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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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长城网 更新:2021-02-26 19:33 字数:4925
或许那算不上是摸,只是轻微的触碰,从腰后到胯侧,带点着小心翼翼。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这样的触碰算不了什么,尤其是在拥挤的车厢里。
但那手在吕宁身边停留了很长时间,长到吕宁产生了一种它本身就应该在那里的错觉。
然后那只手伸入吕宁的裤兜。
这个动作做的非常缓慢而柔和,带着点理所当然。
吕宁被这个自然的动作震住了,有那么一瞬间,甚至觉得这只碰到自己钱包的手没有什么不妥。
如果那个人能在吕宁反应的时间里迅速抽走吕宁的钱包,那么这次偷窃行为就算成功了。
可是那个小偷没有这么做,他只是用探进吕宁裤兜的手捏着他的钱包,没有拿走,也没有移动。
他偷东西所用的动作太长,长到吕宁终于反应过来而下意识的抓住那人的手腕喊道:“你做什么?”
吕宁听到身后那人嗤笑了一声,那笑声轻的像是幻觉,随即便被淹没在因为刘静‘有小偷’的喊叫声而骚动起来的车厢中。
三、
“他偷的就是这个钱包?”警察局里,年轻点的警察指着吕宁手里的钱包问。
“嗯,我放在上衣兜里的手机也不见了。”吕宁望向在一旁被另一个中年警察训斥的小偷,听那呵斥的语气这小偷应该是惯犯,不过十六、十七岁的样子,穿着件牛仔衣,手腕被拷在身前,懒洋洋的瘫在椅子上,垂着头漫不经心的听着警察的责骂。
感受到吕宁的视线,那少年抬起头,细碎刘海后的眼睛第一次直直对上吕宁的眼睛,没有转开。
吕宁认得他,这几天他们巧遇很多次,他总是穿着那件牛仔衣,站在远处有意无意的望着自己。
今天又是……
自己不是什么有钱人,就算是要偷东西也用不着事先定这么多天做准备。
这种高频率的巧合让吕宁觉得有点不安。
在等待警察过来的时间里,吕宁只是抓住了这个小偷的手腕,他曾听说过有些小偷会随身带刀,所以一直警戒着怕他忽然发难。可是被抓住手腕的人连一点反抗都没有,一句话不说的任吕宁牵着,那种沉默的样子看起来甚至有些乖巧。
年轻警察递过一张单子:“在这张表填了。”
吕宁接过表单,拿起一只圆珠笔填写。手机应该是第一次那少年扶着他腰的时候掏走的,搜身的时候没有找到,警察说大概是车上有同伙,被转移了。吕宁搞不懂他们为什么要对一个几百块钱的国产手机费这么大劲,那手机算不上贵,但对吕宁来说,再买一只依然是笔不小的开支。
“好了。”吕宁把填好的表交给警察。
年轻警察接过,扫了一眼:“我看看,名字,电话……行,那手机找回来我们再通知你。”
“那没事了?我们可以走了?”
年轻警察挥挥手:“没事了,走吧走吧。”
吕宁拎起东西,对等在一旁的刘静说,“走吧。”
“真是太过分了!”刘静还在生气,一边走一边道,“偷了个手机还不够,又来偷钱包!”
“这也没办法,这小子是惯偷了,我们最烦小偷。”年轻警察说,“尤其是这种未成年的,你拿他们根本没办法。”
刘静问:“他们家里人怎么都不管管他们啊。”
“谁知道!”那个一直呵斥着小偷的中年警察气愤的接话,“全是一群混混!小小年纪不学好,偷了一次又一次,都是有娘生没娘教的!”
一直默不作声的少年像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忽然弯起嘴角,对那中年警察说:“你说的真好。”
那警察被这种挑衅一样的语气激怒了,拍桌而起:“你家里人呢!把你父母找来!”
“死光了。”那少年淡淡的说,声音平静的听不出来话里面的真假。
“你……”
年轻的警察拉住被气得半死的中年警察,拿起笔问:“你叫什么名字?”
“魏达。”
这两个字像响雷一样在耳边炸起,已经走到门口的吕宁猛地停住脚步,迅速的转过头。
“上次被抓,你不是说你叫张绍吗?”
“那是我随口乱编的。”像是早就预料到了吕宁的反应一般,那少年侧过脸看过来。
那是一张很好看的脸,鼻子很挺,眼眸很黑。
吕宁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的,曾经一起生活过两年的那对母子的长相,从心底尘封已久的地方重新浮现,和面前的脸慢慢重合在一起。
“这名字也是你乱编的吧?”警察问。
“不,这是真名,我可以找人作证。”虽然是对着警察说话,那少年却直直盯着吕宁,嘴角扬起一个恶劣的弧度,语调却是轻松而愉快的,“对吧,哥哥?”
四、
发现那个孩子被虐待是件很偶然的事情。
那时候吕宁父亲的病已经发展到末期,每天昏昏沉沉几乎没有清醒的时候,吕宁几乎每天都守在医院,一边做高三的习题一边照顾父亲。
那天只是回家取换洗的衣服,却看见那女人在用皮带抽自己的孩子,纯粹发泄式的暴力打法,一边打一边念念有词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那个小孩不反抗也不躲,只是缩成一团,一边发出细小的呜咽一边用可怜而微弱的声音不停的喊妈妈我错了。
吕宁一直认为虐待儿童这种事情离自己很远,只能在报纸电视上看到,亲眼看到的时候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在干什么!”吕宁冲进去夺过那女人的皮带,拦在那孩子面前。
没有想到吕宁突然回来,那女人不知所措的解释道:“不是我,是他,他……他打碎了碗……他、他和同学打架……”
吕宁没有理她,拉起孩子走回自己房间,反锁上门,然后蹲下来检查那孩子的伤势。
不知道是因为气愤还是因为对那个女人疯狂举动的后怕,吕宁的手抖得很厉害,尝试了几次才成功脱下那孩子的衣服。
小小的背部布满紫红交错的鞭痕,还有大片的淤青和旧伤。
吕宁看得倒吸了一口气,又是气愤又是心惊,想用手指碰一下,却怕弄疼了他。
“一会儿我带你去医院。”吕宁轻手轻脚的帮他穿上衣服,柔声问,“疼吗?”
那孩子用手背抹掉脸上的泪水,说:“习惯了。”自从吕宁反锁上门,他就停止了哭泣,事实上吕宁发现他的眼泪并不多,表情甚至可以称得上淡定,和刚才那个一边哭一边求饶的孩子判若两人。
这个孩子完全颠覆了吕宁对小孩的印象,他一直认为小孩就应该是单纯的,哭是哭,笑是笑,所有感情都是发自内心毫不做作的表现出来。
作为一个年轻气盛的高中生,吕宁搞不懂这个眼神能令自己害怕的小孩为什么会毫不反抗的任人欺负,甚至上演可怜兮兮的求饶戏码。
这对母子,对于吕宁来说,简直就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你是男人。”吕宁领着他出门,看着那个女人紧闭的房门,略微提高了声音,“不能随便跟人求饶知道吗?”
那孩子没有回答,脸上却呈现出一种迷茫的神色,疑惑的稚气表情带着点天真,这表情比刚才哭着求饶更让人心疼。
天已经黑得透彻,秋风吹过,泛黄的树叶在街旁路灯的照耀下打着转落下,吕宁脱下外套,披在那个小孩身上,然后领着他往公车站走。
吕宁的外套对于孩子来说有点大,遮住了半截大腿。
“冷吗?”吕宁问。
小孩没有回答,手指抓着衣服过长袖子的袖口,走路的时候脚踩在干枯的的叶子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汽车急速的从马路上驶过,车灯扫过孩子黑亮的眼睛,他的眼中带着一点点的雾气,并没有凝结起来,而是缓慢的,一点点的消散了。
在吕宁以为这小孩已经不会回答的时候,那小孩却开口了,那声音虽然很平静,但比起回答,更像是带了委屈的倾诉:“她说都是带着我,她才只能嫁给一个快死的老男人。”
吕宁心里被戳了一下,对于自己来说,这是一句非常残忍的话,可是比起眼前的小孩,他更痛恨那个女人。
那孩子又说:“她说我是累赘,她天天打我。”
吕宁忽然明白这个小孩对母亲的厌恶是怎么来的了,憎恨和爱情一样,都是人类与生俱来的感情,不过因为是小孩,所以表现的更加直接而不加掩饰。
这对母子的世界和正常人的世界并不相同,可是这个孩子还小,并没有分辨自己所处的世界是否正常的能力。
吕宁想把他从那个扭曲的世界中拉过来,想让他知道活下去并不需要挨打和求饶。
吕宁握紧那小孩的手:“我不会再让她打你了。”
那小孩抬头看他,眼睛睁得很大,那表情似乎是认为自己听见了什么奇怪的不得了的话。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吕宁摸了摸他的头发,“我是你哥呀,等咱爸出院了,我们一起去游乐园。”
纵使说了这样的话,孩子的眼神依然是带着不信任,母亲曾跟他信誓旦旦的说过无数次不会再打他,可是几个小时之后就会忘记原来的话。
吕宁却是守信的人,从那天以后,除了上学,他去任何地方都会领着他。
就算那个女人用恐吓一般的疯狂语气威胁他,吕宁也没有松手。
这种保护与被保护的关系一直持续到父亲去世,他考上大学离开这里。
一晃就是五年……
……
“哥哥,好久不见。”
……
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吕宁怎样也想不到他们竟然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见面。
“你们认识?”年轻警察终于打破屋内尴尬的气氛。
“……”吕宁终于开了口,“你是……魏达?”
那少年只是弯着嘴角看他,没说话。
当记忆逐渐变得清晰,即使他不说话,事实也摆在眼前。
这张脸,和那个女人有六七分的相像。
“到底怎么回事?”中年警察皱着眉问道。
“对不起。”吕宁说,“我要销案。”
“他真是你弟弟?”回去的时候,刘静不停地打量着魏达。
“嗯。”
刘静又追问:“就是你后妈带来的那个?”之前刘静曾经问过吕宁家里有几个人,吕宁提起过后母和弟弟。
在一旁活动手腕的魏达听到这句话,看着刘静笑道:“这是嫂子吧?我哥向你提起过我?”
刘静所有的怨言都被那声嫂子堵住,发泄不出,皱着眉看了他一会儿,不情不愿的嗯了一声,也不知道回答的是第一个问题,还是第二个。
魏达又说:“我和我哥开个玩笑,嫂子你别介意,手机我改天就拿回来给他。”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一派轻松,仿佛这事真的只是个小小的恶作剧,如果不是已经在警局亲耳听警察说他是惯偷,两人几乎会立刻相信他。
吕宁说:“你别乱叫,这是我同事。”
魏达‘哦’了一声,扬着嘴角望过来。
吕宁发现这么多年过去,自己看魏达的时候,依然会先看他的眼睛。
那双眼睛同嘴唇一样弯起,黑色的眸子却平静的看不到一丝笑意。
五、
吕宁租的房子在医院附近,三十多年的四层老楼房,楼道里带着老房子特有的潮气。据说这块地已经被政府规划,过几年就会拆迁,所以房租很便宜。
“你先坐着,我给你倒杯水。”
刘静已经回去了,吕宁带着魏达回家。
他明明有很多话想问魏达,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沉默了一路。
魏达很随便的在房间里走动,打量着每个房间:“这是你租的?”
屋子总体积比不上吕宁家的一半,房间采光不好,显得有些压抑。有两个小房间,家具都是很古老的样式,有些做工粗糙,一眼就能看出是房东自制的,厕所很小,是蹲式的,一人多高的地方有个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