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节
作者:指环王      更新:2021-02-17 08:10      字数:4777
  大门已经上锁,我拉起鼠公公,高高跃起,要翻门而过。“砰”,空中蓦地浮出一道黑色的冰墙,横在前方。我和鼠公公措手不及,狠狠撞在了冰墙上,一时头晕眼花。等我们落回院内,冰墙也消失了。
  鼠公公捂着脑门上一个鼓起的红包呻吟:“少爷,四周被下了妖术禁制,我们出不去。还是打道回府吧。”
  目光所及,大门上的铜锁正射出明亮的黄光,一闪一闪,我恍然明白是它在作怪。强行破锁并不难,但这么做,等于硬逼夜流冰和我们撕破脸。稍一犹豫,我返回狗尾巴的屋子。剥光他的衣服,果然在裤带上找到了钥匙,顺利打开了大门。
  四周静悄悄的,树影在地上拉得很长,凝固不动。附近除了夜流冰的那些女妖老婆,一个妖怪也没有,偌大的葬花渊显得空荡荡的。鼠公公胆战心惊地望着半空的深潭,缩了缩脖子:“一想到夜流冰可能正在窥视我们,老奴就觉得害怕。”
  我哼道:“就算被发现也不用怕,他既然要玩猫捉耗子,铁定不会半途加害我们。何况夜流冰不是神仙,不可能不吃不喝不睡地一直监视我们。你快点干活,抓紧时间!”
  鼠公公埋下头,四肢伏地,乱嗅了一阵,不时用手敲敲地面,侧耳倾听。据我推测,关押鸠丹媚的牢房既然不在地上,那么大有可能在地下。鼠公公是个老鼠精,天生擅长打地洞,所以我带他出来,察看地下是否隐藏了秘密暗道。
  沿着门前的小径,鼠公公一路爬行,穿过百花坪、竹林、假山、溪涧、花园……,仔细搜索每一寸地面。有时候他突然抓起一把泥土,捏了捏,又摇摇头,继续前行。
  “发现什么没有?”我忍不住催问,找了将近三个时辰,这家伙还是一无所获,我帮不上忙,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鼠公公垂头丧气地摇头:“少爷,这里土质硬实,不像藏有中空的地道。”
  我讶然道:“鸠丹媚这么个大活人,难不成飞上了天?”逼着鼠公公再找,累得他汗流浃背,最后一屁股坐倒在地,只是喘气摇头。
  眼看时辰不早,我们只好打道回府。到了绣楼,我把钥匙重新拴在狗尾巴的裤带上,正要回房,忽然听见鼠公公的尖叫声:“少爷,快看!”
  我赶紧奔出去,鼠公公蹲在院子里的水池边,小眼放光,紧紧盯着池壁,手一指:“少爷,你看,这里渗水!”
  水池是用彩色的花纹石砌起来的,靠近池外壁底部,有一道极细的裂缝,水从细缝里一滴滴渗出,如果不仔细看,完全发现不了。
  我不解地问道:“水池年久失修,渗水有什么大不了的?”
  鼠公公嘿嘿一笑:“少爷,砌池的石头可是魔刹天的特产五色石,一经粘合,固若金汤,年岁再久也不会裂开。所以嘛,这道细缝可就不正常了。”伸出手,敲了敲靠近池根的地面。“笃笃”,声音闷厚,连我这个外行也听出下面是结实的泥地,不可能藏有地道。
  “怪了。”鼠公公皱起眉头,苦思了一会。雪亮的鼠爪翻出指甲,指节咯吱作响,鼠爪暴涨,大如钢钩,对着地面一阵猛刨。
  黑色的泥土被不断翻出,鼠公公猛嗅了一阵,抓起一把土察看片刻,眼神一亮,四爪加紧掘挖。刚开始,挖出来的泥土很硬,但挖到三尺来深,泥土渐渐稀松,再往下挖,泥土竟然“噗哧噗哧”地朝下掉。我忍不住一拳击去,薄薄的一层土被打穿。下方露出了一个幽黑的洞穴,弯弯曲曲,一直通向地深处。
  “找到了!日他奶奶的,牢房真的藏在地下!”我大喜过望,一颗心激动得怦怦乱跳。
  鼠公公得意洋洋:“少爷,老奴说得没错吧。水池壁上的细缝应该是当初挖地道时,不小心碰损池壁留下的。挖地洞的家伙们很狡猾,原来的洞口应该直接通到池壁附近,但被重新改造,在上方补垒了厚厚的土层,所以先前我们敲击地面时,声音听起来不像是中空的,险些骗过了老奴。可惜百密一疏,终于被我这个打洞行家瞧出了一丝破绽。”
  “什么破绽?”
  鼠公公抓起一把挖出来的泥,送到我眼前:“按理说,接近地面的泥土,颜色较浅,比较干燥。而地深处的泥土往往是深色的,略带潮气。可你看,明明是差不多位置的泥土,却颜色深浅不一地混杂在一起。显然被人翻弄过,而且还是不久前刚刚挖动的。否则日子长了,土色终会相同。”
  他说到这里,我俩齐齐一震。难道夜流冰的这个地牢挖了没多久?这不近常理啊。多想无益,眼看时辰不早,甘柠真她们又没回来,我横下一条心,抓起鼠公公跳进了深洞。
  这个洞斜斜地朝下延伸,我们走了大约半里左右,前方突然没有了通路,竟然是个死胡同。在角落里,蜷缩着一只肉嘟嘟的穿山甲,一动不动,凑近一看,死去多时了。我胸口顿时一闷,兴奋了半天,这个洞原来是穿山甲的巢穴,根本不是什么地牢。
  鼠公公也楞住了,我沮丧地叹了口气:“白费了半天劲,回去吧。”转身要走。
  “少爷,等一等,我再看看。”鼠公公盯着洞壁四周细看了一会,手在上面逐寸摸过,忽地冷笑几声:“好一个障眼法,可惜碰上我这个打洞的祖宗,什么诡计也白搭。”竖起双爪,对准前方一阵猛挖,挖了足足一丈,泥土哗啦塌陷,眼前又出现了一个黑黢黢的深洞。
  我恍然大悟,设计暗道的家伙极有心计,暂时把地道封闭,又故意摆只死穿山甲在这里,诱骗人不再深究。这么看来,洞里一定藏了什么秘密。想到这里,我信心大增,急速向地道深处掠去。
  曲曲折折地行了几里,前头的路突然一分为二,出现了岔道。鼠公公敲敲两边的洞壁,毫不犹豫地向左面的地道窜去。
  地道忽上忽下,岔道也越来越多,越往里走,我越是心惊,地道似乎永远没有尽头。鼠公公有心在我面前露脸,自告奋勇地带路。也不知走了多久,耳听“砰”的一声,前面的鼠公公闷哼一记,向我飞撞了过来。
  我心中一惊,鼠公公背后,幽灵般地闪出了一个身影,身材消瘦细长,一袭破破烂烂的大袍子上东一块,西一块涂满了油彩,脸上戴着一个咧嘴笑的红色童子面具,遮住了面目,只露出一双绿豆小眼。
  “砰”鼠公公摔倒在我脚边,慌忙爬起,躲到我身后。我一言不发,一记脉经刀顺手劈向对方。不用猜就知道,对方一定是负责看守地道的妖怪。
  对方的身子贴着洞壁一侧,轻轻一滑,避开了脉经刀。他也没有说话,小眼精光闪闪,细细打量着我和鼠公公。
  彼此对视片刻,我猛地喷出一口三昧真火,足尖点地,向他狠狠扑去,左臂化作一条软鞭,缠向对方腰际。
  对方“咦”了一声,似乎颇感惊讶,手从袍袖里伸出,双掌光秃秃的,只剩下右手一根食指。准确地说,这不是一根手指,更像是一管粗毫的毛笔,笔头硕大,布满浓密的软毛,毛上饱蘸了五颜六色的彩汁。笔尖轻轻一勾,在地上飞快画出了一股碧色的泉眼。
  奇象顿生!
  地上水声汨汨,奇迹般地冒出了一道清泉,喷射而出,浇灭了我的三昧真火。笔尖再甩出一道蜿蜒的蓝色墨汁,落在洞壁上,一条发光的蓝色小蛇破壁飞出,迎上我的手鞭。交击之下,一阵麻酥酥的怪异力量猛地传了过来,震得我手鞭一阵发软,就像被一道闪电劈中。我顾不上惊讶,运转璇玑秘道术,气圈层层荡出,蓝蛇被气圈带动划了个圆弧,堪堪从我肩旁掠过,击中洞壁,穿透出一个极深的细孔。
  泉眼倏地消失了,地面平整,连一丝裂缝都没有,地上也很干燥,不留半点水渍。我目瞪口呆,这是什么妖术?画个图竟然变成了活物!盯着对方那根形似毛笔的手指,我不禁心痒痒的,要是画什么就是什么,那老子画一座金山。岂不是一辈子不愁了?
  “喂,你是谁?”对方怪声怪气地问道,配着脸上的赤红童子面具,显得异常诡异。我脑中意念急转,想不到夜流冰还有这么厉害的手下,如今既然被对方发现,我只有杀妖灭口。
  我纵身扑上,一口气劈出几十掌脉经刀,金黄色的刀气嘶嘶作响,映得幽暗的地道一片光亮。
  对方紧贴洞壁,灵活滑动,同时食指飞舞,在石壁上一连画了几笔,顺着笔尖划动,黑暗中猛地跃出一头金芒闪耀的狮子,张开大嘴,把脉经刀气一口吞下,金狮转身向我疾扑。仓促下,我急展魅舞,柳絮一般飘起,反跃到金狮背后,双腿灵幻踢出。轰的一声,金狮被踢得撞上洞壁,消失得无影无踪,洞壁泥块激溅,上面赫然印着四个凌厉的爪印。
  “好美妙的姿势!”对方喝一声彩,伸指在地上疾画,寥寥数笔,就把我刚才的魅舞画了下来。姿容、神态、舞姿都描绘得惟妙惟肖。画像猛地破土跃出,在半空双腿踢动,动作和我分毫不差,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出现在眼前,还会舞动,任我胆子再大,也看得心里发怵。还好,另一个“我”使出那一记魅舞后,身影越来越淡,消失在空中。
  这个妖怪太可怕了,一定要干掉他!我眉心内丹跳动,三只龙蝶爪同时探出,左拳混沌甲御术,右掌胎化长生妖术,口喷三昧真火,攻势笼罩住他的全身上下。
  眼看对方难以逃脱我天罗地网般的攻击,他突然提笔,在洞壁上画了一扇黑色的门,然后拉开门,闪身而入,关上门,身影在我眼前诡异地消失了,那道画出来的门也随之消失在洞壁上。
  哇靠!我心里一阵发毛,没搞错吧?人不见了?我用力拍拍洞壁,霍然转身,目光闪电般扫过四周,漆黑的地道里,只有我和鼠公公大眼瞪小眼,再也看不见第三个人。
  “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啊!少爷,我觉得不太对劲。”
  蓦地,在我左侧半尺的距离出现了一扇门,对方从门里飞速掠出,食指划动,勾勒出几道闪电。凌厉的电光迅猛劈过,视野里一片耀眼的白亮。我躲避不及,只有双臂化作钢盾,护住前胸。闪电狠狠劈中手盾,我的双臂立刻发麻,如同真的遭受电击,暂时动不了。眼看不妙,我急念千千结咒,亮晶晶的晶丝倏地在黑暗中闪过。
  “千千咒结!”对方惊呼一声,在咒丝即将缠住他的一刻,又一次闪入画出来的门内。
  我开始萌生退意,这个妖怪的妖术太怪异了,一根画笔般的食指能把图画变成活生生的东西,这么打下去,我多半不是对手。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我瞅了一眼鼠公公,只要他再说一声逃跑,我正好顺水推舟,体面开溜。
  知仆莫如主,鼠公公果然面色惶惶,刚要开口。“砰砰砰”,四壁妖异般地凸出一扇扇门,门一扇接着一扇打开,里面陆续走出一个个戴着赤红童子面具的身影,每一个都长得一模一样,每一个都怪声怪气地问我:“你是谁?和吐鲁番什么关系?”
  一时间,声音此起彼伏地回荡在地道里,一张张面具看得我眼花缭乱,我随即明白过来,这些妖怪只有一个才是真身,其余的,不过是那个面具妖怪画出来的!
  哪一个是真身?我运转镜瞳秘道术,清澈如镜的双目中,这些妖怪全身浓抹重彩,宽大的破袍上流淌着淋漓的彩汁,只有我正前方的一扇门里,那个妖怪身上干干净净。
  “是你!”我猛喝一声,向妖怪的真身扑去。
  “我什么?”所有的妖怪缩脖子耸肩,齐齐发出怪笑。“砰”,所有的门重重关上,我扑了个空,差点撞上洞壁。“砰”,门又重新打开,一个个面具妖怪走出来,异口同声地道:“眼力还不错嘛,但要想捉到我,你还嫩了点。”然后妖怪们走马灯般地在一扇扇门里穿进、穿出,看得我头晕眼花不出哪一个才是妖怪的真身。
  “少爷,快逃吧!这个妖怪……”鼠公公还没说完,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抓起他,向后飞退。今世重逢以来第一次,我们主仆如此齐心。
  “现在想逃?太晚了。”妖怪们齐声道,一个接一个化作虚浮的幻影,消失在视线中。只剩下真身站在我们对面,食指绕着我们飞快划过地面,画了一圈深深的壑沟。
  地面立刻裂开,泥土滚动,我和鼠公公所在之地向下塌陷,我们也不由自主地向下沉落,掉进了壑沟。面具妖怪食指再动,顺着原先画出来的壑沟抹去。沿着笔尖,壑沟寸寸消失,裂开的地面急速缝合。我暗叫不妙,对方显然想把我们封死在壑沟里。吹出吹气风,我一把拉住鼠公公,急急向上飞掠,一口气窜上地面。
  “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