃喃地道。日志封面的黑色血渍像一张裂开的嘴,无情地嘲笑我。
“这不可能,太荒谬了!我的神识大法早已大成,怎会出现幻视?”我猛然抱紧头,不顾一切地叫起来。这一刻。我真切体会到了海沁颜当时的心境。
“飞弟,你在井内看见了什么?”碧潮戈捡起日志,奇怪地望着我:“以你如今的法力,怎会心神被摄?就算是一个妖力低弱的妖怪……”
我有气无力地指了指日志:“你们大概以为我在胡言乱言,但这是我第二次见到它了。”
碧潮戈沉吟道:“你的情形倒和海沁颜有些相似,就像她见到脉经海殿被魔刹天攻占一样,你们似乎都预见到了未来发生的事。”
我苦笑:“你越这么说,我越糊涂。”
“可能只是幻视。”甘柠真柔声道,“忘了它吧。”
我茫然四顾,脑海里忽地浮现出日志中的一段:“我回来……了,我真的回来了吗?依然是幻觉?”
我倏然心念一动,呼唤神识内的螭。然而螭仿佛在神识中消失了,十三个七情六欲怪物和月魂也无影无踪。
我浑身一震,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我目光来回扫过碧潮戈和甘柠真,沉声道:“要弄清楚也不难,我再入怨渊,一探究竟。”全力运转神识大法,在洞若观火的心灵之眼中,碧潮戈和甘柠真的身影渐渐模糊,周围一片静寂。
“飞弟,你想清楚了?”碧潮戈打破了沉寂,道:“在这里等待,或许更好。”
甘柠真毅然上前:“我和你一起去。”
幽深的井口,像一个吞噬万物的无底深渊。我站在栏前,久久凝视下方,反复思索海沁颜日志里的内容。
“我到底在哪里?”
碧潮戈愕然看着我,我听见自己缓慢而有力的声音,同时也在细细思索自己说出来的话:“只有两个可能。第一,我先前经历的是幻觉,第二,我现在经历的是幻觉。”
“我相信自己。所以,我不会跳下去。”我转过身,平静地望着两人:“因为我早已进入了怨渊,何必再跳一次?”
耳畔蓦地响起痛苦哀怨的叫喊,听得人魂飞魄散,肝裂胆寒。下一刻,我置身在茂密阴森的藻草丛林中,和甘柠真的手紧紧相握,手心里满是潮湿的冷汗。
四周死一般的沉寂,只听到我急促的呼吸声。
“螭!月魂!”我在神识中呼唤,立刻得到了它们的回应。我心情一松,知道自己猜对了。我早已和甘柠真跃入井里,刚才出现的全是幻象,否则决不会和螭、月魂失去联系。我不敢想象,如果我再一次跳入幻象中的那口海井,会出现怎样的境况?
也许永远迷失下去,进入一个无休无止的连环套;也许不断重复先前的遭遇,直到我发狂崩溃为止。
“你是个自不量力的愣小子,竟然来这种鬼地方玩命!”螭没好气地道,“不过我喜欢。”
月魂问道:“刚才你的神识很混乱,竟然切断了和我们的感应,到底发生了什么?”
“好像被控制了意识。”我心有余悸,怨渊太可怕了,根本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虚幻,哪怕再多的身外身也不管用。又一次捏紧甘柠真的手,我需要更多的东西来证明真实的存在。
这时候,我才发觉甘柠真有点不对劲。她神情迷离,漆黑的眸子里似是浮起了烟雾。
“小真真!”我贴近她的耳垂大喊。
“啊?”她的反应近乎木讷,过了一会,才迟疑地回答。瞧了瞧四周,她问道:“这里就是怨渊?”语速很慢,宛如梦呓。
“应该是,你没事吧?”我紧紧盯着她,暗暗疑神疑鬼,身边的甘柠真不会也是一个幻象吧?
螭发出一阵爆笑:“早就提醒过你,这里是超越你我想象的存在,你偏偏喜欢模仿我一往无前的风格,现在傻了吧?她应该是货真价实的甘柠真。”
我顿时松了一口气,对甘柠真道:“小真真是不是也陷入了幻境?对了,一定是那些可怕的惨叫哀呼声引起的!”
“幻境?哀号声?”甘柠真摇摇头,“我什么也没听到,为什么你看我的眼神如此怪异?我清醒得很。”
螭哼道:“她自然听不见,更不会目睹幻象。因为她的神识远远不及你的敏锐。这固然是她的幸运,但更是她的不幸。”
“我不明白,拜托说得直白干脆一点。”我没好气地道:“老螭,什么时候你这个大老粗也学着文绉绉地打哑谜了?”
螭老脸涨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