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完头发的尉迟衍抬头，看见顾漫紫拿着手机，一脸窘迫地站在窗前，小脸还通红通红的。
  “打错电话了？”
  尉迟衍走过去，捏了捏顾漫紫的脸颊。
  顾漫紫仰头，苦着张脸，“比打错电话还苦逼，接电话的人是楚恒。”
  尉迟衍乐了，“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一接起电话就冒冒失失地开讲。”
  他真的很好奇，当楚氏集团的总经理楚恒听见他亲亲老婆的那一番话时，是怎样的表情。
  顾漫紫以为她很快就会接到尹楚楚的回电的。
  以前电话也被楚恒给误接过，每次都是没过多久，尹楚楚就会回电话给她。
  可是直到睡觉前都没有接到过尹楚楚的电话，这让她心生不安。
  该不会是楚恒那厮小心灵太过脆弱，听了她的那一番话以后心里不爽，然后直接拿楚楚撒气了吧？
  “别瞎想，睡觉。”
  当顾漫紫把心中的揣测告诉尉迟衍的时候，男人健臂一伸，直接关灯睡觉。
  等到尹楚楚主动联系顾漫紫的时候，都已经是一个多月以后的事情了。
  尉迟衍在顾家没有待满一个星期，就因为殷战北军情告急似的高频率催促偕同顾漫紫回了F城。
  对于尉迟衍的身份，顾漫紫始终讳莫如深。直到他们回了F城，顾妈妈都不知道她的女婿其实是一个资产上亿的大富豪，还一直催促着人换分靠谱的工作。
  杜琪琪隔三差五地就会找借口接近尉迟衍，这也是为什么顾漫紫会在顾爸爸、顾妈妈的事情没有尘埃落定之前就随尉迟衍回F城的重要原因之一。
  顾爸爸的态度那一天他已经说得很明确了，他们的婚姻走到这步田地，与他是否有外遇无关，真正的原因是他们的人生观和价值观相差太多，已经没有了共同走下去的生活信念。
  爸妈婚姻的变故让顾漫紫更加懂得珍惜眼前人的道理。
  离开小镇，顾漫紫顺便A市正式办理了一下离职手续。
  当然，也顺道去探望了下方筱涵和南南小盆友。
  尉迟衍和尹楚楚一个多月没见，自然有很多话要说，尉迟衍就在酒店，利用酒店提供的电脑办公，顾漫紫一个人去见方筱涵和南南。
  方筱涵还是老样子，一头朝气的短发，干练的套装，说起话来一针见血。倒是南南小盆友几个月不见，又长了不少。
  “给姨抱抱，是不是又长壮壮了，哦，我的天呐。我都快抱不动他啦！”
  顾漫紫才没抱多少分钟，就觉得手臂酸疼到不行，加上小家伙见到她太高兴，手舞足蹈的，可把顾漫紫折腾坏了。
  “我来吧。这小东西最近可长膘了。”
  方筱涵笑着把南南接过去，低头看着小家伙笑，嘴角泛着母亲才会有的柔光。
  没有顾漫紫和尹楚楚的上班生活是无聊且寂寞的。
  顾漫紫趁机提出让方筱涵也来F市的这个建议，她们三个人能够在F市重聚。多么圆满啊。
  方筱涵被顾漫紫说得有些心动。
  她的朋友不多，这么些年，能够真正算得上朋友的也只有顾漫紫和尹楚楚两个人了。
  以前三个人都在一起的时候没觉得，现在一下子两个好友都不在身边了，方筱涵才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瞧出方筱涵的动摇，顾漫紫也没逼她她，只是在回去的路上给殷战北发了跳短信：打铁要趁热。
  收到短信的那会儿，殷战北正在代替某个不负责任的总裁召开下个季度的市场会议，手机调成振动的模式。殷大律师的思想觉悟性比较高，收到顾漫紫如此精森（精深）的短信内容，也不需要问人是什么意思，立即加大效率地结束了这个会议，马上给尉迟衍打了个电话。
  为毛发短信的人是顾漫紫，却要打电话给尉迟衍？
  这还不简单，因为殷大律师要确定某个翘班的总裁什么时候回来坐镇公司，好换他溜号呗。
  有殷大律师出面，再由她在个奸细添柴加瓦的，顾漫紫认为方筱涵同志来F市，只是时间的问题。
  顾漫紫甚至已经乐观地想好了，要是方筱涵也来了F市，那到时候她还是要出去找一份工作，她们三个人最好还是在同一家公司工作。
  也许一个公司同时招三个人的情况不多，可她现在不是有一个后台很硬的老公呢么？
  走走后门，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这个时候如果能够有同盟军再给方筱涵敲敲边鼓，顾漫紫认为殷大律师还是很有可能把妻儿给拿下的。
  这个有力的同盟军自然而然就非尹楚楚莫属不可了。
  只是说也奇怪，这期间尹楚楚的电话就一直没有打通过。
  偏偏她和小涵都和楚恒不熟，他们两人都没有楚恒的电话。
  打电话给方筱涵，方筱涵也说她也和尹楚楚失联好一阵子了。
  就在顾漫紫考虑要不要拜托尉迟衍去帮她打听尹楚楚的下落的时候，在一个晴朗风清的日子里，顾漫紫接到了尹楚楚的电话。
  “吓死了我，尹楚楚，你要是再不出现，我真以为你被外星人抓过去当儿媳了啊！”
  一说话，就是无厘头的开头。
  如果换成平时，尹楚楚少不了要反唇相讥，诸如“外星人看不上我，他们说了，比较中意无论是外在还是内在都和它们比价接近的你。”或者是，“我可是人类的坚决拥护者，坚决不和非人类发展超友谊关系。”之类的。
  可是这一次，尹楚楚异常的沉默。
  顾漫紫马上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怎么了？不会是真被外星人给挷了去，然后人家没看上你，你被退婚了吧？”
  尹楚楚知道，好友这是在想办法逗她开心。可她现在真的笑不出来。
  过了许久，久到顾漫紫都怀疑电话是不是不小心被她挂断了的时候，她听见尹楚楚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说道。
  “蛮子，我和楚恒分手了。”
  “……”
  尹楚楚最终还是和相恋七年的楚恒分了手，确切的来说，是尹楚楚单方面地完结了她和楚恒的恋情连载状态。
  “楚楚，你真的下定决心了？不是意气用事？”
  当尹楚楚打电话告诉好友顾漫紫分手这个消息的时候，蛮子如此问她。
  尹楚楚当时还在楚恒买的公寓里收拾行礼，淡淡地应了一声。
  是的，这一次，是真的下定决心了。
  其实早该做这个决定的。
  当断不断，情丝绵延出纠缠的曲线，作茧自缚，怪谁呢？
  有快递要上门来拿包裹，尹楚楚不顾电话那头顾漫紫的抗议，就匆匆地结束了和好友的通话，把早就打包好的一大箱东西交到快递人员的手里。
  行礼是这几天陆陆续续地整理的，而楚恒，一个夜夜和她同床共枕的男人却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发现。
  尹楚楚双手环抱着屈起膝盖，坐在灰蓝色的沙发上，自嘲地笑了笑。
  【111】楚恒是个混蛋
  窗外的天色一点点地暗下去，尹楚楚就那样维持着屈膝的姿势，一动不动，坐了一整天。
  期间沙发上的手机响了又响，可都不是属于那个人的专属铃声。
  记忆不可避免地回到那天她从浴室里出来，听他郁郁寡欢地转述了蛮子讲话的内容。
  起初，她还以为他是因为蛮子的话而不开心，很是安抚了那么几句。
  楚恒只比她大一岁，很多事情上比她表现得要成熟、稳重得多，可是他的小心脏抗击打能力似乎不大好。对他人的评价总是相当得在意。
  想到是蛮子那剽悍的言语伤了亲亲恋人的玻璃心，楚楚很认真地解释给他听，蛮子那丫头就是个有口无心的，还让他别太把楚楚的话放心上。
  经过她的一番开导，有着一颗玻璃心的男人总算是露出了丝丝的笑意。后来不知道怎么搞的，话题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未来”、“以后”这种字眼上去。
  他们是没有以后和将来的，她知道。
  因为他的妈妈宁可他终生不娶，也不愿意他娶一个家在农村的她。
  他也没有非和她在一起不可的决心，她也没有快刀斩乱麻的勇气，所以他们之间总是一拖再拖。
  仓央嘉措的《问佛》里曾有一段对话：“我问佛：如果遇到了可以爱的人，却又怕不能把握该怎么办？佛曰：留人间多少爱，迎浮世千重变。和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和有情人做快乐事，不问是缘是劫。这是她对待这段感情的态度。
  她不求以后，不管明天，只活在每一个当下。
  “以后”是太虚幻的字眼，他们的以后也许不过是各自陪在另一个人的身边。他们曾纪就这个话题争吵过无数次，无非就是她流着泪哭诉他不够爱她，他沉默无言以对。
  是她放不下，所以只能卑微。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的，他们开始默契地不再提及“以后”、“未来”这样的字眼，关于以后这类的话题，也总是一避再避。
  就算有时候不小心谈及了，大部分也都是她对他的试探。她多么希望他能够为她为爱勇敢一次，只是一次又一次地失望以后，她再也没有勇气去提及那个会让自己心生绝望的词了。
  那晚，是为数不多主动谈及“以后”的一次，也彻彻底底地凉了她的心。
  他说，他曾经想过有关他们的以后。想过，努力去争取他母亲的同意，娶她进门。可每一次都遭到他母亲的强烈反对。他说没有得到亲人祝福的婚姻是不会幸福的，而这辈子，他母亲同意他们婚事的概率基本为零。
  末了，他说，楚楚，别等了。
  楚楚，别等了。这七个字，在两人大学毕业，回去论文答辩，却发现好多同学已经订婚、怀孕的那一天，楚恒曾经开口说过，不止一次。他每说一次，她的心就像被切割般疼一次。
  时隔四年，再次听到这七个字，尹楚楚发现自己除了麻木，还是麻木。
  原来，不止是痛神经有免疫力，人心，也是有的。
  这就好比，第一次伤筋动骨地去爱一个人，失恋后是痛不欲生的痛苦，但之后的那种毁天灭地的疼痛，是再也不会有了。
  如果以普通男朋友的标准来要求楚恒，无疑，楚恒是不及格的。可和楚恒在一起的七年以来，她一点点地看着她在进步，他们在各方面也越来越契合。
  她一直在等，等一个奇迹，等楚恒真真正正爱上她，如同她爱他那样。
  可在楚恒说出那七个字的时候，尹楚楚忽然意识到，有些事，不管多么殷切地盼望，都是不可能会实现的。
  比如，他们交往七年，他却连蛮子和小涵长什么样都没有见过不说，私底下也没有蛮子和小涵的电话号码。
  自从大学毕业以后，他们两人的生活圈就没有重叠的地方。
  蛮子和小涵是她工作以后认识的好友，于是乎，理所当然的，他不认识她们。即便经常会听她提及，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主动认识她们。
  尹楚楚一直觉得，楚恒是不懂爱的。
  或许，能够教会他爱的那个人，不是她而已吧。
  尹楚楚的心也随着天色，一点一点地沉下去。
  这次是真的下定决心了，心底却还残留着都下定决心离开了，还在期待什么呢？
  对自己说，这样的选择是最好的。
  与其等到最后因为没有感情而分开，不如趁现在他对自己还有所眷恋的时候主动“离职”女友这个岗位，至少那样的话，她在他的心里或许还可以停驻得久一些。
  谁说的，如果分手必须要由一个人来完成。那么最好自己是先开口的那一个，至少在回忆里，是自己主动离开的，而不是被抛弃的那一个。但其实，只要心里对对方好还有挂念，这场感情的角逐里，付出多的那一个就注定会是输家。
  她现在，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愿意放下，和真的放下，还是有差别的。
  一个男人对他的女人忽略到怎样的程度，才会连她一直在做着离开的准备都没有发觉？
  他对她抱着怎样的感情，是爱情，还是她一直不肯承认的习惯，不是已经摆在眼前了么？
  不再犹豫，尹楚楚从沙发上站起，提起早就准备好放在玄关处的行李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她只是短暂生活了一个多月，却充满了喜怒哀乐的公寓。
  按照原计划，尹楚楚本来是打算直接回A市的。
  车开到了客运中心，尹楚楚想到如果楚恒发现她不见了，很有可能第一反应就会打电话到她家里去的时候，临时改变了主意。
  “司机，去东门路的尉迟府。”
  “尉迟府？这位小姐，尉迟府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