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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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点迷津 更新:2021-02-26 19:19 字数:4809
①格雷厄姆·佩克书,第604页。
许多外国人想见她。有人纯粹是为了可以对别人说他见到了孙夫人。谢伟思回忆说:
“……她几乎成了一个旅游热点。到重庆来的许多重要的访问者、将军们等等,常常想去拜访她,如果他们能事先找到人介绍……她不大出门……人们能进去看望她,但他们得准备挨骂,因为她被(国民党政府)认为是‘出圈,的。”①
①王安娜书,第388页。
格雷厄姆·佩克写道,“秘密警察监视着她的住所”,因此对中国人来说,去看望她“可不是件随便的事”。她自己“对于接见外国记者或外交官也很谨慎”,因为她怕他们想要利用她。“但她喜欢招待普普通通的年轻人——有中国人、也有外国人。……”①
①谢伟思书。
她来往的主要是老朋友和一些对她工作有过帮助(或可能有帮助)的人。那种单纯的社交来往,她很怕(见了一个人之后就难以拒绝会见另一个人,否则会得罪人),并竭力避免,认为那是毫无意义地浪费时间。但她并不想当隐士,并且像王安娜所记的那样,喜欢同年轻人无拘无束地在一起——他们不会在她面前必恭必敬地坐着一言不发,也不会想从她嘴里得到一些有趣的或政治上有调和色彩的话语。她爱跳舞,特别是华尔滋,但在保盟举办的活动中,她为了不失自己的身份,从来不跳。①
①格雷厄姆·佩克书,第603页。
在她所喜欢的年轻人中有一些是盟军的士兵。同军官们不同,他们在重庆没有什么社交娱乐场所。她有时在家里专门为他们举办圣诞或其他晚会,愿意去就可以去,不用专门的邀请,这使他们感到温暖——特别因为军官们反而要接到邀请才能来参加。
这样的场合使宋庆龄从离开威斯里安学院以来第一次有机会同年轻的美国人在一起。;她在一封信中说。“……一帮子真正的山姆(美国人的绰号)。我喜欢他们那种活泼直率的样子。”①
①王安娜书,第392页。
在另一信中,她说,为了举行一次这样的聚会,他们差不多来了60个人,把她家里的地下室装饰一新。一个驻重庆的外国记者说,这些美国小伙子认为,“在他们在重庆参加过的所有晚会中,这一次是最棒的”。
格雷厄姆·佩克记述她这些小型晚会说:“它们常常使人们渡过愉快的夜晚——聚餐、交谈,可能还跳跳舞。她很少谈政治。她只是用旁敲侧击的方式或者用语调来表示她对她那些亲属的意见。譬如在提到她的妹夫(蒋介石)时,她会把他的头衔“Generaliiissimo”(大元帅)这样拖长声调来念并且瞪大了眼睛,带着一点温和的讽刺。我还记得有一个晚上,她在脚脖子上拍了一下蚊子,笑着说,‘没穿袜子,你瞧。我破坏了‘新生活运动’的规则,可是我不能像我那位小妹妹‘皇后’那样到美国去买尼龙丝袜呀!’”①
①宋庆龄自重庆致缅甸前线理查德·杨少校,1944年8月。
佩克插叙说,“在她自己的国家里,她比妹妹蒋夫人名气更大并且更受人尊敬”,“有时她被称作‘中国的良心’,因为她对她那些贪婪的亲属以及他们曲解她丈夫的理想的作法十分不满,并且对此从不掩饰。在对国事的立场上。她是一位“坚如磐石的妇女”;但对待私交,她总是“轻松自如,毫无架子并且爱找乐趣”。
她的幽默感有多种表现方式,有时作为一种嘲笑的武器,有时则纯粹为了逗乐,以放松一下心上的负担。后者的一个例子是1943年5月,她写给本书作者的一封信——是代她新得到的一只名叫“少校”的小狗写的(小狗是一位美国军官送给她的,这位军官的军衔是少校,所以取了这个名字)。信上写道:
“亲爱的艾培①叔叔:
①爱泼斯坦的昵称。——译者。
我正在受训。我觉得纪律——说得轻一点——真是有点讨厌。但我将竭力不把它放在心上,因为那个妇女看来真是非常喜欢我的。
她问我,‘你多小年纪’‘你打过犬瘟热和狂犬病预防针了吗?’我想她很快就要把我带到军事代表团去打针了。
希望很快见到你。
你的热情的狗侄子
少校
1943年5月10日”
(九)充满危机的年月:1943——1944年
但在后来的一年里,她却没有这样轻松的心情了。欧洲的战局正迅速走向胜利,但在国民党统治下的中国却呈现出一幅分崩离析的景象,不论是在军事上、政治上或人民生活条件上。
蒋政权仍然觉得还有能力做的就是对陕甘宁边区及其首府延安进行军事威胁。1943年7月,宋庆龄给格雷斯·格兰尼奇的信上说:
“由于有一则广播新闻说胡宗南集中7个师在边区周围并向边区守军发射迫击炮,在我们的朋友们中间引起很大震惊。如果这条新闻不是直接来自延安,我是会一笑置之的,因为现在肯定不是发动一场内部冲突的适当时机。不管美国还是英国都不会赞同……尽管外国记者一再质询中央宣传部,我们还是得不到进一步的消息。
“与此同时,周(恩来)、他的妻子和林彪将军正在回延安的路上。他们是两星期前离开这里的,共有4辆卡车。由于许多外国组织的同情支援,我们托他们带去一些医药供应品……(还有)一大笔钱给PH(国际和平医院)和其他(“保盟”承担的)项目。钱的数目看来不小,但通货膨胀已使国币贬值到这样的地步——大概很快就要用一篮子钞票才能换到一磅面包。”①
①格雷厄姆·佩克书,第603—604页。“新生活运动”是1934年2月由蒋介石发起的,提倡所谓“礼义廉耻”,以抵制革命思想。
第二年在写给前线的理查德·杨少校的信中,她写到日本人为打通大陆交通线(海上交通线因美国海空军的反攻而被破坏)发起进攻,许多城市陷落,而在重庆却依然醉生梦死。她接着写道:
“但也不都能那么安闲,因为长沙——接着是衡阳和其他城市——的失利使我们精神上大受刺激……可悲的是,这些失利本来是能够防止的……出现的情况是我们的政治路线造成的——这里说的‘我们’不包括你、也不包括我。
“西安、桂林等地的人都在慌忙撤退,以至于要花5万元才能买一张票回来,火车挤到要从车窗里爬进去……即使为了这样一个机会,也得等上好几天。
“昨天晚上我邀了几个人来吃晚饭,因为是端午节,我们怀着深情为史迪威将军、也为你干杯。”①
①宋庆龄自重庆致纽约格雷斯·格兰尼奇,1943年7月16日。
她对普通老百姓的日常生活需要是很了解的。她也同老百姓一样,关心不断上涨的物价,痛恨那些有钱有势的人依然过着奢侈糜费的生活。这不仅是出于同情或哲理的空洞的事情——她自己总是在手头很紧的情况下过日子,懂得生活的压力。
在一封信里,她写道:
“通货膨胀逼得许多人自杀,在一个学校里一夜之间有4个人上吊——已经3星期没有肉,鸡蛋要3元钱一个……学生们很受苦,学习水平到处都下降——从前60分及格,现在有35分就过去了……”①
①宋庆龄自重庆致缅甸前线理查德·杨,1944年7月26日。
重庆的夏天闷热不堪,只有少数特权阶层才能享受人工降温。有一次这些人也“吃苦”了,她是以这样尖锐的笔触来讽刺他们的:
“上星期……因为本地的制冰厂出了故障,城里几乎发生一场革命行动。外交官们也凉快不了、文雅不了啦。他们买冰的优待证不起作用了。他们都像苦力似的把湿毛巾挂在腰带上,赴宴会时根本不穿上装、卷起衬衫袖子就去了。冰厂门前每天都摆起了长龙。在街上发生抢冰的打斗,所以现在人们都用汽车装……常常还有挥舞手枪的卫兵保护着。因此,冰也出现了黑市……50磅1200元,老爷!”①
①同注52,1943年4月17日。
(十)亲属关系
在一年前,在一封给另一位友人的信中①,宋庆龄曾用同样嘲讽的口气以及同人民痛苦相对照的含意,描述了她妹妹蒋夫人访美归来的情状:
①同注53,1944年8月5日。
“ML(指美龄)看起来是这样阔绰高贵、举止又是那样的像最时髦的名流,我们发现她经历了一场巨大的生理上的变化……她看来很会适应并且很容易受周围环境的影响,在这方面她很像克莱尔·布思(美国《时代》、《生活》杂志主编亨利·卢斯的夫人)。”“不管人们怎么说,她为中国做了最广泛的宣传,并且正如她自己对倾慕她的人的一次集会上所说,‘我让美国人看到,中国人不全是苦力和洗衣工人!’我想,中国必须为此而感激她。”
接下去又写道:
“听她座机的机组人员说,她带了无数的行李,还有那么多的罐头,等等。但我并没有见到一听烤豆或……一双鞋。我听说,她带不下了,所以我的鞋要等‘下一班飞机’。好哇!……大概等到战后吧。”
“然后,她指出一个政治问题:
“说正经的,她这次访美的一个直接的结果是委员长(指蒋介石)决定在美国开展一场反对CP(指中国共产党)的运动。有人去找了立法院的温源宁(立法委员),要他负责这个运动。”
为了对付这样的发展趋势,她开始有了自己去美国一行的念头,但正如她告诉谢伟思的,国民党不准她去。她在给理查德·杨少校的信上说:
“我现在有两个梦想。一个是去美国。听说孤立主义在美国正在抬头,所以我去也许可以有点好处……帮助提醒美国人他们的义务和责任。另一个就是去你那里的前线。但我不是宝莲·高黛,所以这第二个梦想也许比第一个还难实现。”①
①同注52,1943年7月16日。
这里提到的美国孤立主义抬头可能是指围绕着1944年美国总统竞选的政治气氛。罗斯福总统(民主党)谋求第四次连任,共和党候选人托马斯·E·杜威竞争很激烈。蒋介石周围的人把宝押在杜威身上,使劲支持他的右派竞选纲领——罗斯福称之为“历史上最卑劣的竞选”。宋庆龄对罗斯福很敬重,在他再度当选后她给一个朋友写信说,“我为你帮助使FDR(指罗斯福总统)再度当选而感到骄傲。我们希望他能在最近的将来光临中国访问。”①
①同注53,1944年5月29日。宝莲高黛是美国著名影星并曾一度同卓别林结婚,这时正在前线作慰劳美军的演出。
在此之前,罗斯福下令调回了史迪威将军,宋庆龄对此是很感失望的①(详见下文)。尽管如此,她还是为罗的连任而高兴。
①同注52,1945年3月7日。
这里有一个问题:在重庆时期,宋庆龄同她妹妹蒋夫人之间的关系是否很不好?不完全如此,因为她们不是所有观点都不一致。宋美龄不论她有多少错处,她在国民党内不是投降派或亲轴心派。她也并不同她丈夫那样对史迪威深恶痛绝——据史迪威日记中一些记载,他相信在有些事情上宋美龄是帮他忙、替他说话的。据说,她同戴笠——蒋介石的希姆莱式秘密警察头子——也有意见不同之处,特别是在对待宋庆龄的问题上。
据在重庆时任军事委员会委员长侍从室电话监听员的王正元回忆①,宋美龄有一次打专线电话给宋子文说,“你关照他们(指戴笠等人)一下,不准在阿姊(指宋庆龄)那里胡来,如果我听到有什么,我是决不答应的。”她的声音很高,语气非常尖厉,很气愤。宋子文回答,“好的,我马上就通知他们。”戴笠对于孔祥熙、宋子文一向很尊敬,而且也很听话,因为要常向孔、宋伸手要钱。而且,戴笠的密探们虽只是在按蒋介石的意图行事,宋美龄的干预却使这个特务头子非常为难——委员长要这样、夫人不要这样,两口子吵起架来,他夹在中间两头得罪。这是宫廷侍臣常会碰到的两难境地。
①同注52,1944年10月28日。
宋美龄交待侍从室给宋庆龄住所安装一部专线电话。接线员(很明显,同时也是监听员)常听到她们用上海话交谈——虽然通话不是很经常,谈的也大多是一些家常,如做菜、保健、弟兄们的行踪等等。据这位监听员说,美龄对庆龄还是有点怕,称她“阿姊”,并且除非事先打电话约好,不随便到庆龄家去。
有一次,当宋氏兄弟姊妹都在重庆时,蒋介石想请全家吃饭。美龄打电话同庆龄商量,并且保证“光是家里人,没有外人”。即使如此,庆龄还是推托身体不好不去。但当美龄说要派个医生去时,庆龄却说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