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节
作者:飘雪的季节      更新:2021-02-26 19:05      字数:4860
  他为自己感到羞耻,因为他堕下一个肮脏的陷阱,被别人利用;也因为他不能完全掌控自己的心情像个愚蠢的傻瓜。
  单飞并没有料到会这样,他不知道那可耻的喜悦是从哪里来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超乎寻常的、受伤的感觉。就在他发现自己被愚弄之前,还以为事情的发展都在自己的控制之下,前进和后退都在转念之间。
  这一切都是怎么发生的?!
  他动作缓慢地收起桌上摊着的卷宗。忽地,停下手,疾步走出他的组长办公室,穿过外间组员的大办公室时,他几乎带翻了杨帆的座椅,但这样碰撞的痛楚也没能留住他的脚步,他几乎是小跑着一头扎洗手间,跟犯了毒瘾般地迫不及待地掬了把凉水泼在脸上。
  水珠蜿蜒着从他的脸颊爬向颈项,寒意从毛孔渗进血液中——好了,现在他清醒了一些,终于想起自己该给叶利打一个电话。他们肯定还在酒吧等他,但他不会去那里的,至少目前还不行。
  他需要时间来恢复正常。
  该死的谢天麟!
  不,错了,他不该恨着他,这种强烈的情绪标志着他还没能放开。应该更理智地看问题——他有虚荣心,还有点蠢蠢欲动的好奇心,他深入了一件不该深入的领域,而且低估了习惯的顽固和感情的无常。这都怪他自己——这么说是不是看起来理智了许多?
  好了,现在收拾好心情,下班回家,睡一觉。明天早上醒来,什么都过去了。对着镜子,他喃喃地说,然后看到里面那张湿淋淋的脸上浮起一个嘲弄的微笑:你真是个白痴,单飞!用后脚跟儿想想,你给自己惹了多大麻烦?
  急促的电话铃声把单飞从自嘲中敲醒,是锦辉办公桌上的电话。犹豫了一下,他接了起来——是锦辉的新婚妻子,她在寻找此刻应该出现在泰山家的丈夫。
  应该是在酒吧等我……单飞挠了挠头,智商告诉他说如果泄露了跟“酒”有关的一个字,那么他就很有可能被大卸八块,于是非常聪明地,他含糊着:“嗯?他已经离开了,好像临时有一个案子……”然后在唠叨的女人指控锦辉居然关掉了行动电话时,他匆忙挂断了——女人,她在是一名干练的警花之前,首先还是一个女人。
  叹了口气,单飞对着慢慢转暗,最后终于黑掉的台灯想,自己也该要一个女人了。
  或许他还是应该去酒吧的,在这一点上,那里确实能满足他。
  确实是这样,单飞只是没想到他这个愿望转眼就被满足了。
  取代了他以为应该存在的锦辉,坐在那里的是一个女人!
  不会这么老套吧?他吸了口凉气,防止自己当场晕倒——就算他老妈,也不曾逼他相过亲哪,老天!
  “你搞什么!”他在叶利耳边咬牙道,“弄个女人过来给我相亲?”
  “别做梦了。”叶利也低声道,“公共关系科的镇部之花,她可不是个捡垃圾的……杨帆的表姐。”
  单飞松了口气,继而又感觉有些不平——捡垃圾?我有那么差吗?
  “单飞!”女人望着他爽朗地微笑,“大名鼎鼎啊。”非常善意地,她说。
  “我就要转到公共关系科了……”单飞叹了口气,道。现在他就是一块活招牌,而且也只能是个活招牌了——走到哪里都被认出来,他便衣不便衣已经没有意义。这幅卖相恐怕是他今后唯一的存在价值了。
  “别那么沮丧,”女人在他肩上拍了拍,“知不知道?这一期的警校中有多少人是看了你的公益广告投考来的?”
  消灭犯罪,保护市民,我们是香港警察,我们勇往直前!
  单飞还记得,自己在镜头前是这么说的,有点傻,但是他很喜欢。朝女人笑了笑,他发现她的手很漂亮——她的人也很漂亮。
  “我叫杨光,叫我阿光就行了。”她自我介绍道。
  “阳光?确实很贴切。”单飞笑道,“他们都叫我阿飞。”
  “不是灭罪克星?”杨光开玩笑道。
  “啊,骂我的时候‘警察之星’这个称呼排头号。”单飞接过自己的啤酒自嘲道。
  “喂喂喂,”杨光大摇其头,“什么时候也有人这么来‘骂’我,我就高兴了。”
  单飞跟大家碰了碰瓶子,喝了一大口,“值得庆祝,被公共关系科的镇部之花羡慕,这可是最好的恭维。”
  杨光作了个鬼脸:“忘了那个‘镇部之花’吧,他们现在已经改口叫‘海女妖’了。我已经转到海关了。”
  每天跟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那就难怪她这么有亲和力了。单飞用欣赏的目光打量着杨光,暗想。
  女人,也有不一样的。杨光不止有亲和力,她还很能喝酒,海量还不算,她更会划拳。据说枪法和办事能力也是头筹,一点也不弱于男同事。
  “小的时候就害我在家里抬不起头,”杨帆开玩笑地抱怨道,“我的成长就因为她而形成了阴影。不过幸好她因为太优秀了而没人敢要,终于让我搬回了一局。”
  会不会是真的?单飞暗暗惊讶。
  “你喝醉了,阿帆。”杨光顺手在杨帆的头上来了一下子,首次显出女性的娇羞,悄悄的瞥了单飞一眼。
  “呜……我要去厕所,谁去?”杨帆摸着头,问道。
  单飞立刻相应了号召——他不想独自去解决,为免节外生枝。
  “难道还怕找不到路?”杨光窃笑道,而叶利为只留下自己和杨光而高兴。
  找不到路?那还不算最糟糕……单飞心中暗想,那里能发生的情况可太多了。等他站起身时,杨帆已经走过了小门——看来是真的急了。
  透过门缝,单飞确认洗手间的灯是开着的,而门前也没有竖着“清洁中”的牌子,一切看起来都非常正常。他笑了笑,在没有人看到的昏暗走廊里,他允许自己笑得很疲惫。
  他确实很累,原本就疲惫的身心,在刚刚因为心中不忿“捡垃圾”这个形容而使尽了全身的解术来展现魅力之后,再也压榨不出一分力气用于伪装自己。
  他脚步迟缓而浮虚。
  杨光真的很能喝,单飞自忖酒量不弱,现在也有点眩晕的感觉,反应亦略微迟钝。他有点后悔开始不知就里的容让——杨光根本就不需要这个。
  一手扶着额头,单飞懊恼着,听到身后有脚步声的时候,他自然的侧身去避让——通向洗手间的走廊太狭窄了,而他其实并不急,目前最要紧的是走的平稳一些,而不是去抢厕所——出人意料的,那人并没有从空隙中穿过,而是一把抓住了单飞的手腕,拉着他越过了洗手间,以火山爆发般的速度急速向前直到走廊的尽头,略缓一下,推开一扇单飞以为不存在的小门,把他推了进去。
  这一切快得令人难以反应。
  从手腕传来了灼烧般的热度,整条手臂的肌肤就象有电流蹿过般的战栗,单飞从来不知道自己竟会有这样的反应!就好像早就预料到了、甚至在期待着一样,等他想起应该反抗或者怒喝的时候,已经身在一个完全没有光线的房间,浓郁的酒香包裹着他,而他在这样一个陌生而又危险的空间里居然感觉奇异的舒适。
  是酒精,还是酒精的问题,今天他确实喝得不少,短短的几步路就使得他的心脏疯了般的在胸腔里跳动,骤然漆黑的环境使他的听觉变得格外敏锐,他能听到几步之外的呼吸声熟悉又陌生。
  理智冒出来之前,本能已经使得单飞立于一个非常尴尬和羞耻的境地——他,一个训练有素的警察,一个号称警察之星的警察竟然迟钝到被挟持近半分钟都没作出任何反抗措施,一个稚龄的小女孩作的都会比他要好许多!
  迅速的衡量了一下当前的局面,单飞认为用冷静的——至少看起来冷静——方式处理能挽回一点劣势。他抽回手腕,用的不是非常激烈强硬的方式:“知道挟持警务人员是重罪吗?警方最忌讳这种事情。”他用最冷淡地声音道,“记着,从今往后你最好不要再骚扰我,这不是恐吓。”他摸索着想打开房门——见鬼,这是什么地方?空气中的酒精就足以把人醉倒,单飞感觉自己的血液马上就要沸腾,心跳得就快不能完整的说话,手指颤抖的不听使唤,他不能够在这种环境下多停留一秒钟!否则他可就要现场表演一下为什么政府提倡饮酒要适量了,而且将会是以非常……色情的方式——在碰到了门框凸凹的纹路时,他立刻就贴了过去。
  对面的呼吸声骤然停顿,紧接着变得异常的急促,一只手从单飞的肋旁穿过,压在门上。“到底怎么了?!”谢天麟问,优美的声线因为焦急而变得低沉沙哑,但并没有因此而消减其中的优雅和性感。
  这距离要命的近,而且姿势该死的暧昧!
  单飞深深的吸气,结果是被过量的酒精冲得几乎当场失控!
  他已经半个月没有过性生活,而谢天麟的身体完美的没法形容。
  他喜欢他那低沉的、男性的呻吟,他狂野又热情的吻,还有他技巧惹火的抚摸以及性感撩人的眼神。
  他甚至痴迷于他精致的面庞上沉溺满足的神情。
  单飞从来没有过的兴奋,在他只是想起那些画面时就已经……
  不行,他不能!
  他不能再错一次。
  强迫自己把思维落在对话上,单飞命令理智和警觉再重新回到大脑里站岗。
  他问到底怎么了?!
  哈,这可真是个难以回答的问题!
  谢天麟不着边际的问话从另一个角度把单飞刚刚找回来的理智赶跑,他觉得自己的胸腔都要炸裂了:“给我滚!”控制不了自己的音量,他不能自已地咆哮着推开谢天麟阻拦在他面前的手。
  “我是个黑社会,你还想让我怎么样?!”近乎绝望的的声音在单飞粗暴地推开那只按在门上的手时响起,“你接受我的邀请之前,难道不知道我的背景?接近我又甩掉我,这样做对你来讲很有趣?”
  他们曾经那么接近过!
  就在上一次私密的幽会里他得到了无可比拟的狂喜,他怀着期盼渴望着,而一转眼单飞警告他“别再骚扰”?!
  比指责更多的是甚至都不能够为自己争取一点公平的待遇的无力,这不是一个对等的游戏,无论是多么伤人的决定,只要单飞提出来,谢天麟就只能够接受,哪怕事情本身残酷到就如同给沙漠中一个饥渴的旅人以绿洲的海市蜃楼一样——给予,然后又毫不留情的剥夺,最后狠狠的嘲弄。
  事情不是这样的!单飞在心中大呼,为什么他说的好像受害者是他!这不对!单飞才是那个被戏弄了的傻瓜!“你和我对邀请有着不同的理解,我接受的是……我们两个的性行为而不是给你权力来耍我、利用我!你他妈的看不出这两者的分别吗?”他大叫道,然后懊恼地把额头抵在门上——是什么让他亢奋地管不住自己的嘴?
  “耍你?利用你?”
  黑暗赋予了单飞更敏锐的听力,他分辨得出来谢天麟声音中的迷惑和惊讶。这种茫然看起来真实得就像单飞本人的迷乱。
  “难道你没有?”他不确定地质问道。
  “如果你认为把自己交给你操——还是在狭窄得如同棺材或者肮脏不堪的地方——算是,那么有过!”谢天麟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懑。
  “嘿,我的车可比棺材要好得多!”单飞反驳道,“那么……你是说你从没利用过我?”
  “我很难评价你的理解力。”谢天麟哼了一声,道,“又或者你把自己当成一个活动的自慰器?”他嘲弄地补充。
  “你只需要回答有还是没有,不需要那么多废话!”单飞怒道,“难道你能否认在拘捕怀志文那晚你利用我窥探警方动态的事实?”压低了声音,他说,同时觉得面上羞愧地发烫。
  谢天麟仿佛是惊讶地抽了一口气,“如果怀志文的被捕真的与我有关,而我居然到了行动进行中才能窥探到警方的动态,那么单飞,我活不到现在。”他一字一顿地道,“即便真的需要得到消息,我也不是从你这里下手的——我的安排里没有变数存在的可能。”
  他说的是真话,单飞暗暗咒骂自己的白痴。这么浅显的道理,他居然想不到——不是想不到,而是他根本就没去想。他知道典型的谢天麟是个阴险狡诈的人,但却忽略了他的沉稳和谨慎。如果他制定了一条计划,那么这条计划只可能按照他的意志进行,谢天麟是这么的谨慎小心,他会把全盘牢牢地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或许他会利用单飞,但不是那一次。单飞沉默了半晌,为自己的愚昧而气闷。他不知道是什么干扰了自己的逻辑判断能力,有一种可能他在极力的否认——他不是忽略……他只是在看到那个华安琪之后,下意识地把谢天麟整个推翻——但这不可能是真的……
  “那又怎么样?”他听到自己苦涩到令自己脸红的声音说,“这一次没有也不等于下一次不会……利用人不是你的强项吗?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