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节
作者:
淘气 更新:2021-02-26 18:42 字数:4958
“好,我这就去,你把二老电话号码发给我。”
操作完后,杜竣匆匆离去。宋君兰摇着头叹息:“本来亲家公亲家母满心欢喜地来了,想跟我们讨论怎么办婚礼,结果……出这么一档子事,我真没脸见他们。”
他把头抵在门上,心头像落了千斤重的磐石,他也对不起何寓的父母。想想她嫁过来的这几个月,都没能让她过得好一点,她在杜家被人害得非经期出血,连着好几日无法出房门,现在又为了救孩子出了车祸躺在医院里,他有什么资格让何寓的父母放心把自己的女儿交到他的手里呢?
时间过得那么漫长,他不知道看了多少遍手机,心头的焦虑越来越重,医生怎么也不出来,他真想代替她躺在里面遭受手术的痛苦。
也不知道到了什么时间,护士猛地开了手术室的门,匆匆跑了出来,对着外头的家属问:“医院的储血袋已经不够用了,病人是O型血,你们还有谁是O型血?跟我过去抽血!”
这个号称是万能输血者的血型也只能跟和它相同血型的血液匹配,何寓很不幸地摊上这个血型,而这一天由于天气原因,车祸等意外事故多发,血源已经严重不足了,她必须尽快获得供血。
杜陵脑子里“嗡”的一响,在这里只有他是该死的O型血,可是……
“阿陵,你快跟医生去抽血啊!”宋君兰催促他。
“我……不行!”他脑子里思路一下子乱了起来,无限的恐惧涌上心头,眼里流露出挣扎的痛苦。
“病人现在失血过多,必须尽快输血,否则有性命危险,你们快点做决定啊!”护士又催促一遍。
“对啊,阿陵她是你的媳妇,你在犹豫什么?”
他在犹豫什么?!他的脑子里面浮现出何寓苍白如纸的脸,又浮现出端萌溃烂的皮肤,这两个画面不停地叠加在一起,最终重合成一张!不!他不能给她输血!
他不要给她输血,他的血液里面一定有艾滋病毒,他怎么能给她输血呢?她以后也患上艾滋病怎么办?她会像端萌一样住进隔离病房,身上起满水泡不断溃烂,几年之后痛苦地死去。
不要,他不要……
“家属中到底有没有人是O型血?病人快不行了,你们快点!”连护士都看不下去这群人的磨蹭模样,再度开口催促起来。
宋君兰都快急哭了,她打心眼里喜欢何寓,又感激她救了宝贝孙子一命,不管是出于道义还是感情,杜家人必须把她救过来。她过去抓杜陵的手,冲他喊道:“你快跟我去抽血,你媳妇伤得这么严重,你怎么能这么无情?”
“我不!妈,你不要逼我!”他猛地用力把她甩到一边,宋君兰不提防,在地上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还好护士过来扶了她一把。
他把手缩到背后,眼里全是惊惧:“妈,我的体内有艾滋病,我的血液里有各种各样的毒液,我不能害了何寓,我不能害死她!”
“你在说什么胡话啊,你不是检查结果没事吗?”
“不,我有病,只是检查不出来,我真的有病!”他用手紧紧地扣住自己的心脏,眼神恍惚,却有着一种怪异的坚定。
护士看着这对母子,似乎可以确定这个男人有病,而且是精神上的,她有些无能为力,焦急地站在原地。
“不好了!病人血压急速下降,失血性休克,必须马上输血!”又有个护士从手术室冲了出来。
杜陵沿着墙面缓缓蹲了下去,手攥成拳头一下一下地捶打着墙壁,他的内心也在挣扎,他多想给她输血,多想让她好好活着,可是他不能,他真的不能毒害她、连累她,把她推向无尽的深渊。
“你听到没有,她快死了,你怎么这么自私,连一点血都不舍得输给她吗?”宋君兰用手指着他的头部,声声泣血般逼迫斥责,“我怎么能有你这样的儿子呢!你还不如死了算了!”
他这种人怎么配活在世上!他为什么会有那么不堪的过往?何寓要是死了怎么办呢?他也把命补偿给她好了,他就是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她患上传染病,他不要让她感染。他的心被撕扯成一块又一块,拳头上沁出了殷红的鲜血,心里不知道痛成了什么样子,已经觉得连顺畅的呼吸都是奢望了。
最后是何寓的父亲及时来到医院为他的女儿输了血,杜陵在角落里看着老人匆忙远去的瘦弱身影,眼泪模糊了双眼,他把手塞到嘴里用力地咬住,内心又陷入了无尽的忐忑。
时间过得异常缓慢,神经高度绷紧,到后来手术室传来消息,手术采取了保守治疗,考虑到脾脏在人体免疫上面有着极重大的作用,还是留下了何寓的这个器官,没有进行切除。
之后的一天何寓的生命体征恢复正常,度过危险期以后,家人也陆续进去看她,可他却一步也没有迈进去。
他不敢,也不能。
冷静下来,理智恢复,到如今他已经明确知道自己内心的障碍所在,他的身体没有任何异常,可是在那样一个紧要关头还是暴露了自己的潜意识。那些混乱的情史虽然永远地成为了过往,可给他带来的精神摧毁却是无法修复的。何寓那么干净的一个人,相比之下他的肮脏已经没有办法洗清,他不能容忍自己再去沾染她的纯洁。
她的性命保住了,可是他知道,他们的婚姻已经走到了终点。
第59章 离婚协议
受了一场大伤;感觉身体就好像被掏空了一样,整个人提不起力气。彼时何寓倚在医院的床头,何母用小勺耐心地喂她喝汤。
已经是第五天了,她醒来以后总容易犯困;但清醒的时候喜欢记住时间。杜陵还是没来看她;谁都像不知道这个人一样,一句话也不提到他;就好像约好了似的保持缄默。这一天她终于忍不住了;推开何母递过来的勺子,问:“妈,杜陵他是不是死了?”
“你乱想什么呢?”
“你们就告诉我吧,其实这几天我已经做好准备了,如果真的死了的话;告诉我实话我也能承受。”
何母沉默了一会,僵笑道:“他还活得好好的,我跟你保证,绝对没骗你。”
她咬了咬唇,口中还残留着补汤的香味:“这几天的饭菜没有一顿是他做的,我不相信凭我们之前的感情,他会忙到连一顿饭都不给我做。”
这几个月她已经习惯了他下厨做饭,习惯到用味蕾去记忆一个人的味道,也许并不是味道,而是一种特别的感受,通过简单的饭菜从他传递到她。
何母看着女儿有些失魂的样子,眼圈微微发红,把汤勺扔到一旁的碗里,坐直了身体,握住她发凉的手。“言言,妈跟你说实话吧,妈后悔了,当初干嘛用势利眼看人呢?他就算再有钱有什么用?白白叫你在这里受苦受罪,他连最起码的良心都没有。”
“到底怎么了呀?”难不成趁着她生病住院,又跟新欢搞上了?
“你知道吗?你当初进了急救室,失血休克,差一点就没命了,姓杜的也是O型血,就是不肯抽给你,要不是我们来得及时,你这条命早就被阎王爷收走了!你爸那么大年纪给你输血,抽完血腿都软了,他年纪轻轻的,怎么就不能抽点血给你救急呢?亏你还是他刚过门的媳妇啊。”
何寓耳朵开始嗡嗡作响,她的手攥在被套之上,沉着眸子并不言语。怎么会这样呢?不可能啊,前一天晚上两人还耳鬓厮磨,说要办婚礼,要一辈子过到底,转眼一场车祸考验了两个人的感情,这也太戏剧化了吧?
她真的不相信他会是这样的人,她还记得她昏迷前他托住自己时脸上的慌乱紧张,大冬天里额头上生生冒出了冷汗,他明明那么关心她的,怎么会连一点血都不给她呢?他难道想眼睁睁地看着她死掉吗?
“妈,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呀,我跟他之前感情那么好,我不信他会让我去死,他是不是有什么苦衷你不知道?比方说不能献血什么的。”
“傻孩子。”何母看她脸上写满了不相信,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才不是,我们过来的时候,你婆婆那么逼他起来,他都无动于衷,他就坐在角落里头谁也不搭理,那表情可坚定了,我就算有老花眼也不会看错!真的是一辈子都不会忘!”
何寓什么也听不进去,她不信,除非他来,她相信他会给她一个很好的解释。
在她第三顿饭没吃的时候,他来了。
相视无言,他只默默地往床头放东西,几串钥匙,支票,还有一张纸。
“什么意思?”她看向他。
“这串钥匙是前两年刚买的海景房,装修好了可以住人,长时间住也不好,太潮了容易得风湿。这串钥匙是市中心的套房,离电视台不远,去哪儿都近。这支票上面的数额,我一开始也没问过你,大概也够再买两套房子了。最后一张纸……”他握住一角掂了掂,把脸别了过去。
“你他妈的混蛋!”
何寓突然尖叫朝他吼了出来,随手抄起床上的枕头朝他的脸扔了过去:“我都为你家变成这个样子了,你就想这么简单地打发掉我?我在你眼里算什么东西?”
“你别激动!”他看她手背上还扎着吊针,随着剧烈的动作针头一下子挣了出来,鲜血全喷溅在洁白的床单被罩上,上头的吊瓶不停地晃动险险的将要掉下来。
他想过去拦住她,脑子里挣扎一下,又退了两步,退到门口的地方离她更远一些。“何寓,咱们就这么算了吧,我的病已经烂到了骨子里无药可救了,你应该过更好的日子,跟我这种人在一起只会痛苦,连最起码的幸福都得不到!”
“什么是幸福?幸福就是你现在说些乱七八糟毫无意义的话跟我离婚把我扔在医院里不管不顾?你怎么能这么自私?”
手上针头在肌肤里穿梭给她带来极大的痛意,扫一眼床边也没有能止血的东西,只能用手按着以防血液外流。“这几天我一直等着你来跟我解释,你在那个关头没给我输血我有怨过你什么吗?我现在只要一个答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说啊!”
他倚在门上,仰起头不让她看到他的眼睛,沉默许久,低声道:“对不起。”
“我不要对不起,我就想听你说真心话,真的有这么难吗?”
“不是。”他抬起手握住门把手,回头紧促地瞥了她一眼,“我现在就是一个污染源,随时随地都会释放毒素,你刚动了手术,免疫力比不上从前,如果你因为我得上病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自己。我不是自私,我就不想自私才让你离开。”
“狗|屁。”
“你现在还不知道吗?我当初跟你结婚就是给你下套,想把你留在身边,现在……我不需要你了。”
何寓愣了两秒,说:“我要是不愿意拿刀架我脖子上也不会同意结婚,不算你的事。你以为我是个随随便便能娶回来又能休出去的废物吗?门都没有!”
他下定决心拧下了门把手,“好好休息吧,你需要冷静一下,明天我来拿、拿离婚协议书。”
说完话他出了病房,何寓下地把那张破纸扔在地上踩了好几脚。神经病,神经病,神经病,他凭什么这样?当她是傻子吗?当她是三岁小孩吗?还污染源,释放毒素,她一句话都不信,神经病。
何母从病房外冲进来,瞪大眼睛慌慌张张地跑到她床前:“言言,言言,你干什么呢,快给我上床,你刚动完手术哪里折腾得起呀!”
何寓被她三下两下搀到床上,怕她挣起来又往她身上盖了厚厚一层被子。“你老实点,别再把刀口撕开了。”
被她一吓,何寓也不敢再乱动,伤口处隐隐痛起,渐入心扉。
何母弯腰把地上的纸拿起匆匆扫了一眼,回头惊愕地看着她:“这……”
“他有神经病。”何寓狠狠道。
“……”何母吹了吹上面的灰,重新把纸放进床头的抽屉里,“你答应他离了吧,这姓杜的不是玩意,看你病得这么严重还有脸来找你离婚,薄情寡义。我看这上面写的给你的钱也不少,凑合着就这么算了吧。要说咱们小家小户的,家底不富贵也不差到哪里去,我的女儿就是再嫁也能嫁得好好的。”
一般人家也都是劝和不劝离,可到了这个份上,何母哪里再舍得自己的女儿吃苦呢?又喋喋不休道:“都怪妈不好,你爸当初一直犹豫不让你嫁进这么高门槛的大户,我非要劝他,说以后女儿就是富家太太了,每天光享清闲。现在我看清楚了,我就你这么一个女儿,结婚没几个月差点把命丢了,以后万一再有个三长两短,我和你爸该怎么办呀!早知道这姓杜的是这样,还不如让你跟曾谙,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