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边等着看效果；一边翻着手边的一大堆旧杂志。突然听见李源低低的惊叫了一声；坐着的椅子也往后惊慌失措的挪了一大块。
  我不用看也知道是什么了。我站起来；走到Jerry身边；我拍拍他的肩。〃你还不知道我的生意性质吗？摸摸可是要收费的。好了；我今天不用付你钱了。〃我尽管用的是开玩笑的口气；但我的眼睛一直冷冷的盯着他。
  Jerry急忙转过头；急急的向他道歉。我和Jerry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知道我发火会是什么样子；还是不要来招惹我的好。
  我看了李源一眼；他的脸色有点发白；他的眼睛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动物。我突然有种想把他拥如怀中的冲动。但我还是克制了；这个阀门一开；是我不能控制的。
  第六章　两百块
  照片的效果很不错；我告诉他；快的话三天后我就可以把他的资料放到网上了。他定定的看着我；那种眼神迷茫的好像在梦游。我被他看得发麻；急忙第下头来。
  〃真是没用；还算是见过世面的呢。〃我心里暗暗骂自己。
  我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深不见底；我读不出他的故事。
  〃当然如果你改变的主意；不想干了；随时可以通知我。〃我对每个来工作的男孩都说过这句话；其实是虚伪的客套；我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很下作的皮条客。可这次对他；我却是真心诚意的讲出来的。我心里有种疯狂的念头；我想他改变主意；不要吃这碗皮肉饭。
  〃还好了；我想清楚了。〃他的声音里没有感情。
  〃再想想好吗？〃我用力把这句话压在心里没有说出来。其实到了这一步；肯定是经历了许多挣扎的。短短的三天；又能改变什么呢？
  走到车站；他一付欲言又止的样子；我突然想起了什么；我把手里的袋子递给他。
  〃这些衣服；你工作的时候用的着；我穿也小；给你好了。以后你有了钱；再买你喜欢的；好吗？〃我又拿出二百块钱；〃这段时间；生意不好；一时可能没有活。我先给你一点钱；如果不够；随时开口。〃
  他没有接；脸上那种淡淡的傲气；并没有被干瘪的钱包磨平。我的心里轻轻一缩。很多年前的我；也是以这样一种表情来面对这个世界的。
  〃我是个生意人；你也知道；如果你决定在我手下干呢；这算是我预支给你的薪水。如果你不想干呢；算我借你的；什么时候有钱；什么时候还。怎么样？大活人不能让钱憋死。而且；如果你去见客人呢；最好是打车去；身上总要有点车钱吧。〃
  他接了；脸上终于有了一点笑容。
  〃谢谢；老板。〃他脸上那种还很单纯的表情；让我很难和这个行当联系起来。
  〃叫什么老板。我叫陈峰；要是你愿意；叫声陈哥也可以。〃
  我也笑了；感觉我们之间的坚冰一点一点融化了。
  〃你如果决定干了；再给我电话；有些这里面的规矩；到时候再谈。〃我又一次提示了一次。我看着他的眼睛；没有丝毫的退缩；我感觉我真的很像唐僧。
  回到家；我开始一点一点的做的网页。以前都是请人来做；后来上了三个多月的训练班；现在用dreamweaver做一些改动和补充还是可以的。我最后看了一遍阿杰的网页；在删除的时候；我心里是真的希望他可以从此幸福；不要再回来了。
  我喝着浓浓的沱茶；mp3里放着张宇的老歌；我喜欢他那种暗哑得像生了锈似的嗓音；我始终不习惯那些花花绿绿的偶像歌手；他们给我的感觉像那些甜的发腻的糖果。我喜欢那些生涩的东西；比如张宇；还有赵传。
  我给他编辑着网页；心里却总是冷静不下来。不知为什么；这个男孩子身上有种很奇怪的东西；我每次和他在一起都好像是经历了一场时空旅行；看见的都是我过去的影子。
  包括那两百块钱。
  这是一个我可以帮助他而不会太伤自尊的数目。当初我见到我第一个马夫的时候；他也给了我两百块钱。
  我在那个模特训练队呆了两个多月；还没赶上第一次登台；那个香港来的老板就因为经济问题跑路了。说好带薪培训；结果除了管吃住以外；没有一分钱。
  宿舍很快又要收回去；有些有点门路的去了别的专业模特队。有的干脆自己掏钱；去报名什么名目繁多的模特大赛。而我；又陷入了一片困境中。
  爸爸的肾炎又犯了；已经穷怕了的我；根本不敢去想回家的样子。
  我的经济人还算是有点良心；给了我一个电话号码；叮嘱我：〃实在不行就找他吧；他总能给你碗饭吃。〃
  没隔多久；我就打了那个电话。一个妖里妖气的男人在电话里就决定雇用了我。后来我才知道这个叫Tom的男人；当时几乎垄断了这个城市的MB市场。
  第一次见面；他给我两百块钱；算是救急用。接了这钱；我知道我即使为了还是钱；也只有干这一行了。现在回想起来；我当时并没有经过多么激烈的思想斗争。人到了那一步；好像这简直是最自然不过的一条路了。即使时间可以倒流；我可能还是会作出那样的选择。也许；这真的就是命运。
  两年以后；我决定离开他自己另立门户单干；不仅带走了他好几次个出手豪阔的客人；还带走了两个他手下刚刚起步的MB：小三和阿杰。那天晚上；酒吧的灯光把他的脸映成了茄子一样的颜色。那时他的生意已经是每况愈下了；他尖叫的声音整个酒吧都能听见：〃忘恩负义呀你；当初我那么帮你；花那么多钱让你这么红。。。。我这么多年真是看错了人呀！〃他本来就是个人妖一般的人；这时候更是这样哭得像个受了委屈的老妇。
  我走过去；轻轻把两百块钱放在桌子上。最后看了一眼他痛哭的丑态和他身边不知所措的几个小男生。转身走出了酒吧的大门。
  他的确是瞎了眼；早在两个多月前我无声无息的搬了一处新家。而没有告诉任何人我的地址时；他就该有所察觉了。在同一时间；我用买来的证件托人办了一个新的手机；并且开始暗示我的客人可以和我单独联系；我可以给他们一定数量的优惠时；他也该察觉了。当我和小三；阿杰他们越来越近；几乎天天见面吃饭的时候；他居然还是没有察觉我的意图。
  他不仅是瞎了眼；而且老态而迟钝。被这一行淘汰简直是必然的事。
  黑夜里；我看见了Tom那张涕泪交错像破抹步一样的脸。那是很久以来一直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的一个形象。第一次；背叛别人；第一次；利用别人；也是第一次直面了弱肉强食的现实。那天晚上我是胜利者；可是；有谁能保证；不久后的一天；这一切又会重演呢？那就会是我作为一个失败者退场的时候了。
  夜色浓的化不开；也许黑色才是最初的原色；否则；为什么会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呢？我觉得心里像要炸开了一样。在这个夜里；我想要交流；我想要有人真正来听我心里的话。可是；我知道没有人会听我讲述一个关于两百快钱的故事。我要的不是伪善的同情；而是一种真正的理解。我这时候满脑子想到的竟然只有他。一个我刚刚认识不到三天的男孩子。他那么像我；他一定可以了解我的感受。他就是我的影子；我的另一部分。我是没有什么可以向他隐瞒的。那种神秘的第六感中；他是一个可以放下面具的人。
  我一把抓起电话；当传呼台小姐甜美的声音响起的时候；我突然像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一样清醒过来。我在干什么？他是一个我手下的MB；我用他的身体来为我赚钱。我有什么资格去爱他。我们有什么资格去碰爱情这个词。一面说我爱你；一面在别人身下呻吟。有句古话说；婊子无情。其实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只是我们的感情；没有人会相信罢了。我挂上电话；捂住脸；我听见我压抑的哭声。
  电话突然像疯了一样急促的响起。我看了一眼；是黑色的那部。我深吸了一口气；重重的擦干脸上的泪。当我接起电话的时候；我的声音已经很正常了。
  打电话来的是阿南；我手下的一个男孩。他们一般没有我私人电话的号码。
  〃陈哥；听说你又找了个新的男孩过来。〃他的口气是很不客气的。
  消息传的就是快。我在电话这头摇了摇头；一定是Jerry那个大嘴巴。
  〃还没定呢；新人；还不一定能不能干下来。〃我的语气尽量温和。
  〃陈哥；现在生意那么差；还请什么人嘛。〃他那口气还是不顺。
  〃别人介绍来的；推不掉呢。〃我早已练到随口说谎的境界了。〃再说；阿杰一走；机会还不多的是；新人刚来；还要训练；不能马上工作。你们干那么长时间了；我当然是先考虑你们了。〃
  阿南是个没什么心眼的人；被我几下软的过去；气也消了大半。
  〃那他长的如何？〃他还是有点不甘心。
  〃和你完全不同；没法比。〃我说的很艺术；让他有种隐约的感觉；好像是他要帅很多。阿南其实长的并不很帅；还有点胖。我说的也全是事实。可是仔细推敲我这句话；又毫无破绽。
  我这套工夫早就练得炉火纯青；很少有对手。
  果然他的那口气平了很多。〃对不起；陈哥；打搅了。〃
  〃说什么呢；放心好了；如果有生意；我一定第一时间通知你。〃
  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有的马夫会对自己手下的男孩大吼大叫；而对顾客温柔得不得了。男孩们才是真正赚钱的人；在我眼里；他们远比顾客重要得多。我一向对我的MB很客气；很多话我即使要说；我也会换一个比较容易接受的方式讲出来。但我也会适度的保持自己的威严；让他们知道我才是老板。这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练成的；不过我还是对我现在分寸的把握感到很满意。想到分寸；我又想起李源那张略带怯意的脸；我闭上眼睛；尽量把他的形象从我的思想里赶出去。如果我不能控制我的感情的话；最好的办法是尽量和他少见面。
  我想了一会儿；拿起电话拨了个号。
  〃喂。〃电话里的声音很底。
  〃小三；是我；陈峰。你方便讲话吗？〃
  〃恩；我马上打给你好吗？〃他和他妹妹一起住；有时在客厅里没办法讲电话。
  过不到两分钟；我那部银色的私人电话响了起来；小三是几个有我这个电话号码的人中的一个。
  〃什么事？陈哥。〃小三是现在仅有的一个元老了。阿杰走了以后；他的地位越发突出。当初跟我的时候才只有十九岁；本来觉得他太小；不想带他走。有一回他喝了酒；脱了上衣。肩膀上被人咬过的齿痕历历可见。他哭的像个孩子一样；Tom咬的；说是如果不和他上床就不会给他生意。我这才下定决心让他跟我。
  后来一起也经历了很多事情；我对他也越发信任。他人很聪明；我如果有事离开；我会把整个生意全部交给他处理。他也丝毫不差的干下来；是个很能干的人。
  〃有个新来的男孩；还不懂规矩。想找你带一带。〃和小三说话我不需要转弯抹角。
  〃好；没问题。〃小三答应的很快。
  〃我会另外付给你钱的。〃这是老规矩；我们没有客套。
  〃你带他去剪个头；他那个头发丑死了。花多少钱回来跟我说；我都给你。〃我交代给小三。我知道他办事是很牢靠的。
  〃还有；不要说是我给的钱。〃我又补了一句。
  我听见小三好像轻轻的笑了一声；我的脸马上开始发烫了。
  我喝了一大口冷冷的浓茶；重新开始做我的网页。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有很多东西想也没有用。
  第七章　底线
  还记得我曾经和一个完全不知道内情的朋友聊天。我问肯定是异性恋的他，多少钱可以让他和一个男人上床。他想了想，很认真的说：不少于五千。然后他哈哈大笑：如果有人出一万，那么是母猪他都干了。如果有人出两万呢？我追问下去。他猛的灌了一口啤酒：公猪，我也操。
  这也许只是酒醉后众多下流的笑话之一，但我还是能从中感觉金钱惊人的力量，当金钱的积累到了一定的程度，道德的底线简直是不堪一击。人们总是把一些虚无缥缈的精神力量标榜为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但是，一旦落实到真正凡人的柴米油盐，都没有钱来的那么直接了当。只有当胃里有了事物，身上有了衣服。我们才能算是存在着。
  李源的电话也只是从另一方面应证了这一点，他给了我一个让我毫不惊讶的回答：我决定了，而且我想尽快挣到钱。
  在钱的诱惑下，没有人可以免俗。
  我无能为力。
  下午的时候，网页的设计也已经过半了。我看着窗外，小三现在应该和他在一起了。赶紧把他的头发打理出来，我心想。还有过几天可以让小三带他去买几件衣服，他现在穿那些真是埋没了身材。小三的眼光不错，他现在应该是焕然一新了吧。我抬起头来，窗玻璃上映出我的脸，我是轻轻微笑着的。
  我回到电脑前，把他的照片调出来。我看着他近乎完美的身体，似乎能感觉到他皮肤底下蕴藏的热情。我的手指滑过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