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节
作者:
飘雪的季节 更新:2021-02-26 19:05 字数:4883
“当然是在办公室!你现在赶紧找一个洞藏起来!”是了,地上并没有纸灰。他清扫过。一般来讲切纸机这一天中有无数的同事已经用过了,但他们不会清理地面。对,这是明早清洁工的工作,而清洁工打扫的时候,手上带着塑胶手套。这就是说,在这间警局中有一个墩布接触过纸灰,而把手上印有清晰的指纹——擦地必须用力,而人在紧张的时候会分泌出大量的汗液。
“你帮我查一件事,在这段期间有没有人动用过库房里我保险柜的钥匙。”单飞对于叶利的暴躁并不惊讶——他紧张的时候总是这样。
“不,别想了,只有你,没人用过你的钥匙。我下午已经查过了。不过我有一个想法需要立刻实施……”叶利语无伦次地道,他不知道清洁工冲洗墩布的时候会不会将证据完全淹没,但鉴证科会帮助他的,他们可以化验墩布的化学含量。而他并不认为内奸会跑到很远的地方找墩布,应该就是这附近,这一条走廊。
“我想我还有最后一件事情需要确认。但……应该没有意外了,阿利,我想我知道他是谁。”单飞沉声道。
叶利蓦地停下了四处搜寻的脚步,他沉默半晌:“是谁?”声音有些尖锐的颤抖。
“昨晚唯一不在场的……”
“……”叶利沉重地叹息,他不想听到这个结果,但他没法拒绝。
“……只有他有时间。”单飞说得并不情愿。这对每个人来讲都是件痛苦的事。当他发现自己被出卖、被陷害的时候感到一种因愤慨而产生的尖锐的痛,但这痛楚远敌不过现在感觉到的沉重的无奈和失望。“我不知道……我想……不过我想到了一个办法可以使他脱罪……”
“你疯了!”叶利怒道,“你想知法犯法吗?你知道你的话会给你带来什么样的……蔡SIR,这么晚还加班?”冷汗瞬即就从叶利得全身冒了出来——这段对话不能给任何人听到,尤其是警司级别的人物。
公然造反的单飞……好吧,虽然他一贯都是这样!
单飞听到叶利慌乱地打招呼道,紧接着,他从听筒里听到蔡航的回答,“刚刚阿飞拉着我走得太匆忙,落了点东西在办公室,怎么,你还在加班?”
“马上……马上就回去了。”叶利仔细审视着蔡航,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他松了口气,翻身钻进距离最近的厕所。
单飞缓缓的扣上电话——见鬼的叶利,他怎么会窜到蔡航的面前?!毫无疑问现在的情形有一点糟糕。
坐上回程的计程车时,单飞才将呼吸平稳下来——他想起自己刚刚忘了,他想要叶利帮他买一把枪。现在他不可能到处乱跑,在明显被当成靶子的时候跑到贩售枪械的地方,那么毫无意外的,他会死于走火。
不,现在不是回家的好时机,老妈会比杀手更可怕。同样的他也不想回自己的公寓——情况刚刚明朗了一点,他实在没有必要自杀是不是?
警察局是个好地方,至少在这里想把他弄成自杀的样子不容易。
“先生,如果你想报警,我知道有更近的警局。”计程车司机犹豫了半天,建议道,“没必要去九龙那么远。”
单飞扬了杨眉,“其实我想兜兜风。”然后他得到了匪夷所思的一瞥。
将手机握在掌中,他思忖了良久,终于写了条短信:我可以帮他,如果你相信我。
接收人徐燕妮——卢锦辉的新婚妻子。
他想,她应该知情,或许不多。这就是他们新婚至今一直在争吵的原因,也是她总是急于知道他的行踪的原因。毕竟,她也是一名警务人员。
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帮他。
看着手机屏幕上闪动着的“消息已经发送成功”字样,单飞将头靠在了椅背上。
他真的累了。他希望下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没有新的惊喜出现在面前。
办公室里迎接单飞的是一把墩布。
用证物袋包裹得严严实实地放在他的办公桌上。
单飞当时正在打呵欠,张开的嘴一下就定格在那里——他想过放长假,也想过革职,唯一没想到的就是把他变成清洁工。
正在他尝试着打开包裹得跟礼物一样的袋子时,叶利一阵风一样地冲进来:“放下!”他挥舞着手中抱着的另外两杆墩布道,“那是证物!”
“什么案子?……绝望的家庭主妇?”单飞立刻把正在拆包的两手举起来,转过身来问道。
“对,”叶利把手中的墩布随意地扔在地上,“主角是你。”他揉了揉太阳穴,“你欠鉴证科西蒙一顿大餐,他连夜帮你作出的结果。墩布头上包含的化学物质跟碎纸机垃圾袋中的纸灰完全吻合;墩布柄上确实找到了几枚完整的指纹,明天……不,今天可以取阿辉的指纹进行比对。补充一点,纸灰是消失的那几份报告。这是他的分析报告。”他把腋下夹着的一只档案夹递给单飞,并在他企图说什么之前警告道:“别打扰我,我要睡一觉。”说完,他拉出自己的座椅重重地坐下去,两脚翘在桌子边缘随手抓过本手册盖在脸上。
单飞面上的神色几度变换,但最终他只是淡淡地微笑着:“我只有一句话,”叶利伸出一根手指对他警告地摇晃着,但单飞决定忽略,“我猜阿辉今晚会给联络我。”
叶利掀开脸上的手册,坐直了身体:“什么?!”他惊讶地道。
“我告诉他我可以帮他。”单飞坐在叶利的桌子边缘,两手撑住了桌沿向前欠着身道。
“……”叶利沉吟了半晌,“这对他来讲是艰辛的一夜。”他用几乎是叹息的口吻道,“不过你帮不上任何忙。这是他无法逃避的问题,他只能付出代价——要么坐牢,要么逃亡。”
“我可以帮他。”单飞用一种确定的声音重复道,“我有一个计划。”
在得知计划之前,叶利已经先一步用谴责的目光瞪视着单飞:“我有预感,不是什么好主意。”
“但它可行……”单飞耸肩抗辩道,然后,他的声音忽然中断,从兜里伸出手时,叶利发现手机在他的手中闪烁着。
那是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
单飞定了定神才接起电话,“喂?”他用极具安抚力的声音道,生怕给对方一丁点的刺激。但电话的那端是连呼吸都听不到的沉默。他向欠身过来的叶利使了一个眼色,叶利悄悄的递给他一张白纸,单飞将座机号码默了下来,而叶利立刻将号码输入了数据库以查找号码所属的区域。
“阿辉,我知道是你。”单飞柔声对那端的虚空道,而这一次,他听到了逐渐清晰的呼吸声。
“……对不起,”那边急促地道,“不管你信不信,我不是有意陷害你,我只是想把对我不利的资料毁掉!事情过了这么久,我想调查组即便能够重新作记录但是那些细节也会变得模糊不清……不管你信不信。”
“别挂电话!”单飞从卢锦辉那逐渐低落的语声中意识到他即将挂断电话时忙道,“我知道一个补救的办法,它足够补偿你之前的过失,但是需要你极度冒险,你愿不愿意?”
卢锦辉犹豫着,弄不清这是否是单飞的安慰,但是能够补偿过失这一说词的诱惑力太大了,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开口询问。
“首先我要说,这对你来讲很危险。”单飞慢慢地道。他需要知道卢锦辉的反应,虽说他肯打电话过来已经在一定程度上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但这还不够——单飞猜不到他为什么会做内奸,这影响了他对事情走向的掌控力。
“这不是问题。”电话的那头,卢锦辉近乎绝望地嘟囔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走不了回头路……”
“你可以,”单飞声音中的肯定带有着极强的蛊惑力,“只要你愿意帮我把现在的情形变成一次卧底行动,而上面的调查我有办法摆平。”
叶利从电脑前回过头,犀利的目光剑一样地刺向单飞。他不知道单飞怎么会想到这个办法——反奸计——极度的疯狂,极度的冒险,同时也极度的违反纪律。
但它可行。
该死的混蛋!
他会让卢锦辉以及他自己陷入空前的危险境地,而卢锦辉此刻别无选择。
他听不清卢锦辉那端的回答,只看见单飞缓缓地收起电话,面色凝重,剑眉微锁。
迎上叶利锐利的目光,单飞闭了一下眼睛,但整个身体并没有退缩的迹象。
“他在沙头角。”叶利说,声音低沉,嘶嘶的沙哑隐含着爆发的前兆。
“他马上过来。”单飞回答。
“你是个冷血的混蛋!”叶利用最冰冷的声音道。他真的不知道,单飞怎么会想到这么天才的、冷酷的主意!他怎么敢!
他不该混在警察当中,他完全选错了职业!
“或许,”单飞声音带着些疲惫的厌倦,并没有反驳,“但是我们需要。在这场厮杀中,我们一直处于被动,这很不利。不做点什么,我们只能被谢氏父子玩弄于股掌。而阿辉,他也需要一个机会。”
他说得似乎有道理,他必须拿卢锦辉的性命和自己的前途冒险,同时恶劣地违反最基本的警员规章制度——带着近乎残酷的冷静。
不然他能怎样?
叶利忽然古怪地笑了笑:“那么,你舍得么?监狱里的探视可不能够提供双人床。”
单飞一愣,“我们可从不禁止于传统的方式。”随即他反击道,“你有兴趣听吗?”
叶利再次确认单飞是个无可救药的混蛋。他用力的拉开转椅,坐上去,重新盖住眼睛补觉。
单飞听见叶利的大动作造成的吱吱嘎嘎的噪音,心里有些内疚——他并不想刺激这个固执的家伙的,但是他更不想听到类似的恶意调侃。因为他确实会为此痛苦,那一瞬间他感觉到尖锐的痛楚自胸口爆裂,同时伴随着无法排遣的焦虑。
叶利打乱了他好不容易从纷乱的压力中理顺的思路,让他变得不再象自己——或许应该说,是谢天麟让他变得的虚弱敏感。
单飞告诉自己放松,这世界上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然而潜意识补充说:这一件,无疑,可以划分进最难的那一级。
在最初的半小时里,叶利确实昏昏沉沉的打了个盹,可是越来越多的不安和疑虑随着时间分分秒秒的流逝占据了整个身体,混沌的大脑自发自愿的清醒过来,他听到单飞刻意放轻脚步声的来来去去的徘徊张显着他的紧张。
“几点了?”叶利问。
“四点。”单飞看了一眼紧握着的手机,道。
距上次通话已经过了两个小时。
“从沙头角过来不需要这么久的。他是不是反悔了?”叶利拿不准该不该给卢锦辉打一个电话——他可能正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或许一个电话会吓跑他。
“我不知道。”显然单飞也在矛盾中,“我也猜不到他为什么会帮谢氏。或许刚刚我应该跟他好好谈一谈。”
“我认为你刚刚在电话里做得很好。有些东西不适合在电话里说。”叶利不想让这种情绪在单飞心中滋长,因为它除了伤人之外没有任何好处。
单飞感激地看了叶利一眼:“兄弟,你除了把扫我的兴当爱好之外几乎是个完人了。”他开玩笑道,企图冲淡紧张压抑的气氛。
叶利从来不知道还有这种表示感激的方法。“拜托,做你眼中的完人对我来讲是一种耻辱。”
“这可太刻薄了。”单飞抱怨道。
“看看这些日子我都跟谁混在一起,你就知道我的刻薄是情有可原的。”
“但愿不是我。”单飞嘻嘻笑道。
“不只是你,还有谢天麟。”这并不是全然在调侃单飞,叶利只是脱口而出。谢天麟给他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了,当然,并非正面的。
单飞放弃了争辩——谢天麟是有这方面的天分。“我想我应该给徐燕妮打一个电话。”他皱眉道,“我不相信阿辉会选择逃走。他不会那么傻的。”一走了之绝非正确的选择。撇去他自己从此亡命天涯不论,他想让自己的家人——尤其是身为重案组探员的妻子——如何自处?
叶利沉默地点头。
略微酝酿了一下,单飞拨通了电话。
在第七八声铃响而无人接听之后,单飞打算放弃了。“没人听电话。”他向等待结果的叶利道,“我搞不……喂?”
“单SIR,”电话的那头是含糊的哽咽声,“阿辉死了……”
单飞大脑嗡的一声,有瞬间一片空白!
报警的是那栋大厦二楼的业户。他说他被沉闷的类似于鞭炮一样的响声惊醒,声音很低,如果不是因为那时恰好尿急,他并不会醒来。来到洗手间的时候他听到有重物落地的声音,那时他还以为是楼上装修的那一家趁夜乱丢垃圾,于是在解手之后走到厨房从窗子往外看去,嘴里还在低声地咒骂着,然而刚骂了半句,他的声音就被恐惧的嘶声淹没。
他迅速地跑进卧室,坐在床沿上发抖,半晌之后才想起打报警电话。
地上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