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节
作者:辣椒王      更新:2021-02-26 19:29      字数:4857
  耶律雷焰也不执着,放开了,我摸索着躺下,虚弱地喘着气。
  床上又稀稀嗦嗦一阵,我知道是耶律雷焰坐了上来。我裹了裹被子,包严自己,一来,是因为冷了,二来,是因为不想和他有什么不必要的接触。
  耶律雷焰拉过我,带着被子一起抱着,柔声道:“菲儿,对不起,我在兵营里,没能及时赶到,害你差点死在风雳手里……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他……可我还是对风雳说了……虽然他不相信……但应该也不会再想要至你于死地……等过几天,我就送你去都城上京,让你见见太祖皇帝……你留在辽国好不好?我找最好的大夫医治你的眼睛。”
  我有听没有懂,但唯一从他口中得到的讯息是
  一, 我没有生命危险了,耶律风雳似乎放弃杀我的念头。
  二, 耶律雷焰要我永远留在辽国。
  “不行,我不要到辽国,也不要见你们那个什么太祖皇帝,我要回大宋,回宰相府,回赵永寰那里。”我斩钉截铁地拒绝。比起辽国的粗犷,我还是比较喜欢大宋的细致。
  “为什么?!那个七王爷比我还要好吗……不……我的意思是说……辽国哪里不及北宋了?你为什么不去?你明明是……”他似乎有点焦躁不安,最后那一句话欲言又止,似有隐瞒。
  “是什么……?你口中那个他是谁?我是什么?”我疑惑地问。
  “不……没什么……”他叹了口气,端来一碗药,轻轻勺起一勺,我听到他在微微地吹着气,似乎在把勺里的药吹凉些。
  我脑海里又掠过当初赵永寰也做这样做的时候,不觉眼角湿了湿,连忙把眼睛往上转,不让泪流下来,要学着坚强起来。
  “又哭了……真是……为什么不让它流下来?总这么扮着坚强好受吗?唉……和她真的是一个样的性子……”耶律雷焰抬手来抚抚我的眼帘,我木然着,并不搭理他。
  耶律雷焰的话我是越来越不懂了,只觉得是十分的莫名其妙,一心只想着如何离开这里,回到北宋去。
  喝了药,耶律雷焰帮我拉好了被子,道:“这是兵营里,你睡的是我的帐篷,不要想逃跑,你不可能逃得了。你已经昏迷了五天了,现在还很虚弱,先休息一下。我们和北宋暂时休兵不战,等你体力恢复了,我亲自送你回上京。”
  我听得心里悚然,他是铁了主意要留住我,把我往辽国的都城上京送,这可怎么是好?
  “那个……峰儿呢?”我问。
  “峰儿?他那天冲出来阻止风雳把你推到水里,结果被风雳打断了手臂,现在正在你原来住的地方修养着,不在兵营里头。”
  又是个晴天霹雳,峰儿受伤了!他为了救我被耶律风雳打断了手臂!原来他也不是我想的那么柔弱的人儿。
  想着自己连累了峰儿,我作不得声,转了个身,也实在累了,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十八章
  在帐篷里修养的几天里,倒也相安无事。
  说实在的,在耶律雷焰的帐篷内,想不碰见耶律风雳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是,耶律风雳仿佛换了个人似的,进来也不再冷言冷语地讽刺我,更别提是要再次把我给杀死。
  大概是失明的关系吧,我的听力和感觉都变得异常的敏锐,一丁点的风吹草动都可以马上觉察出来,所以这耶律风雳每次进来,尽管对我不瞅不睬的,但是总能感到他以一种审视的目光反复来回地打量着我。
  我并不想好起来,最好是这样一直地拖着,可偏偏身体在跟着师傅学医的时候调理得不错,区区五六天已经又生龙活虎,整天想上跳下窜的了。
  话又说回来,耶律雷焰这个人在想什么我一点也琢磨不出来。几天相处下来,我看他也不像是峰儿说的那样:想要了我。他虽然对我做些亲昵的动作,可并不算X骚扰。也不像耶律风雳那样,打着用我来威胁赵永寰的主意。这些还不算是离谱,他居然还要我去见他们的辽国太祖皇帝,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终于,又过了几天,耶律雷焰决定亲自把我送到辽国去,我当然是打着滚儿赖着不要走,这法子不错,倒也给我赖了好几天去,第四天的时候却失灵了。
  早晨一醒来,我发现睡在一个颠簸的地方,还有车轮子的咯吱咯吱声,我大惊,原来在我睡得香的时候已经让他给抱上了回辽国的马车上。
  耶律雷焰笑吟吟地凑过来,扶正我,问:“菲儿,醒来了吗?要用早点吗?”
  醒是醒来了,不过被现状给吓得快又昏过去了。
  听他这样问,我自己斜一眼过去,什么劳什子的早点,你都要把我拐到辽国去了!我还有什么心思管早点?
  可肚子咕噜咕噜地叫着,折腾谁也不可以自己折腾自己,我还是吃了再算,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让我先赚够了本钱再来和耶律雷焰革命。
  接过他递来的糕点,才咬了一口,马车一个大大的颠簸,我整个往前倒栽葱去,幸亏耶律雷焰眼明手快,横伸一手,搂稳了我,立刻问:“没事儿吧?菲儿?”
  我唧哼一声,算是回答。
  只听得马车外几个辽人用带点怪异的口腔音大声发问:“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拦着二王爷的车?”
  “二王爷好兴致,放着安全的大道不走,为了绕近路走小道,也莫怪我们在此等候多时了。”来人大笑两声。
  我立刻僵住了,脑海里空白一片,什么也思索不了,那声音……赫然就是我千思万想了近一个月的赵永寰!
  听他的话语,百分百不知道我就在这他所堵截的二王爷的马车内,我立刻放开声音大叫一声,要喊他的名字,才发了个单音,旁边的耶律雷焰一手伸来,紧紧捂住我的嘴巴。
  我不甘心就此作罢,也许这次机会是最后的机会了,我再不把握,我可能就此被送到辽国去再也见不着赵永寰了,也再不能见我的爹爹,赵永晔,姐姐,奶娘……从此孤独地在异乡漂泊一生。
  外面有兵刃相接的砰砰声响,似乎已经开始开战了,我感到耶律雷焰有点分心,把他的手往我的嘴里一压,张嘴便用十分的力狠命地去咬。饶是耶律雷焰这样的硬汉也被我咬得大大的惨叫一声,其凄厉可联想到他面目扭曲的程度。
  乘他抱着手的当儿我一脚揣过去,都是用上了难得一用的蛮力。把他揣得歪扭在一边后,我摸索着连滚带爬出车门。
  车外的打杀声,兵器铿锵声,惨叫声,劈开人体的声音像魔音灌耳,脑海里猩红一片仿佛到了地狱,一种虚幻的感觉几乎把我击垮,脑袋肿胀得要爆裂,一阵天旋地转压得我快要栽倒。昏眩间又怕错过了最佳的时机,于是我不顾一切地往前奋力一扑,一边大叫:“赵永寰——我在这里——!!”
  我撞上坚硬的地上时,仿佛越过千军万马一样,终于听到了那个熟悉的、久违的、也是日思夜想了不知几多遍的声音。
  那声音从仗剑横刀中,从撕杀勇搏中劈过来,像掏出了五脏六腑般的撕心裂肺凄惨心碎。听得我心头一颤,痛得仿如被硬生生剜了心上的一块肉。
  “——菲菲——!!”
  我曾经以为终尽此生都不会再听到这个昵称了。
  因为惯性使然,我撞到地上便开始打滚,一路的压过崎岖不平的地面。所谓吃一堑长一智,我马上伸手去护头,不然,再这么撞一撞,又不知是什么器官要失灵了,那可真的亏大了。
  滚没多远,被人踢一脚停了下来,跟着刀风接踵而至,我吓一跳,也不知道往哪一个方向躲才好,正南无阿弥佗着,一只手从上面勾过来,搂了我的腰使劲一提,把我给抢出了虎口。
  可出了虎口又入狼口,我直叫苦不迭。横在腰上的手臂环得死紧,霸道独占之意明显,十有八九是耶律雷焰又想把我掳了去。这机会难得,我又岂能让他如愿?
  “他XX的,耶律雷焰!放开我!想要本公子跟你回辽国?!发你的大头梦去吧!”嘿嘿,有赵永寰在这里,我的底气充足,又回复了以往的嚣张。怒骂出口之际一拳送出去,打中他的肚子。把耶律雷焰打飞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出现奇迹。他闷哼一声,连连倒退好几步,手上的力道却没松半分,倒是又紧了些。我心有不甘,又要开始挣扎。
  一阵怒骂立刻劈头劈脑地砸下来:“你这个混帐小笨蛋!瞎了吗你?!看清点再打呀!是我!我拼生拼死打到你这儿,差点挨了好几刀,还帮你格掉几刀,你居然一拳给我打过来?!你这不是好人当贼办吗?”
  “啊?!是你?!”我差点晕死,搂着我的人是赵永寰……我还当是耶律雷焰呢……手上的力没留半点……就一拳给他甩过去……
  可不知者不罪啊,况且我的确是看不见……
  想起连日来的苦,此刻又重新见到了他,真是受了委屈的儿见不得娘(虽然他不是我娘,可道理还是一样的。),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可不敢像上次在牢狱里一样往他身上抹,免得越抹越脏兮兮。
  我咿呀咿呀地哭了好一阵子,便收了哭,一来自己觉得哭哭啼啼的,实在不是男子所为,二来,也不见他软言安慰几句,仿佛自己在唱独角戏,无聊透顶。鼻子里唧哼一声,我撇过头去,怒发冲冠。
  赵永寰苦笑几声:“我的小祖宗啊,你没见我现在正打着呢!哪有时间来跟你调笑啊?!”
  谁要跟你调笑来着?算了,懒得和他计较。
  第十九章
  打得正难分难解之时,忽然听见耶律雷焰的声音霹雷似的传来,几句辽语后,抱着我的赵永寰稍稍停下来,忽然震震地大喊一声停。
  周遭的刀剑砰砰地息了,大概两方的人都不多。
  停定后,四周居然静嘤嘤一片,偶尔听到嘶嘶的刀锋摩擦声,寒得令人悚然,想来现在状况应是一触即发。
  赵永寰把我搂得很紧,寒风刮过脸,痛生生的,我却感到心里像塞了团柔柔软软的,暖烘烘的棉花。
  半晌,耶律雷焰终于发话:“好了,赵永寰,可以把你手上的男孩给我吗?”语气沉沉的,不悦,却志在必得。
  赵永寰环在我腰上的手骤然一收,力道大得吓人。我摸索着搭到他握在我腰上的手掌,那手掌紧绷得很,居然连青筋都爆了出来。
  忽然,他放声大笑:“怎么,原来辽国赫赫有名的二王爷宁愿身犯险境就是为了把他带回去?如果我说我不放手,你怎么样?”
  “由不得你不放手。”耶律雷焰一阵冷笑,“菲儿是我们大辽的皇子,你这是挟持我们的皇亲,于理不容。”
  “他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孩子,根本和你们大辽扯不上一点关系。”
  我听得茫茫然的,一片混乱。
  “菲儿背后心有一个朱红色的胎记,你用烈酒浸染胎记后,自然浮现出辽国皇亲的刺青,不信,你大可试试。当年父皇掳来一个北宋的名门女子为妻赐名朱妃。朱妃虽是名弱女子性子却刚烈,纵然生下一个儿子也不愿留在大辽,楸住一个大好机会,终于带着出世未满一月的男婴连夜逃出皇宫。她平日待我不错,是唯一一个不把我当皇子恭维的人,我当年十二岁,便派人暗中帮她逃出了大辽。岂知你北宋那名门望族道自己女儿丢尽家门的脸面,竟然硬生生逼得她自尽,待我知悉消息赶到的时候,她已经香魂归西,而那个男婴,听朱妃的弟弟说,在被他们扔到水里活生生溺死的时候有人仗义救了下来,自此不知所终。”
  我的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活了十九年,今天居然有人告诉我,我不是爹爹的孩儿,而是辽国的皇亲?天方夜谈吗?这怎么可能?
  “如果你还不信,可以看看菲儿颈上的半块残玉,再看看我这个。”耶律雷焰好像扔了个什么东西过来,赵永寰啪的一声接了个正着。
  “……一样……怎么可能……”他喃喃自语。
  “我看看,我看看。”我着急地伸手要他手上的玉,赵永寰轻轻放到我手中,我仔细地摸索着。一样,真的一样,它左边的纹理的确和我的半块残玉一模一样……
  这块残玉我带在身上整整十九年了,爹爹说,那是娘亲留给我的……
  我脚一软,几乎栽倒。
  “信了吧,把菲儿交给我吧。父皇想你念你,日思夜想地想了整整十九年,现在他病危念的还是他为你起的名字,随时都有可能驾崩。菲儿,你忍心让他带这个遗憾离开?”
  我咬咬唇,不知如何抉择。赵永寰也不说话,一径地沉默着。
  我可以矢口否认一切,毕竟一块残玉,一个胎记又能说明些什么?但是不知为何,耶律雷焰口中的思,念,想,十九年,这些字像一把刀子一样插到我的心里头去,让我想起久未见面的爹爹。即使他不是我的亲爹,即使他动辄之乎者也地大把大把道理往我头上砸,但他的确是用了心来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