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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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网找工作 更新:2021-02-26 19:08 字数:4800
一狼一狈相视一笑,心下都有了主张,下次见着柳残梦,一定要想办法哄他跳上一顿
楚声稍弱,彩衣舞女如出现般突然地消失于厅堂。接着一阵琵琶声却不知自何处响起,飘扬细碎宛若仙乐。轩辕眉毛一动,笑得只见眼缝不见眼白。“不会吧。”
“为何不会?”
“你竟会这般好心。”
夜语昊又是轻笑,看着一阵烟雾萦殿,舞姬们自烟雾间无声无息地冒出出来。高髻云鬓,压金花钿,上身仅披璎珞短衣,下着素白绸裤,赤裸的双足束着红玉银环,怀抱琵琶翩然舞出,纤柔的玉臂上,串串臂钏手镯相映生辉,撞击间一阵碎响。
堂后悠悠传来乐府长歌,随着歌起,舞姬们琵琶齐齐往上抬举,当心一划,如流云般四散开来。而或侧身反弹,而或昂首斜弹,而或置于脑后,而或置于背上,千姿百态不一而足,乍看似是散乱,偏又散得亦到好处,只教人赏心悦目而不觉杂乱。大弦嘈嘈,小弦切切,琵琶反弹,曲声正幽,突有二姬着红裙,一举琵琶一挂腰鼓,纤腰一波三折,相对而舞,举琵琶的急步颠颠,反身右侧,右手向着背后的琵琶弹拔,另一人亦是反身左侧,足击节拍击打长鼓。二姬皆是貌美如花,身形曼妙,这一般舞动,看得在场男子个个食指大动,鼓掌不绝,渐入酒酣耳热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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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中天,舞终人散。
各堂主坛主舵主们满意带笑地告退。
察觉身后狼狈二人不怀好意的目光,无名教四大首领头发怵,端坐不动。
最后一位客人也走了,侍从们开始收拾杯碟狼籍,清理善后,好奇座上四尊为何动也不动。
轩辕和夜语昊二人很有耐性地欣赏着众人的尴尬。
收拾好厅堂,换上六盏香茗,侍从们从他们僵凝的气氛中瞧出不对,识相告退。
笑吟吟地啜口茶,轩辕确实不解四人为何皆是一脸怨恨地死瞪自己。嗯,昊答应他们的要求应当有很大的弹性啊,难道……他轻笑了声,放下杯子,不着痕迹地侧扫了眼身畔的昊。
“昊!你真的不改变主意?!”四人齐齐出声,最后一次不死心。
夜语昊但笑不语,扫了轩辕一眼。“今日寿星是这位,四位可以问他要不要改变主意。”
四人再度死瞪向轩辕。
轩辕很无辜地眨了几下眼。
“朕错过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之四
磬响筝鸣,笛清箫和,四般乐器相互交错,引出第一散序。
暗羽一人操纵四种乐器,虽还举止从容,但心下想想,四种乐器不断轮换,与街头卖艺耍猴戏的一般,自觉狼狈,一股怨气化入乐曲,舒缓悠扬的散曲被他一奏,竟是杀气隐隐,尽数射向宾座的跷宫皇帝。
官慈三丫梳鬟,两截穿衣,一身侍女打扮提着把琼壶站于轩辕身侧,以备随时为他斛酒布菜,额角免不了青筋直跳。垂睫之际,再次悔恨当初该与独孤离尘交换任务,那现在远在苗疆的就该是自己了。
月后站在暗羽身侧,帮他拿着乐器,纱巾掩去绝色容光,不知作何感想,听得散序渐近尾声,百般不甘,还是在转入中序时,扬声轻唱。
“案前舞者颜如玉,不着人间俗衣裳。虹裳霞帔步摇冠,钿璎累累佩珊珊……”
歌声清润干脆,吐字清晰,如冰盘走珠,霜冻脆铃。
轩辕扑哧一声,及时以折扇掩唇,运起护身罡气挡下暗羽险些失制的音杀,同时左手连连弹开官慈在旁射出的‘断千魂’,探头靠向夜语昊。“你还真舍得大手笔啊。”
莫怪会被四人会如此怨恨啊……能让跺一脚天下侧目的无名教暗羽奏乐,日君为侍,月后歌曲,无帝反串女角大跳以绮艳出名的‘霓裳羽衣舞’,这真是凡人作梦也难以想象的奇景。若非身畔这个,天下还有哪个人敢说出这样的主意——连他也只敢想想而已。
“来者是客,煌需要明白,如果面对喜恶失去自制,将会面临什么样的后果。”夜语昊无动于衷微微一笑,托腮斜倚在扶手上,看着自家兄长身着色纹明艳,隐烁虹光的羽衣霓裙,僵硬地在乐曲歌声中入场。
“况且,那日也说过,有本座在,哪个敢冷落了你。他们想要欺负你,本座自该为你讨个公道。”
官慈在旁,听得仔细,省起那日煌定要夜语昊留下教舞时,夜语昊似笑非笑的神情。
‘想要留下我,你们就不可以后悔。’
——天见可鉴,他们早已后悔地无以复加了。
煌原便长了一张清秀稚嫩的娃娃脸,换上女装,顶多高了点,倒也不显得突兀,再戴上步摇凤冠璎珞佩饰,虽不曾描眉点檀,亦是清丽地教人惊艳。舞动时十分尴尬落入眉间,化作幽怨风情,轩辕只瞧得身子不断打颤,怕惊散了难得一见的场面,好半晌才吸着气笑赞道:“果然美人啊。”
其余三人本也是心有怨言的,但看到无帝的不幸后,皆忘了自身悲哀,月后的歌声与暗羽的乐曲越荒腔走调接不上节拍,官慈也无暇再发暗器,三人拼命忍笑。
“……飘然转旋回雪轻,嫣然纵送游龙惊。小垂手后柳无力,斜曳裾时云欲生……”
歌声乐声由平缓低昂过渡到急促的拍子。中序舞姿极尽柔婉,便如歌曲所云,柔逸中现娇媚,清婉间见情色,不然当年杨贵妃也不能凭这‘霓裳一曲千峰顶,舞破中原始下来’。
此时换了日君来跳,虽妆扮起来似模似样,可以以假乱真,但毕竟还是男子,不及女人家身段娇娆。一曲霓裳羽衣被他重新注释,僵硬得几乎可见骨节嘎叽作响。手上动作是一丝不苛,却哪有半点风情,举袖弯腰顾盼低旋间,但凡有机会,一定将衣上累累珠钿扯下当成暗器打向始作俑者。
轩辕这番歌舞瞧得开心,却也瞧得辛苦。这四人皆是明目张胆地表白了自己的不满,虽因承应夜语昊,不得不亲自上阵,但一有机会,绝不放过。轩辕既要用护身罡气挡住暗羽的音杀,又是要顾及左侧官慈的暗器,再加煌的珠钿,月后冷不防一扇天风,四大高手的怒气,哪怕他功参造化亦有力所不及之处。比量一下四人招数的危险性,他只有忍痛让煌的珠钿三不五时在身上打个小包出气——当然,如果煌存心要将珠钿打上他的俊脸,那他是宁可去扼官慈见血封喉的‘断千魂’。
乐曲渐急,铿铿铮铮,已到‘入破舞腰红乱旋’的入破。这是霓裳羽衣舞最后也是旋得最急之处,月后歌声也越来越急:“……繁音急节十二篇,跳珠憾玉何铿铮……”
煌当真错步急旋起来,身下霓裳斜斜飞扬,满身璎珞旋成一道道白线,撞击出急速的风声。他越旋越急,发上步摇堕散,羽衣霓裙上所缀的珠钿受不住空气的吸力,纷纷挣脱细线,飞旋而出。
这下轩辕再也坐不住了,身形一动,也不见作势,就平跃上画梁。但那珠钿以漫天星雪之势,近到椅前,却猛地尽数往上卷去,显然施力之前就已知轩辕会跳上画梁。
手掌一伸一划,轩辕借力引力,大把珠钿全数拂散,弹在墙上,穿透而过,墙上洞穿了近百个小孔,引来北风阵阵,厅内烛火一时明灭不定。
煌在珠钿飞旋时便已立定身子,十二旋一结束,不待乐声停止,手一撕,身上羽衣霓裳尽数撕开,现出下面的黑色劲装来。当轩辕拂散珠钿,他亦跳上了画梁,左腕从不轻用的降龙镯机簧一响,软剑应声而出,剑指轩辕。“昊,你要求的霓裳羽衣舞我已经作到了,接下来的算帐时间,你还顾着兄弟之情,就不许插手!不然我与你誓不两立!!”
“哈,煌小兄别这么大动肝火。”画梁上总共只这么一点地方,煌又动用降龙镯,这上古神兵威力强绝,轩辕再自大也不敢徒手接招,眼见剑剑杀机,不离身上各大重穴。笑避几招,已临无路。“这次煌小兄跳舞的事,朕确实不知详情啊……”
“谁管你知不知!”煌怒发冲冠,剑罡直达数丈,轩辕一片衣角顿时飞离主人。“总得有个给本座出气的人!”——而他又舍不得向真正的始作俑者出气。
轩辕笑得更苦,眼见立身之处已危机重重,当下右手长袖一卷,勉强卷住降龙镯,并在剑身割破衣袖即将切断胳膊之前以极速将手臂自剑罡范围内抽了出来,左手在煌被袖子缓了一缓之际,打破身后早已百窍千孔的墙壁,顺势飞了出去。
“哪有这么轻松!”煌一顿足,追了出去,月后与官慈对看一眼,冰冷的笑容越发冰冷,随之也纵身追出,参加这一场狩猎皇帝的盛事。
暗羽一个人慢慢将最后的长引奏完,起身斛了杯茶,以内力催热,递与夜语昊。
“昊帝座似乎瞧得很开心。”
“是啊。”笑眯眯地承认,接过茶,小饮一口,“难得如此有趣的场面,暗羽不也看得很开心么。”
——无论轩辕会不会被教训一顿,能看到一向得意惯了的皇帝老子这般狼狈鼠窜,已经很有回票价了。
两人对视默契一笑,坐下喝茶。
尾声
“搜,给本座用力搜,哪怕把无名山都翻过来,也要找出那个痞子!!”无名教的无帝叱咤风云,号令天下,暴跳如雷。“发现那家伙的,本座重重有赏!”
“是!”暗卫们精神抖铄,点头称是,一声令下,四面八方散开。
“居然还敢再次提议要本座……轩、辕、逸!”眼见没人,无帝一字一字咬牙切齿。“你未免辱人太甚!!”
抬起头,正好见到窗外一弦弯月,挂在如洗碧空,青烟蒙蒙,弯弯的月牙好像轩辕笑弯的眼。
煌气冲冲,刷地一声,拉下了卷帘。
“搜,给本后用力搜,但凡草木昌盛不易搜寻之处,把药师的醉断魂拿去放了!”羽扇微摇,飘逸若仙,月后据说是个生气时比平时可怕十倍,微笑时比平时可怕百倍的美人。“搜不出那混蛋,你们统统给本后切腹谢罪!”
“是!”暗卫们应得又整齐又大声,为自己壮胆。
“那你们还不退下?”月后微微一笑。看着下属们以透支潜能的速度离去。
“轩辕逸……今次若还让你逃开!!我们无名教就不用混了!”
月光洒落在水小姐身上,她微微一笑。“月娘呵,本后说得可对吧。”
“资料统筹如何?”白发少年立在一旁,看着暗羽将各文件归类研究。
“最后行踪止于煌帝座将他一掌打下断龙石,其后方圆十里未见半丝行踪……”暗羽沉吟着,修长的手指抚在下巴上,赞赏一叹。“果然不愧是成精狐狸。”
“无论如何,一定要将他找出来,然后将那一狼一狈统统送离无名山!!!”官慈十指一收,掌心里的宣纸化成片片蝴蝶。他冷眼睨下,在旁的御夜使者识相请缨。
“属下愿为君座寻出那狐狸行踪!”
“去。”
“是。”
暗羽将资料收拢一下,叹了口气。正好月斜西楼,自天窗看到那苍冷的月色,不由笑了笑。“月儿月儿,你真若有灵,就请听听我们的心愿,快点将那两人送离无名教吧,随便他们要去荼毒谁都成……”
“就是别再叫我们去唱大戏了!!!”官慈一脸铁青补充。
门帘开合,细碎的雪粒溅在地上的纸屑,隐约晕开些字迹,此时若有人将他们拼一下,或许就能看出——
生:月后·水横波
旦:日君·官慈
净:暗羽·宇文真
丑:无帝·夜语煌*
……
尾声二
一弯新月娟秀若眉,盈盈洒向人间,照在石边斜倚于巨石的月白人影。清绝的容貌与清艳的月色融为一休,已是超出人类想像的景色,似是恒古流传,天地之始便该如此,完美地教人无从指责挑剔起。
背后传来一阵轻响,青年转过身,看着一锦衣人自远而近,含笑走来,待得近了,才发现那一身原本质地高贵的锦衣,早已破碎成就是天下最吝惜的人也不见得会收下的破布。东一团西一堆,不是泥污就是土浆。虽然如此,但锦衣人却一脸轻松自得,毫无一丝不自在的样子。原本他的一身脏污与清雅洁净的青年站在一起,应是云壤之别,但瞧着他那懒懒的神情,竟毫不逊色于青年的清绝,同样令人产生非是凡尘中人的感概。
“我已经等你三个时辰了!”青年皱眉提醒情人的失职。
“拜托别这么小气,要不是跳下断龙石时突然起风让煌小兄眨了下眼,朕现在还得陪他们捉迷藏呢。”来人咧了下嘴,挨挨蹭蹭磨到青年身边,看着他手中的包袱。“要下山了?”
青年从袖内取出个玉瓶,扔了过去。“当然。”
狐疑瞧了青年一眼,用牙咬开瓶塞,将药粉倒在右臂小伤口上,有些笨拙地研究要怎么单手包扎。“听来怎么好像你又干了什么事需要逃跑……”
“我告诉他们,你想看他们唱《牡丹亭》。”
铛啷——瓶塞从轩辕嘴里掉了下,夜语昊眼明手快,及时抢救回一瓶上好金创药。
“……告诉朕!”轩辕瞪了夜语昊好一会儿,才一脸正色。
“你是怎么知道朕心里一直在盘算着这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