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节
作者:飘雪的季节      更新:2021-02-26 19:04      字数:4879
  “得了,你觉得我还可能留她在……”
  “你不会是把她……”单飞大惊失色地道,他可不希望因为自己连累哪个人!
  “……拜托,说话得用大脑而不是屁股!”谢天麟看起来又虚弱了许多,戏谑的无奈铺满漂亮的双眼,“我不会因为这么点小事就把一个人杀了的!更何况是我从小到大……嗯……她的粥煮得很不错,至少还有利用价值。”
  单飞听得出来,谢天麟并不想让自己介入他的生活。确实,他们无论如何也……还是敌人。“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凝视了谢天麟半晌,深吸了一口气,“……为什么?”
  谢天麟的面色瞬间就变得铁青,他猛地坐起身,缓了两口气才抬起一只手指向窗口:“自己出去还是我叫人?”他冷冷地问。
  乳白色的,或者纯白色的丝绸睡衣被汗水贴在身上,昏黄的壁灯下,单飞能看到谢天麟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呼吸似乎并不顺畅。“这么激动干什么?”叹了口气,他声音柔和地道,“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你担心这件事会被我拿来当作攻击你的武器而彻夜失眠,那么从今天起你不必了。”
  谢天麟看着他,嘴角噙着一个细小的冷笑,目光里盛满了讥讽。
  上午是谁在这里做了一场交易?他的表情在嘲笑着问。
  “你不能否认,这一次是你玩过火了。”单飞恼火地道,“不会再发生了。”
  “是啊,至少我应该相信你直到下一次你认为我‘又’‘玩过火’为止。”谢天麟冷笑着说。
  “他们没想搞得这么严重,而且他们也有理由愤怒!两条人命,还有一个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下意识的,单飞为自己的同伴辩护。在这方面,他永远都不能够停止对谢天麟所作所为的憎恶,是的,有那么一会儿他几乎忘记了,在看着那张憔悴又精致的睡脸时。
  “得了,所有的问题都是你们警察搞出来的。”谢天麟哼了一声,道,“原本那孩子不用死的,他还未成年,找一个好律师他完全没问题!是你们警察的死缠烂打把事情搞得一团糟,逼得他不得不死!”对于缉毒警员的死,他不予置评。
  “你!”单飞大为光火,简直愤怒的说不出话来,“可是那警察不是他杀的,他是无辜的!你比谁都清楚!”居然会有人这么混淆视听、颠倒黑白?!
  谢天麟警惕的望着单飞,“你想让我说什么?”他问。单飞不会傻到让他自己认罪吧?
  “我不用你说什么!事实就摆在那里!”单飞怒道。
  “如果你们能找得到,那才叫实事!”谢天麟轻蔑地说,“事实就是——既然你们如此无能,那就不要去试图反抗比你们强大的多的势力。臣服,而不是对抗!你们这群白痴不会明白的……是你们的愚蠢杀了他。”
  他没救了!
  谢天麟完全没救了!
  单飞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已经抑制不住在身体里翻涌的怒火。他已经许久——似乎从来都没——被谁气成这副模样过,手指都在发抖。他们打得很对,他们打得太对了!他心里有个声音在叫嚣,这人渣适合每日三省,一天三顿饭一样地教训!
  现在,他真的理解了为什么跟这个案子的那段时间,叶利那么疲惫和暴躁,甚至会作出在厕所私刑打人这种大违他一向正直的行事风格的事情来——他一定被谢天麟气疯了,单飞感觉自己也在暴走的边缘!
  “你这个疯子!”从前的厌恶一瞬间全部都跑了回来,单飞用满是憎恶地神情看着谢天麟,“你的精神根本就不正常。”
  “就我目前的感情状态来讲,确实不正常。”谢天麟耸了耸肩,疲惫的闭了一下眼睛,靠在床头,“那么下次指控我之前,希望你敢于挺身出来为我作证——我是个疯子。”他自嘲地道。
  单飞心中又是一颤。他知道谢天麟是个混蛋,但是,当话题涉及到了感情方面时,他又难以抑制自己泛滥的同情。单纯的从爱的角度来说,没人该为纯粹的喜欢而遭受痛苦——哪怕他是一个没资格谈情说爱的混蛋。
  单飞有点恐惧的发现自己会为此心软,会为此作出疯疯癫癫的事情来——虽然他一向都不是特别循规蹈矩,但三更半夜冒着停职的风险爬窗户的事情他并不是经常做。“你不要利用我的同情心……”
  “是啊,”谢天麟蓦地睁开眼睛,锐利的眼神直刺到单飞的心里,“我不能,因为你可以利用我的感情来命令我做什么,不做什么!”
  这简直是对单飞的侮辱!确实他是做过一件龌龊的交易,但那是情非得以!“你别以为我想要你恶心的感情!”他象只被踩到尾巴的猫那样跳起来,但却根本没意识到他的同情心对谢天麟而言又代表着什么。
  “我更不想要你那该死的同情!”谢天麟迅速反击道,嘴唇发白,“把它给我收起来!做你想做的,即便我有麻烦那是我自己的事,跟你没有一点关系,我不需要你为我负责!”
  今晚的来访绝对是个错误!单飞为此深深地后悔。“好!我收起我的同情,你也收起你泛滥的变态的感情,从今往后互不相扰!”他开始奇怪谢天麟有什么值得自己同情的——他有什么资格获得他的同情?!
  “你现在给我滚出去!”谢天麟急促的喘息着,压低声音咆哮道。
  “乐意之至!”单飞怒气冲冲地往门口走去。
  “从窗户滚!”一只枕头从背后砸过来,“你这蠢货!”
  “该死的!”单飞抓住枕头,扔回到床上,“你去死吧!”他的头顶几乎能看到黑烟,拉开窗子时,忽然又回过头,“叶利他们……”
  “已经办妥了。”冷风让谢天麟瑟缩了一下,他单薄的丝质睡衣早就被虚汗打透,凌晨的寒气瞬间就入侵到了他的骨头里。
  “效率还挺高。”单飞低声嘀咕道,多少感觉到些安心,他抬腿跨上窗台。
  “这世界上只有警察局的效率低得那么可怕!”谢天麟抓起被子裹在身上。
  “相比你往死路上奔的速度的确甘拜下风!”单飞瞥了在寒风中颤栗的谢天麟一眼,迅速拉上了窗子。
  谢天麟慢慢地,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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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爬水管,翻窗户,拿着警员证滥用一下职权,这有什么?单飞自忖自己又不是没干过。两年前的那宗银行劫匪案时,二十六层楼的窗户他也爬过;刚出警校的时候为了追求一个在咖啡厅打工的女孩子,他还曾经利用警员的身份私查过她家里的电话呢。一两次私密的谈话有什么?不幸当选为警察之星后,私下里跟他有过密切接触的女人多了,也没有一个把他变得不再是过去的那个单飞。
  这一切都没有什么,也证明不了什么,他没有一点做过火的地方。完全可以当作无数个平淡无奇的日常琐事那样遗忘掉——他的生活,他伙伴们的生活没有一丝的波动,跟过去的几年完全一样,哦,除了锦辉——结了婚之后便堕落成了老婆奴,鲜少跟兄弟们一起来BURNING
  BAR喝酒聊天了。
  “喂,阿飞,你神不守舍的想什么呢?”杨帆以手中的酒瓶子碰了碰单飞的酒瓶,道。
  “我是在想……真有点怀念从前锦辉跟我们混在一起的日子。他不在这里玩牌都缺一家。”单飞没精打采地道。
  “哎,别提那个叛徒。完全有异性没人性!还记得他结婚前一天晚上说过什么?他说‘兄弟如手足,老婆如衣裳’……”杨帆愤愤地道。
  “街上断手断脚的多的是,你见过几个不穿衣裳到处跑的?”叶利瞥了他一眼,插口道。他不太想回忆起那天晚上的事情——回忆起来都是痛苦。虽说现在一切都已经平息下来,但是那半个月间的调查、问讯、报告、鄙视的目光和夜夜的辗转反侧如此深刻的保存在脑海中,这恶梦怕会困扰他很长一段时间了。
  那个夜晚被重新提起,单飞情不自禁的转过头去望向角落中的那张桌子。
  还是空着,跟几天来一样。
  决定遗忘的开始几天单飞曾经对BURNING
  BAR有点些微的恐惧,不能算是恐惧,他只是刻意回避这个地方,直到有一天他在同伴的挟持下跨进门槛。老实说,那个时候他并不是非常反感他们的强迫,相反地,在内心深处他似乎隐隐的有点高兴。这或许可以理解为他其实很想来到这里,只是理智和骄傲让他远离?不,单飞可不承认这一点,哪怕在他看到那张空桌子时感到微微的失望——谢天麟也在远离他,至少在尝试远离。
  他们都在努力让情况变得正常,可是为什么他感觉有点失落?
  “不是被那混蛋长期包下了吧?”杨帆的目光也落在那个昏暗的角落里。
  虽然事情已经解决,但是他们双方对对方的敌意只能比从前更深。单飞很清楚的知道这一点。不过让人欣慰的是,他们都不会轻举妄动了——应该都受到了足够的教训。“或许吧。”他不太确定地说,不经意的带着些期望的意味。
  “但愿他永远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不然……”叶利一脸激愤的表情,“我很可能失控。”
  “那可太难了。”杨帆耸了耸肩,“我倒是有个预感,他很快就会出现在下一次大行动中。”他露出一个可以称之为兴奋的微笑。
  “你是说恐龙来港的事?”叶利皱着眉说。
  恐龙是金三角有名的大毒品拆家,有线报说他已然秘密到港。他自己亲身前来,可见对这笔买卖的重视程度,极有可能是铺上一条线,从此往后毒品就顺着这条线滚滚而来。就目前来讲,九龙这一地区里有能力把摊子铺得这么大的势力屈指可数,而谢擎首当其冲。
  真是他妈的……玩命的往死路上奔!单飞也皱了皱眉,自然而然的想起谢天麟执意出院的事——他确实忙得要死,效率不可能不高。
  “阿飞,阿飞!单飞!”
  在回过神来时,映入眼帘的是杨帆的五根手指,就像鱼钩上扭动着的白色蚯蚓,单飞着实吓了一跳。
  “你说是不是?”见到他一脸惊吓表情就知道他已经从走思中清醒过来,杨帆再次问道。
  “什么是不是?”单飞茫然的看着两个同伴。
  “我……你今天晚上怎么了?”叶利无奈地道,“恐龙来港是件绝对机密,知道的人不可能太多。如果合作伙伴真的是谢氏,那么想必知情的人不会超过三、四个。跟谢擎比起来,谢天麟应该是个合适的突破口,是不是?”
  单飞思忖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应该是这样。”
  谢擎他见过几次,完全没有混黑社会从小混混做起的那种粗俗和穷凶极恶,所有的睿智和狠辣都收敛在了得体的言行和高贵的举止中。单飞印象最深刻的是高高在上的气势和锐利的眼神。跟他对视的时候,简直有种从里到外都被看透了的感觉;简短的对话和例行公事的笔录中感觉到的压力几乎能逼出人的眼泪来——他绝对是一个让人不自觉的臣服和膜拜的帝王。即便是单飞,也会下意识地回避与他的交锋,更别提想要突破。
  “你好象……”叶利似乎犹豫着是不是应该把话说出来,单飞给了他一个“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的眼神”,于是他咳嗽了一声,道,“对谢天麟很有办法?”
  那一瞬间单飞几乎跳起来,他勉强控制着自己的脸色别太诡异,“怎么这么说?”他试探地问。
  “锦辉说你们有个谈判。”叶利指了指自己和杨帆,在跟黑社会的火拼中大家都是相互用身体掩护对方的,他们之间没有虚伪的客套。帮了这个忙,在危急的时刻叶利会用身体来保护单飞,不帮这个忙,他也一样会用自己的命来换单飞的,这没什么好说。也正因为彼此间的性命交托,所以他更无需掩饰自己的怀疑。“那是什么?”
  杨帆也表情严肃地看着单飞。
  “一个小把戏,真的不值一提。”单飞艰难的、斟酌着道,然后在心里咒骂谢天麟——该死的,就因为他不想让别人知道,所以自己要面对这样的尴尬时刻。
  “阿飞,我们不想让你为了我们做错事,你明白吗?”叶利沉声道,“或者作出有损……”
  “你们放心,没有任何有损良心的事。”单飞打断道,“我去洗手间。”他站起身,快步离开。
  没有任何有损良心的事。
  单飞挫败的靠在通往洗手间的走廊墙壁,按揉着太阳穴。他感觉自己在心里建起了一堵墙,把自己和兄弟们隔在了两边。他的隐瞒让他们疑惑,更糟糕的是,这种不信任的表现会对他们造成伤害。
  或许应该告诉他们,他想,这也没什么,不是我自身的问题,没必要感觉难堪。
  但是……对谢天麟来讲恐怕是个灾难。他们恨他——虽然他自作自受。他们或许会以此来交换些情报……
  天!单飞轻轻的把头抵在墙上,“我在想什么?!”他问自己。
  为什么不行?头脑里一个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