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节
作者:沸点123      更新:2021-02-26 19:25      字数:4805
  母亲又对天雷说:“天雷,今天当着你哥你姐的面儿,我要跟你说几句话。从小,你哥长的单薄,还总有病。我是有点偏向他。所以呢,活儿你比他干的多,挨打挨的也多。你嫉恨娘也好,误会也好,娘都不生气。但从娘心里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娘都一样的心疼。这回,我不偏不向,你们谁考上大学,我就供谁。你们都考上,我都供!听见了没?”
  天雷忍住泪,把脸扭向别处。
  “您老咋供?”我问母亲。母亲一直没有工作,父亲的工资是全家唯一的收入。父亲如今不在了,母亲拿什么供两个大学生?
  “那不用你操心。”母亲坚定地说。
  “娘,我妈说了,只要我哥他俩考上大学,她来负责。”马薇薇说。
  “薇薇,你回去告诉你娘,不用惦记我。只要把你培养出来,我就高兴。薇薇,你娘生你养你了,这辈子不容易,你以后要多陪她,没事不用总往我这儿跑,听见没?”
  薇薇抹把泪,点了点头。
  “我今天说的就这么多,你们不是都说以后要孝顺我么?啥叫孝顺呢?听话就是孝顺。”母亲用她的坚强,教育着我们,影响着我们。
  在以后的岁月里,母亲经历了更大的痛苦和艰难,但她始终没有倒下。始终陪伴着我们走过生活的风风雨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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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非亲兄弟第九章(1)
  …
  爹突然罹难,我似乎长大了许多。我暗自决定去工作,供兄弟上大学。转眼,到了高考填报志愿的日子,我假装头疼,躺在床上装出一副痛苦的样子。
  母亲摸了摸我的脑袋,怀疑地说:“你早不疼晚不疼,咋就报志愿的时候头疼哦?赶紧起来!跟你兄弟去报志愿!”
  我天生不会撒谎,被母亲说的一阵心虚,我嘟囔着:“我报志愿也考不上。”
  “分数没下来你咋就知道考不上?”母亲有点生气了。“赶紧给我去!”
  “娘,我哥也许真头疼。不去就不去吧,志愿我替他报。”天雷说完,匆匆出门。
  填报志愿是高考中一件关键的事情。如果对分数估算不准确,填报志愿失败,就不能被自己的理想大学录取。甚至落榜。
  兄弟天雷给我们俩都报的是天津的南开大学,马薇薇本来准备报军医大学,见天雷报了天津,她临时改了主意,报了天津医学院。
  “你怎么改主意了?”天雷看着薇薇的志愿表问道。
  “我就是想跟你在一起。”马薇薇直言不讳。
  二人交了志愿表。薇薇要天雷去他家坐坐,天雷婉言谢绝了。薇薇觉得天雷今天很奇怪,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你今天怎么了?”薇薇问道。
  “姐,我咋了?”天雷装傻充愣。
  “你今天的嘴可真甜!什么姐啊,我才比你大三个月!”薇薇显得有点不高兴。
  “娘说了,大一天也是大。”
  “不让你叫,你就不许叫!”薇薇从书包拿出一个新的笔记本,“送你的!”
  天雷打开笔记本,里面是一张一寸的薇薇照片,他抬头,薇薇已经跑走了。
  情窦初开的薇薇第一次向我的兄弟表达爱情。天雷望着薇薇的背影,并没有激动,而是难掩的忧伤。
  在等待高考分数的日子里,我瞒着天雷和母亲找了一份厨师的工作。当我穿着一套新的厨师工作服站在万师傅面前的时候,万师傅上下打量我说:“就你这身子骨还当厨师?”
  我说:“师傅,我行。”
  “哼!两天就累跑了。”万师傅笑笑。
  “不会。”我再累,也会咬牙坚持的。
  万师傅手提菜刀:“厨师是勤行,知道什么叫勤行么?”
  “不知道。”
  “想知道不?”
  “想。”
  “去,搬一筐土豆。”万师傅吩咐我说。于是,我搬过一筐土豆,放在万师傅面前。万师傅把菜刀往菜墩儿上一剁:“洗了,削皮儿,然后切丝儿。都切完了,我再跟你讲啥叫勤行。”
  我将一筐土豆搬到水龙头下,按万师傅的要求,洗土豆,然后切丝。一天下来,我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几天下来,我终于知道当厨师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但我仍然咬牙坚持着。
  这天上午,我照例切着土豆丝,万师傅则在一旁抱着半导体收音机入迷地听刘兰芳的评书。评书讲到关键处,“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万师傅一拍腿,遗憾地站起来:“你过来!”
  我放下刀,走到万师傅面前:“师傅……”
  万师傅拿出烟:“这几天,咋样?”
  “还行。”
  “把手伸出来。”
  我伸出手,我的手全是血泡。
  “我现在告诉你,这就叫勤行,勤行就是累!累身还累心!一句话,我们勤行就是勤勤肯肯地、全心全意地为人民服务!”
  “明白了。”
  “接着切,再加一筐。不切完今天别回家!”
  我默默切着土豆丝,万师傅则闭着眼听着收音机里的新闻:“从教育局获悉,高考阅卷工作于近日结束,高考分数今天将陆续通知到广大考生,唐山市第五中学陈天雨以总分五百八十一分的成绩荣登榜首,成为我市的文科高考状元,理科状元是……”
  我竟然考了全市第一名!我扔下菜刀,拔腿就往家里跑。万师傅指点着我的背影,对其他厨师说:“我说怎么样?累跑了吧?”
  我一口气跑回家,抱过父亲的遗像,我流着泪,反复念叨着:“爹!爹!我考上大学了,我考了第一,爹,你听见了吗?爹……”
  父亲当然无法用言语来回答我,但那慈祥的熟悉的笑容,仿佛在对我说,儿子,好样的!我慈爱的父亲啊,我终于可以说,儿子没有让你失望。你在天堂为儿子自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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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非亲兄弟第九章(2)
  …
  与此同时,天雷拿到了我的考试成绩通知单。他迫不及待地来到一家工厂向母亲报告喜讯。母亲不顾我们的劝阻,在一家工厂找了份传达室的工作。天雷来到门口,眼前的一幕让他惊呆了。
  炎炎烈日下,母亲正挥动着扫帚,埋头清扫着厂区。扫一会儿,她就直起腰,用衣角擦擦脸上的汗水。然后再埋头清扫……
  天雷看着母亲的身影,心头一阵发酸。他走到母亲面前,夺过扫帚,默默扫起来。
  母亲看到儿子出现在面前,有些难为情:“我要说扫地,你俩保准不让我干,所以我才说在传达室上班儿……”
  天雷不说话,只是挥动着扫帚。直到把厂区清扫一遍,这才把扫帚一扔,对一直跟在身后的母亲说:“咱不干了!走吧!”
  “我好不容易找的。”母亲有些舍不得。
  “大状元的娘给人扫地,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天雷说。
  “你说啥呢?”母亲怔了一下。
  “分数下来了,我哥考了全唐山第一名,中状元了!”
  “真的?”母亲张大眼睛,又惊又喜。
  “你看!”天雷拿出成绩单给母亲看。
  母亲看着成绩单,手不住的颤抖,渐渐地眼里有了泪水。
  天雷拉着母亲快步走出工厂,母亲关切地向天雷询问马薇薇的分数,天雷说马薇薇也考上了。
  “你也考上了吧?”母亲接着问天雷。天雷却不答话。这让母亲起了疑心,母亲更加问的紧:“你到底考多少分哦?”
  “先别问我!回家再说。”
  母亲一路追问,直到进了院子,也没有问出天雷的高考分数。
  看到母亲和兄弟回来了,我跑出去,与兄弟拥抱。我们紧紧抱着,什么话也不说,直到母亲催促,我才问兄弟的分数。
  天雷松开手,对母亲和我说“娘,哥,我、我对不住你们,我考糊了。”
  “糊了?糊了是多少分?”我追问道。
  “我问半天了,他就不说!”母亲插话道。
  我跟天雷要成绩单:“你成绩单儿呢?”
  “我没有成绩单儿。”
  我才不相信天雷的话。趁天雷不注意,我从天雷衣兜里掏出了成绩单。天雷不想让我看,跟我抢着。我看着成绩单一下子给愣住了。天雷的成绩单上总分竟是一百二十多分!母亲看我表情不对,从我手里拿过成绩单,看罢,母亲的手哆嗦起来。
  我突然明白了!以天雷平时的成绩,他绝不可能只考这么点儿分数的!天雷肯定是故意考砸的!他是想让我去上大学!我气急了,抄起扫帚疙瘩指着天雷:“说!这怎么回事儿?”
  “你还想打人咋着?”天雷躲闪着。
  我一扫帚打在天雷身上:“我打你怎么了?”
  天雷后退着招架着:“你上你的大学,管我干啥?”
  “今天我就管你!”我追着、打着天雷,天雷满院子东躲西窜。此时的我已经失去了理智,仿佛只有痛打天雷一顿才能抒发我的情感。母亲看到我们这个样子,只是伤心地流泪。
  天雷跑到堂屋,我追到堂屋。我挥起扫帚,兄弟这回竟没有躲闪,反而一把抓住我的手拧到身后。我满手的血泡暴露出来,天雷问我这血泡是咋弄的。我突然觉得自己非常委屈:“我好不容易到胜利饭店找个工作,想供你上大学。可你、你太让我失望了!你太让我伤心了!”我竟然哭起来。
  天雷看到我孩子一样哭了,给我抹眼泪:“哥,爹没了,咱俩总得牺牲一个,你看你考得那么好,还是你去上大学吧。”
  “娘,兄弟在高考前就知道爹的事儿了,对吗?你们当时一起瞒着我对吗?”我问母亲。母亲却没有直接回答,只是伤心地说:“……老天爷让谁干啥早都安排好了。就这样吧!”
  “不,这不公平!”我叫喊着出了家门。
  我一口气跑到铁道边。一列火车从我的眼前呼啸经过。我停住脚步,看着飞转的车轮,我伤心极了。这时,天雷追上来。拉住我的手。
  “兄弟,你做的太绝了!你这让我怎么去上学?”我埋怨着兄弟,也责怪着兄弟。
  “反正你现在要不去上,对不起娘,对不起爹。”天雷耍起了无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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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非亲兄弟第九章(3)
  …
  “从小我就欠你的,现在我更欠你的了……”
  “咱哥俩谁跟谁啊?你把我当外人么?”
  “你更要说娘偏向我了……”我真的无法接受这样一个现实。
  “……哥,这回是我心甘情愿的。”
  我看着天雷真诚的目光,眼泪止不住流下来。
  夜深了,母亲坐在炕上,抚摸着父亲的矿工帽,没有一点睡意。得知天雷自己放弃高考那一刻,母亲的痛苦也到了极点。天雷毕竟是她的亲生骨肉,天下哪个母亲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有出息呢?接着,她陷入深深的自责,多年来对天雷的种种不公平像皮鞭一样,无情地鞭笞着母亲的心。天下那么多的母亲,为什么她做母亲这么痛苦,这么难啊?
  天雷悄悄走进母亲的房间。母亲抬起头。
  “你哥呢?”母亲问。
  “睡了。”天雷许多年没有像今天这样注视母亲了。母亲的额头、眼角增添了许多皱纹,头上竟然出现了几根白发,哦,母亲真的是苍老了。天雷看着看着,眼里不由自主地噙满泪水。
  母亲看着天雷一眼不眨地看着自己,内疚地说道,“考试前,千不该万不该告诉你爹的事儿,娘现在肠子都悔青了。娘对不住你……”
  “那天晚上,我去找徐三叔了,他把过去的事都告诉我了。”天雷说着,叫了一声娘。
  “娘!”
  自从那年天雷出走回来,这是母亲第一次听到天雷叫娘。母亲像被电击一样,身子不禁一颤。
  “娘!”天雷又叫了一声,“是我错怪你了,我让你生气了!这么多年,我都没叫过你一声娘!我混蛋,我不是个东西!”天雷说着,抽了自己一个嘴巴。
  “儿子,我知道,我不配做你的娘。过去,委屈你了……”
  天雷扑通跪在地上,抱住母亲的双腿:“娘!你别说了……娘!”
  “儿子!我的儿子……”
  母亲和天雷呜咽着拥抱在一起。天雷有生以来似乎从来没有和母亲贴的这样近,在他的记忆里这是第一次在母亲的怀抱里哭泣,母亲的怀抱竟然是那么温暖,那么让他依恋,他的心顿时起了微秒的变化,他想撒娇,他想耍赖,他想在母亲的怀里这么永久地躺下去。可是不行。父亲不在了,他要支撑起这个家。他要让母亲放心。天雷在母亲的怀里喃喃地说:“娘,你就在家呆着,有我呢。我去饭店工作,我供我哥上大学,我要替你和爹把我哥培养成人!”
  “好儿子,娘听你的……”母亲把天雷搂得更紧了。
  一大早里,薇薇就来了,她手里提着一个西瓜,一进院就喊:“娘!”
  母亲迎了出来:“哎呀,我闺女来了。还买西瓜干啥?多沉呢。”
  “娘,我哥中了状元,您老高兴吧?”
  “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