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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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网 更新:2021-02-26 18:25 字数:48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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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楼的灰姑娘》 作者:候已
Ⅰ。 灰姑娘
许多许多年前,我曾经深深的爱过一个人。
虽然,他从来没跟我说过话。
虽然,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我们只是互相看着,隔着一条巷和一面墙的距离。
他那边,是我一直梦想的天堂。
而我住的,只是一栋丑陋恶心的脏旧小楼。
那几年,中专毕业就单独跑到大城市来闯荡的我,唯一的梦想就是想住进一间那样的房子——有着梦幻般的粉色外墙,种满各种浪漫花簇的庭院,欧洲式的小街,可爱的休息小亭,全部,都是我想要却得不到的。
因为,那里的房价太贵了。
每平方9000元以上的房价,不是我这个每月只有1500元工资的小职员能买得起的房子。连首期都付不起。
于是我千找万寻,才找到了一间非常靠近那楼盘的旧房子。30年楼龄,残旧的楼梯,剥落的墙壁,黑沉沉的一房一厅,才35平方,还要800月租。
但我租了,因为从窗户看出去,刚好能见到那栋洋房的顶层和天台。我最喜欢顶层那间大屋子,常常趴在生锈的窗栏上,幻想自己什么时候能住进里面,在那可爱美丽的小洋房里,睡在华丽的公主床上,落地大窗悬挂着美丽的紫色窗帘,阳光一映入,全是迷幻的光景。
尽管,它对我来说是天价。
我要努力赚钱,我要买下那间屋子,我想住在里面。
楼盘的房子渐渐开始有人入住,一楼的,三楼的,旁楼的……可那间最美丽的屋子一直没卖出去。
我天真得以为,那是神赐给我的,它注定会属于我。
可在一个周五的晚上,我亲眼看到有装修工人和几个穿西装的男人走进了那屋子,然后,第二天,那房子开始装修了。
讨厌!讨厌!讨厌!
那间屋子是属于我的!我只是现在暂时没钱买而已!
你们凭什么擅自住进我的屋子里啊!
我捧着装满牛奶的马克杯,在沙发上抱膝哭泣。
我知道,房子只是借口。
让我难过地,其实是23岁依然一事无成的自己。四年前离开家乡时,在爸爸的吼骂与妈妈的哭泣声中,我是怎么放下豪言誓要成功的!当时的我,也和其他人一样,以为大城市里有得是机会。学历低又有什么所谓!我聪明又肯挨,一定会成功的!
可是,四年了,我什么都没得到。
这城市依然冰冷得连我这么一个瘦小的女孩都无法接受。没有学历,没有工作经验,没有后台关系,没有钱,没有美貌……什么都没有的我,至今,还只能做一些简单的文员或接待工作。无论如何拼,他们始终会看不起一个外地来的女孩;无论如何努力,上司们仍旧吝啬于那么一次的机会。
我觉得自己像一只没有脚的鹤,始终没学会在这城市立足的方法。
还是说,我一开始就错了,我根本不该来到这里?
可是,我已经没有脸回去了。
年少轻狂,可以放下多豪壮的誓言。我说过的,不成功,我不回家。
妈妈常常偷打电话来,告诉我,爸爸虽然表面还在气,其实常常半夜在我房间暗自叹气。
而我能回复的,永远是:还好。
还好,我现在还好……
其实哪里好了!!
骗子!全是骗子!我好不甘心啊!我只是想要一个机会而已!
也许我只是欠缺一个发泄的地方,所以当我看到搬进那间我梦寐以求的屋子的年轻男人时,我把所有的怨恨都架接了过去。
他是个二十四、五岁的年轻男人,清秀的相貌,名牌的休闲服装,坐在轮椅上,总是呆呆得看着前方,从来没见过他说话。
有什么了不起的?!你有英俊的外表,有富有的父母,有无忧的日子,还拥有那间我一辈子也买不起的漂亮房子——如果我能拥有这些,打断我的腿我也甘愿啊!
我每天早出晚归,忙得连饭都没时间吃,拼死拼活得工作,才勉强够付房租和日常开销。
他每天就静静坐在那家里,有专门伺候他的女佣,吃饭睡觉都有人服侍,甚至连轮椅都懒得自己推,由女佣推上楼顶吹吹风,看看天空,就一天了。
周末不用加班时,我就捧着马克杯趴在窗沿,看着那装修华丽的美丽房子,想象自己是坐在粉红色小桌上喝牛奶,而不是弹簧都已坏死的老旧灰沙发。
他坐在楼顶的棕色长木椅上,一动不动,静静看着前方——看着是我所住的这栋丑陋旧楼。
哼!反正,连你也看不起我吧!
我恼怒地想拉起窗帘,才想起这屋子的破窗帘早已全毁于我的“暴力”之下。最后不甘愿地跑回房间,不再看那个方向。
我只是恼怒我自己。
因为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无法成功,所以我恨,不需要努力就能拥有这一切的他!
可笑吧?
幼稚吧?
可我笑不出来,第一声冷笑哧出唇瓣时,眼泪已争先恐后地从心里逃脱而出,从那个伪装坚强的监狱中。
太可悲了。
丑小鸭之所以能变成天鹅,是因为它本来就是天鹅。而我只是一个相貌平平的灰姑娘,没有王子,我永远只能继续打扫肮脏的壁橱。
再不甘心,我还是要去上班。不上班就没钱,没钱吃饭,没钱付房租,没钱坐车,没钱买新的窗帘。这城市的开支是如此惊人,工资是如此低,无论做多少份工作,似乎永远都不够。
每天回到家,都疲惫不堪。日复一日,仿佛根本没有出头的一天。
而他,依然每天坐在楼顶上。除了下雨和吃饭时间外,他都坐在那里,从早到晚,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看着我所住的这栋小楼。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
我渐渐不再总拉上那新买回来的窗帘,我依然坐在窗边的沙发上喝牛奶,只是注意的目光逐渐从那漂亮的房子移到了楼顶的他身上。
为什么……他总坐在那里看着这栋楼呢?
为什么……他要坐轮椅呢?
为什么……他那么安静都不说话呢……
许多的猜疑在脑海里飞闪,我喝着廉价牛奶,看着对面洋房楼顶上的他。风,从北往南吹过来,吹过他柔顺的发线,吹过我与他之间的空洞,再轻轻游到我面颊,好像许多年前母亲的抚摸般温柔。
他没有整理被风吹乱的头发。
而我,也没有。
我一直静静盯着他,正如他向来的安静般。然后,我突然觉得,他似乎也是在看我的。
每天的繁忙并没有改变,我终于获得了一个写策划的机会,虽然只是一个非常微小的活动,可我拿出百分之三百的努力,希望能得到上司的认同。
上司见我这么努力,有了微微的赞赏。有空时也给我一些意见,教我写文案策划的重点。
我觉得自己似乎终于寻到了我的一只脚,虽然辛苦,可开心地像只百灵鸟,在简陋的小屋里跳起舞,一圈圈,一转转,笑着,闹着。
然后发现,他,在那栋华丽洋楼的屋顶,静静看着这个舞蹈中的我。
我高兴地奔到窗边,想告诉他我终于也有这么一天。张开嘴才想起来,这么远的距离,他根本不可能听到。吐吐舌头,我朝他做了一个鬼脸,然后继续在厅里跳舞。
每次看向窗外的他,我都冲他笑笑或做鬼脸。
他依然面无表情,连动都不动一下,似乎根本没看到我。
可我心情大好,并没和他计较。
策划活动开始了,接下来的日子更加辛苦繁忙,我常常一回到家就倒在沙发上,连动都不想动,更没空再去分心注意窗对面的屋子和他。
只是偶尔抬起头时,似乎总能看到他依然坐在那里,静静看着我。
白天晚上,天暖天凉,从未变过。
仿佛他天生就属于那里。
他来到世上就是为了坐在那里,看着我。
一直,都是。
太过浪漫美好的幻想,幻灭时痛苦的只会是自己,这道理我早已明白。可当日子一天天过去,一日日翻过,我开始渐渐陷入这粉红色的期待中,就像那间美丽的洋房,明知道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迷恋执着,可我还是喜欢得不可自拔。
太天真了。
我们连话都没说过。
他的名字、背景、家世、过往、性格、脾气……我全都不知道。
在这个城市,谈恋爱也和找工作一样,谁都想找个长期饭票,谁都是有条件地在择偶。
就这么不智得陷进去,真的是太天真了。
然而我无法阻止自己。每天一起床,就去到窗边拉开窗帘看他来了没有;傍晚回到家,第一件事也是打开窗帘,看到他依然坐在那里,我才能安心。
吃饭,喝牛奶,工作,看电视……都是坐在窗边,让他陪着我。
虽然他是在那个高价楼盘美丽洋房的楼顶,我是在丑陋旧楼的小屋里。
可是,我觉得他好像一直就在我身边。
这个城市的情侣也许都太冷酷了,大家都计算着自己的出路、自己的未来,吝啬于一份简单的温柔。四年来,我并不是没有过其他交往对象,可太注重工作的我,始终无法好好去延续一份感情。
可以这样无条件陪伴我的人,只有他。
不会抱怨我工作太忙,不会抱怨我没时间陪伴,不会抱怨我不懂煮饭,不会抱怨我不擅长化妆,不会抱怨我没有其他女人漂亮迷人。
也许,真的只有他。
工作一切很顺利,我的努力是有回报的。宣传活动获得了大成功,老板很高兴,宴请所有同事去吃大餐。餐会上,上司不停称赞我,直说以前太埋没人材了。
在活动结束第二天,我奖励给这个自己一份勇气——我走进了那个漂亮的楼盘。
踏着可爱的碎石地砖,穿越芳香的玫瑰花簇,我来到那栋洋房楼下。粉紫色的瓷砖,上面全是美丽的图案,一切都如我想象得一样美好。
洋房并不高,就像梦中的楼阁一样。虽然我不是公主,只是一个脏兮兮的灰姑娘,可是,我想我寻觅到了我的王子。
这一刹那,我觉得,即使他真是残疾,也无所谓了。
因为这城市里身体健全的人,都只顾着片刻不停地前进,就像我一样,从来没有真正观赏过旁边的景色和人。
也遗忘了,许多以前本该拥有的东西。
当走上楼梯时,我心里出奇地平静。脑海里浮现的是离家时父亲气怒的老脸,是母亲悲伤无力的阻止,是我四年来都忘记联系的家乡朋友们。曾经,他们都围绕在我周围,可什么时候开始,我的周围只剩下冷冰冰的金属感。
我以为这城市太冰冷,其实,冰冷的是我自己。
是他,用了整整五个月的时间,没有说话,没有行动,只是用目光,却让我想起了许多忘却的温暖。
我缓缓爬上楼顶。正如梦中所见般,这里的天空和外面不一样,好像童话世界里才有的冰蓝中,飘荡着棉花糖般软白的云雾。风吹起我的长发,仿佛穿了红舞鞋的少女,零乱而优美得舞动着。
女佣不在,只有他坐在那里,背对着我,依然看向我所住的那栋楼。
我的心跳突然激烈起来,像初恋般羞怯又不知所措。
我抚摸到自己相貌平平的脸,忽然自惭形秽起来。为什么我不能更漂亮一点呢?为什么我不能更高窕一点呢?为什么我没有穿得更可爱些呢?
我当然知道自己不是美女。
可是,他应该是不同的。
他从这里看了我将近半年的时光,也许我该相信,他会看到真实的我,而不是被这灰色外表所遮掩的无光。
莫名的期待,莫名的紧张,莫名的喜欢……我并不是一个太天真的女人,也知道或许对他来说,看的从来就不是我。毕竟,我并没有那种魅力与价值。
但我还是抱着千万分之一的期待,来到这里。
其实,他是否喜欢我都无所谓。我只是想让他知道,我喜欢他——非常真实地。
双人位的长木椅,他总是坐在左半边。而他平日坐的高级轮椅,折叠起来靠在椅背旁。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一步,两步,三步……缓慢移动着颤抖的步子,走到他身边,坐在他旁边那个空着的位置。
就像那间原本空置的屋子,爱做梦的我以为,他身边这个一直空置着的位置,也是专门留给我。
五个月来,从没人坐过他旁边这个位置。
所以,是留给我的吧?
我始终不敢抬头,只怔怔盯着自己的手脚,又偷偷瞄旁边他的手,垂在椅子上。那是一只非常漂亮的大手,苍白而半透明的肌?